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緊張得連指尖都在發抖,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煮咖啡煮得如此戰戰兢兢。
足足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她才將一杯自認為是這輩子煮過最無可挑剔的咖啡端到希佛面前。
希佛無聲地接過那杯咖啡,湊到鼻尖前嗅了一下,然後送到唇邊飲用,很快地便杯底朝天了。
等待著他開口評斷的時刻,是江朵嫣此生感到最煎熬的時刻。
抿抿唇,希佛將杯子遞出去,說道:
「再來一杯。」
天曉得,當江朵嫣聽見希佛說出這簡短四字的那一剎那,眼淚差點不聽使喚地從眼眶裡激動湧出。
她不敢開口問他味道如何,但起碼他沒嫌棄,她應該要知足了,不是嗎?
她真的沒想到,她還有機會與他共處一室,更甚者,他還喝下了她親手煮的咖啡。
為了這等小事,她可以雀躍一整天。
「你對雕塑認識多少?」
喝著第二杯咖啡的時候,希佛一派輕鬆地隨口問道。
「不多,純粹只是欣賞罷了。」
江朵嫣並不想說謊,其實她對雕塑一竅不通,完全是個門外漢。
「那你得加把勁了,我一工作起來,就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調來行事,我不希望你的速度可能影響甚至拖累我,你有信心能夠辦到嗎?」
「我會努力的。」江朵嫣誠摯說道。
她喜歡這個男人,更慶幸自己難得有這個機會能夠幫助他實現一個偉大作品的誕生,所以她一定會盡全力督促自己成為他事業上的好幫手。她不想搞砸這個天賜的大好機會。「那好,現在我要你替我將這些資料分類整理,一個小時之後給我,你辦得到嗎?」
「沒問題。」
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江朵嫣立刻捧起桌上的一疊資料,開始閱讀起來。
希佛則在她整理的空檔,出門去了。
一個人坐在希佛的工作室裡,江朵嫣忽然有些恍惚起來。這一切彷彿都不是真實的,為什麼只是待在他生活的屋子裡,就能夠感到如此幸福呢?
只是空氣中有一縷他殘存的氣味,為什麼就能讓她感到如此滿足?
愛上了一個人,連自己都變得陌生。
無法解釋的奇妙感覺,迅速爬滿全身。
江朵嫣不假思索地拿起希佛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地將唇印在杯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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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了課,江朵嫣收拾完桌上的東西,準備立刻到希佛的工作室去報到,卻在途中被迎面走來的席拉給攔截住。
「朵嫣,你今天有課嗎?」她記得是沒有才對。
「我剛剛去旁聽了葛烈侯教授的課。」
江朵嫣低頭看手錶。希望希佛不會因為她的遲到而發脾氣,雖然她昨天有先告訴他今天會晚一些,但她懷疑他真的有聽進去。天知道,他一工作就像完全遁入自己的世界裡,誰都無法踏入他架設的結界之中。
「葛烈侯教授?你什麼時候對於雕塑課程有興趣了?」
席拉注意到江朵嫣最近似乎十分忙碌,每天都早出晚歸,不曉得都在忙些什麼。
天知道,凱因已經跟她抱怨了一整個禮拜,說朵嫣老是找不到人,讓他無處解相思。
「去聽了之後才發現其實滿有趣的。」
這是實話,不過若是沒有認識希佛的話,江朵嫣知道自己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興起想去接觸雕塑的念頭。
「是嗎?」席拉思索著江朵嫣的話,忽然靈光乍現,她話鋒一轉,問道:
「該不會和你上次提起的那個雕塑家有關吧?這是不是也順道說明了你最近都早出晚歸的理由?你和那個希佛·莫裡埃怎麼了?」
可以的話,江朵嫣並不想告訴席拉太多關於希佛的事情,或許她是心虛,怕席拉會將自己仰慕希佛的事實告訴凱因;又或許最近她與席拉處得並不理想,她不願向她透露太多關於個人的私事。
「你怕我告訴凱因,是嗎?那你還是別告訴我好了。我這個人就是直腸子,天生不會撒謊隱瞞,為了不讓我自己成為你和凱因之間鬧得不愉快的罪魁禍首,你還是什麼都別跟我說比較好。」
席拉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透江朵嫣的心事。
「事實上,我上個星期開始就利用課餘的時間到希佛的工作室擔任他的助理,至於其他地方的打工,我已經都辭掉了。」
席拉都把話挑明了,江朵嫣也不好再隱瞞,她若是遮遮掩掩才容易啟人疑賣。她不願一份單純的工作被說得不堪。
雖然她對希佛的確別有用心。
「連鐵塔的售票工作你也不幹了?」這份工作她們已經一起做了近半年了。
「嗯,一心不能二用嘛!」
聽到江朵嫣的回答,席拉嘴角斜斜吊起,「『一心不能二用』,這句話希望你真的能牢牢記住。」席拉一語雙關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身為凱因與朵嫣的朋友,席拉絕對無法接受江朵嫣犯下一心二用的卑鄙行徑,她不能容許江朵嫣嘴上說愛著凱因,心裡卻想著別的男人。
如果江朵嫣真的對雕塑工作有興趣的話,席拉無話可說;但若是她接下這份工作的動機並不單純的話,那席拉就無法坐視不顧。
畢竟凱因有多愛江朵嫣,席拉深深認為自己比朵嫣還要清楚。
正因為如此,她不能漠視朵嫣可能的出軌行為。
「我趕這一班車,先走一步了。」
江朵嫣決定趕緊閃人為妙。在席拉咄咄逼人的注視下,她覺得自己不可告人的心事就快瀕臨曝光,還好席拉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否則江朵嫣實在不敢想像後果會是如何悲慘。
走了幾步,江朵嫣轉過頭來,朝席拉喊道:
「忘了告訴你,你的新耳罩非常好看,很適合你。」
聞言,席拉咧嘴笑了。
「謝謝,我也很喜歡。」
席拉愛惜地摸摸自己的耳罩。這副凱因送給她的耳罩,她會好好珍惜,希望明年的冬季,它還能給她帶來一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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踮著腳尖,江朵嫣小心翼翼地將手上的薄衫,罩在倒臥在工作室一堆半成品間的希佛肩上。
趁著他疲累熟睡,江朵嫣逮著機會,好好瀏覽這裡頭所陳列的諸多雕塑。
一個個欣賞過後,她的目光不由得定在一尊約莫十四寸高的小塑像上。特別注意到這尊塑像的理由,無非由於它的制功細緻,造型雖然純粹不繁複,但是整體看來卻有一股無法形容的魅力,教人忍不住深深為之著迷。
這是一尊半身少女塑像,她的微笑甜美可人,嘴角微微向上飛揚,宛如有一對輕盈翅膀在牽動著它似的。這樣如春神般的笑容,恐怕連世上最冰冷的心都會被融化、感動。
江朵嫣情不自禁地凝神細看,輕輕歎息。
她不用猜想也知道,這尊塑像一定是為薇黛兒所創作的。相較於希佛其他的作品,這尊塑像明顯流露出無法掩藏的濃烈情感,讓人輕易感受到作品之中所蘊含的溫暖與感動。
江朵嫣伸出手,竟然妄想查看這尊塑像是否真的擁有生命力,畢竟它的表情是如此生動,它的微笑是那樣嬌俏,如果它的臉龐是溫暖的,那她也不會感到驚愕。
「別碰!」
希佛不知何時醒來,在江朵嫣的手就要觸到塑像的前一刻,厲聲喝住她。
被他突來的喝阻所嚇到,江朵嫣來不及收回手,反而一個不留神,翻掌竟朝塑像揮去。這尊迷你的小塑像禁不起這樣的打擊,霎時從工作台上傾身跌向地面。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誰也來不及搶救,只能怔怔地看著一地的碎片,驚愕得合不攏嘴。
「對不起……」
江朵嫣知道自己闖下大禍,當場嚇得臉色發白,連聲音都在顫抖。
她蹲下去,手忙腳亂地撿拾著一地破碎的殘骸。
一面撿,眼淚一面不聽使喚地滴落。她雙眼朦朧與滿地的碎片奮鬥,突然發現在一堆雪白碎肩之中,竟有個東西閃閃發亮,她以為是自己眼花,於是伸手拾起它,仔細端凝——
「這是什麼?」
江朵嫣好奇地將它放在掌心細看,發現那竟是一枚銀色的指環。
奇怪,希佛創作的塑像裡,為什麼會有一枚指環呢?
話說回來,這枚銀色指環還真特別,不像一般市面上販售的造型與圖樣,它很樸實簡單,內緣似乎還有刻字。
江朵嫣瞇起眼,將指環內緣擦拭乾淨,才念出上頭所刻的文字——
「給里昂,永遠的愛,薇黛兒。」
天啊!江朵嫣掩嘴驚呼。這無疑是枚薇黛兒送給里昂的戒指,但為何會被隱藏在希佛所創作的薇黛兒塑像之中呢?
不顧江朵嫣眼底寫滿的詫異不解,希佛只是一個箭步走到她面前,粗魯地一把奪過那枚彷彿藏著天大秘密的指環。
「誰准你隨便踏進我的工作室?你最好趕緊將這殘局收拾乾淨,然後識相點,盡快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