「那原本住在裡面的人怎麼辦?」
原來方才荷曼說的無家可歸的人指的就是希佛呀!江朵嫣有些擔心了起來。
「乖乖地拍拍屁股走人嘍!其實他們老早就該被趕出去了,要不是因為薇黛兒的哀求,當初我老哥才不可能那麼好心,將那棟公寓以如此低廉的價格出租。」
沒想到將公寓便宜出租後,卻連未婚妻也被住在公寓裡的一位雕塑家從婚禮上拐跑,現在想想,荷曼對於她那精明的大哥竟然落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場,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薇黛兒?」
「沒錯,薇黛兒,她就是縈繞希佛心魂的鬼魅,一直到現在,她都還住在希佛的心裡。」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們是朋友。你對希佛有感覺,不是嗎?你騙不過我的,我從小第六感就異常敏銳,我大學教授還誇獎過我,說我是他教過的學生之中最有資質成為一名優等女巫的天才咧!」
荷曼對自己看人的眼光超有自信。
而荷曼的話也的確說中了江朵嫣未曾告人的心事。
「你……總之,這件事你別對希佛說。」江朵嫣要求荷曼千萬保密。
「放心,我不是個嘴碎的人……你的咖啡還沒煮好嗎?真久耶!」
經過荷曼的提醒,江朵嫣才猛然想起放在爐上煮著的咖啡。因為經濟並不寬裕,沒多餘的預算買一台昂貴的咖啡機,想喝咖啡的話,只好自己辛苦一點,用小爐子慢火熬煮。
不過她一向神經粗大,老是忘記顧著爐子,所以將咖啡煮成一堆黑溜溜的渣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哇,這是哪門子的咖啡呀!比土耳其咖啡還恐怖。」
荷曼接過江朵嫣遞給她的一杯煮過頭的黑咖啡,輕啜了一口,旋即吐吐舌頭。
江朵嫣不好意思地看著荷曼的舌尖上,沾滿了一顆顆咖啡苦澀的殘渣。
「算了,我請你到外面喝一杯咖啡吧!」江朵嫣提議道。
「也好,順便去看看瘋人公寓的拆除計畫進行得怎麼樣了。」
荷曼起身要隨著江朵嫣離開之際,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將桌上那杯被她喝了一口的咖啡重新拿了起來。
江朵嫣見狀,勸阻道:
「別喝了,都焦成一團了。」
荷曼笑著說道:
「這也許不適合拿來喝,但起碼還能用來算命。」
「算命?」
似乎任何東西到了荷曼的手上都和占卜脫不了關係,連一杯燒焦的咖啡也不例外。
江朵嫣好奇地瞅著荷曼神秘兮兮地將整個咖啡杯倒扣在盤子上,不明白這樣做究竟有何意義。
一會兒,荷曼將杯子掀開,凝神仔細端看盤底咖啡渣排列而成的圖樣,然後她搖頭對江朵嫣說道:
「我看你和希佛之間,是沒希望了。」
依照圖樣看來,這兩人的前景堪慮,他們的愛情將會十分坎坷、辛苦。
荷曼在心中歎息,看江朵嫣因為卜卦的結果而愁眉不展,她想她還是別告訴她不但他們的愛情前景不樂觀,更甚者,也許會有人因這段苦戀而犧牲呢!
看來那個希佛真是魔鬼投胎,否則怎麼每個女子只要一愛上他,就注定要沒命咧?
真是怪哉!
第四章
大清早就聽見樓下大鬍子的咆哮怒吼,希佛想要蒙頭大睡也很難如願。他打了個呵欠,翻身下床,卻一腳踩在他隨手亂扔的玻璃酒瓶上,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真是見鬼的!」
跌坐在地板上,希佛咒罵著。
還處在剛起床的低氣壓狀態的希佛再也無法忍受樓下大鬍子喋喋不休的怒吼,他將頭探出窗外,回敬大鬍子一句:
「安靜點沒人當你是啞巴!」
「連住的地方都快沒有了,誰還管你那些什麼保持適當寧靜的狗屁規則!」大鬍子不甘示弱,罵了回來。
「大鬍子,你終於也要搬出去了?」
「不搬也沒地方可以住人了,這棟公寓下個月就要拆了……」
「什麼!」希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什麼都不知道是吧?自從那個女人死了之後,你對什麼都不在乎了。我看你只是沒錢罷了,否則那兩條手臂八成也老早佈滿了注射針孔,就這樣活生生地廢了。像你這樣每天只會到酒館賒帳酗酒,我看也快差不多了,住不住瘋人公寓對你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反正你已經是個雕不出任何東西的殘廢了……」
大鬍子叨叨絮絮那麼一大串,希佛聽了很煩,便隨手砸了一隻酒瓶在他窗台上當作回應。
「我他媽的根本不在乎這裡會變成什麼樣子,只不過因為薇黛兒說過喜歡這棟公寓的氣氛……」
希佛將臉埋在臂彎裡。回想起薇黛兒總會令他整顆心如被荊棘捆綁般的刺痛,痛到幾乎昏死過去。
「薇黛兒,你說過即使一輩子都待在這裡也無所謂,儘管它老舊頹圮,但是你就是中意這樣的氛圍,你曾經這樣說過,不是嗎?也因為你太喜歡這裡了,所以最後你才會選擇在這裡了斷你的性命,不是嗎?我現在這麼瞭解你,又有什麼用呢?為什麼我竟然到最後一刻才恍悟你內心的傷痛呢?」
「你這為了一個女人就酗酒墮落的軟腳蝦!」
荷曼具爆炸性威力的話語,霎時在希佛窄小的工作室裡轟地炸開來。
「你們又來這裡作什麼?」
希佛現在一看見江朵嫣和荷曼兩個人,他就犯頭疼。
「都快流離失所了,脾氣還這麼大,要是我告訴你我來的目的的話,怕你巴結我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對我大吼大叫,像頭沒教養的瘋狗。」
荷曼說話總是直接又不留餘地。
「我覺得他比較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江朵嫣小聲地插嘴發表意見。
「說他是一頭獅子只會讓他更驕傲罷了,他已經這麼了,我沒必要再吹捧他,那他恐怕要認為自己是個人見人愛的萬人迷,說不定還以為我在猜想他咧!」
「你是說夠了沒!這裡不歡迎你以及你的朋友,限你們三秒鐘,立刻滾出我的視線!」
希佛不耐煩地下達逐客令。
被他這麼一吼,江朵嫣嚇得渾身汗毛都站立了起來,然而荷曼卻面不改色,還想繼續和希佛哈拉下去,這種宛如拔獅子鬍鬚的危險行為,讓江朵嫣在一旁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
江朵嫣懷疑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荷曼的剋星,如果她連希佛的怒吼都不感到可怕的話。
「我把話說完,想走自然會走,用不著勞煩你這不長進的酒鬼動手攆我。」
「荷曼,你別玩了,有什麼話就快說吧!」江朵嫣實在怕極了希佛臉上陰鬱的神情。
「其實這棟公寓老早就該拆除了,當初因為薇黛兒的關係,里昂才勉強答應保留這棟瘋人公寓,現在里昂既然已經掛點了,我老爸也就認為沒必要再放著這塊地閒置,下個月就要拆了……你沒話說嗎?」
「你期望我說什麼?」
現在的他並不在乎有沒有棲身之所這等瑣事,他唯一關心的只是當初薇黛兒喜歡這棟老公寓的那份心情罷了。
「當然也是有辦法可以將這棟公寓保留下來嘍!至於這個辦法嘛,還得靠你努力才可能達成……」
「只要你參加今年巴黎政府舉辦的跨世紀雕塑大賽,如果你的作品被選上的話,或多或少會為這棟公寓帶來宣傳效果,那麼荷曼就能替你爭取保留這座藝術村,她老爸是個精明的商人,他知道如何與藝術妥協達到商業利益的目標。」
江朵嫣迫不及待將荷曼的主意一口氣全告訴希佛。
荷曼用手肘頂頂江朵嫣,「你怎麼可以搶我的話呢?精采的都被你說完了,那我還來這裡作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的點子很不錯,忍不住想要快點告訴他呀!」
「你喔!」
荷曼取笑江朵嫣對希佛還真是十足的死心塌地。
「我沒興趣!」希佛一口就否定了這個提議。
「嘎?」江朵嫣驚訝地張大了嘴。
「你說什麼?」荷曼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對你的參賽提案完全沒有興趣。你說完了,我也聽夠了,你們可以出去了。」
「我看你不是沒興趣參賽,而是根本沒辦法參賽了吧。那兩條手臂已經多久沒使力雕出一尊作品來了?我看你只有在拿酒瓶的時候才使得上力吧!除此之外,那兩條手臂對你而言跟廢物沒兩樣,不是嗎?」
荷曼毫不留情,狠狠地奚落希佛。
這個男人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狠狠的一巴掌將他打醒。
「荷曼,你說得太過分了。」
江朵嫣聽見荷曼出言不遜,對希佛的同情又增添了一分。
「我說的是事實,哪裡誇大過分了?怎麼?被我說中了,無言以對,是嗎?」
荷曼不斷以言語刺激著希佛。
「你到底想怎樣?」
希佛凜著一張臉,冰綠眼眸中躍動著熊熊的憤怒火光。
「只要你接受參賽的挑戰,我就說服我老爸給你三個月的期限,暫且保留這棟瘋人公寓。我很公平,誰也不偏袒,你就別像個女人似的扭扭捏捏,爽快一點,接受我的戰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