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情……」還跟他吵架。
「那你昨天都跟他聊了什麼?」亞蘭試探。「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訂單的事。」
「不……我不知道。」她茫然微笑。「我們忙著吵架,沒空聊到未來的前途。」更不可能知道他為她做了這麼多。
「吵架?」亞蘭更驚訝了。「你們吵架了?」
「嗯。」她點頭,表情十分無奈。
「為什麼吵架?」亞蘭不解。「你不是一直很期待再見到他?」結果卻吵起來。
她也不知道。回國前她每天都睡不著,一想到就要再見到他,每天都很興奮,可等到真正見面,卻又為無意義的事爭吵,無聊又可笑。
「不談昨天的事了,你有什麼打算,就這麼留在台灣?」揮掉令人不愉快的影像,杜於優和亞蘭聊起前途的事。
「搞不好哦。」亞蘭眨眨眼。「昨天發表會結束後,就有人到後台找我談聘請我到他們公司打版的事,我正在考慮。」
「真的?」杜於優比他還興奮。是哪家公司找你?」
「衛門公司。」他拿出對方給的名片。
「衛門?!」她大叫。「這是全台灣最大的服裝公司,經營好幾條路線,其中一條路線專走歐洲風格,他們一定想請你過去為那條路線把關。」畢竟服裝品牌的好壞不只在設計,還關係著打版及打樣。一個好的打版師有著絕對的權威及身價,至少國外如此。
「我也是這麼聽說。」顯然他也探聽了不少消息。「他們的經理今天還親自打電話給我,我們聊了不少。」比如未來流行的走向,和他若是到任後將做的改變等等,聊得很愉快。
「這麼說,你決定留在台灣嘍!」也好,寂寞的時候有個傾訴的對象。
「還不確定。」亞蘭笑著搖手。「我還在考慮,你知道法國那邊也有工作在邀請我,薪水還不錯,職位也不低。」
想當然耳。亞蘭是他們這個圈內數一數二的打版師,爭取他的服裝公司多如過江之鯽。今天要不是看在他們的交情,他根本用不著千里迢迢的從法國趕來幫她張羅發表會的事,天曉得他是多麼夠意思的一位朋友。
「謝謝你,亞蘭。」她真心感謝。「謝謝你幫我籌劃這次發表會的事,還有你無可挑剔的打版功夫。」
「不客氣,薇安。」他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當然是充分利用。」
「說到利用,你能不能再讓我利用一下,陪我去找房子?」她乘機訛詐。
「陪是沒有問題,但你真的決定搬出來嗎?」亞蘭要她再確認一下自己的心意。
「這……」若說杜於優心裡沒有猶豫,恐怕是騙人的。想當初她接到華逸傑寄來的明信片時,心臟跳得飛快,每天每夜都盼望能盡快回家。
你的房間還空著。
這句話對她來說,恍若是變相的表白。那意味著他從來沒忘記過她,和她一樣急著填補失去的空白。
話雖如此,一想起昨日華逸傑瘋狂的表現,杜於優仍是心有餘悸,沒有把握下次還能推開他。
「我還是決定搬走。」幾經猶豫,她還是選擇遠離華逸傑。
「好吧。」亞蘭的表情中潛藏著一種微妙的複雜心思。「你先查看報紙,看有沒有適合的房子,我再陪你去找。」
兩個人就在亞蘭這個建議下,埋頭研究了將近一個鐘頭,終於選定目標。
「先去看這間好了。」杜於優相中報上登的一篇租屋廣告。「這間套房的地點離捷運站很近,附近又有市場,生活機能不錯。」
「聽起來是滿方便的,你何不先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屋主?」順便試探一下對方的為人。
「嗯,我馬上聯絡。」
杜於優立刻撥手機與對方交談,敲定看房子的時間。
「……嗯,好的,我曉得了。非常謝謝你,我十分鐘後到。」談完後她愉快的收線。
「太好了,對方說現在他剛好有空,叫我們現在就過去。」
「這麼巧?你的運氣還真好。」亞蘭笑道。
「可不是嗎?」她做了個鬼臉。「我這個人沒別的好處,就是狗屎運特旺,好事壞事都會被我碰到。」
「這倒是。」亞蘭點頭。「昨天你才高高興興的嚷著要拆行李,今天就準備搬家,果真是印證你的運氣。」
聞言,她苦笑。她也不願意這樣,可老天偏偏要捉弄她,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快走吧,我們可是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哦!」亞蘭眨眨眼,提醒她時間不多。
他們一起搭計程車到達約定地點,一下計程車,兩人呆了,半天說不出話。
「怎麼會是賓館?」而且是專門用來偷情的那種。
「地址對嗎,要不要再確認一下?」亞蘭也覺得不可思議。
「好。」她低頭再看一次。「沒錯啊,就是這個地址,在八樓。」
「八樓?」亞蘭仰頭打量這棟大樓的外觀。「依這棟大樓的結構來看,很有可能下面幾層是賓館,上面才是住家。」
他的表情明顯不贊成。
「你還要進去嗎,薇安!」亞蘭皺眉。「這棟大樓看起來很老舊,出入份子恐怕也不會太單純。」實在不宜居住。
「可是,我跟人家約好了。」她焦慮的咬住下唇,不知如何是好。而且,我們還沒進去看就說不適合,未免太過於主觀……」
「這和主客觀扯不上任何關係,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它的安全問題。」亞蘭反駁。
「可是房租很便宜!」
這恐怕才是她猶豫不決的原因,為了某個不知名的理由,她必須省吃儉用,只好考慮搬進這麼複雜的地方來。
亞蘭歎氣,很想告訴她:不必擔心錢的問題。但他知道她是個有骨氣的女性,不會在沒有理由之下,接受他的資助。
「那我們只好進去看看,不過我要先說明,我很不贊成。」雖然台灣的民情和法國不同,但針對居住份子複雜這點的看法倒是都差不多,更何況下面又是賓館,情況更糟。
亞蘭蹙著眉心,陪杜於優走進出入份子複雜的大樓,由於賓館和大樓都用同一個出入口,因此看在外人眼裡,很容易產生誤會。
好一對淫男蕩女,居然在大白天公然跑到賓館來!
才在擔心他們的舉動容易引起誤會,賓館的對面果然就有一個人怒火中燒,忿恨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華逸傑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個事實,此刻的他只想砸爛方向盤,或是乾脆讓自己的雙眼從此瞎掉,都好過面對這一刻。
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華逸傑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徹頭徹尾無力。
昨晚,本該是他和她重聚的夜晚,可是那個法國人的出現破壞了一切,將他打回原形。
一個思念情人許久的男人面對情敵時,該有什麼反應?他不知道。只是直覺的認為,他應該悍然的宣示他的主權,卻因而失去大片疆土,將她逼向情敵的懷抱。
或者;他們早有不正常的關係?
被強烈的猜忌填滿了心房,華逸傑的雙眼燃起嫉妒的火焰,腦中浮現起一年多以前那個聖誕夜,所聽見的名字。
亞蘭。
當時他就出現在她的宴會上,打斷他和她的對話。莫非,他們那個時候就是情侶?就已經在床上滾得火熱?
一想起昨天自己有多悔恨,他就想笑。昨天晚上他整夜沒睡,一直在想今天該怎麼跟她道歉。
你為什麼一定要如此?像以前那樣快快樂樂,互相打鬧,暢談心事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一定要破壞這一切?
這是昨夜她臨行前丟下的話,每一句都是控訴,每一次哭喊都痛刺他的心扉。
他真的好想像她渴望的那樣,坐下來好好談,聊這三年來彼此的成長,聊這三年來雙方的成就。
但在另一方面,他更想將她擁入懷中,耳鬢廝磨的告訴她:他好想念她,經過了這三年的分離,他終於瞭解自己的感情,瞭解他對她的愛。
這當然是愛。
曾經,他不懂自己的想法,以為自己可以和她當一輩子的哥兒們。直到他們假結婚,發生了種種事之後,他才發現,她是他的誰。
「我是你的誰?」
他想起以前,她總喜歡在他們聊得正盡興的當頭,突然插上一句。那時候,他必定拿拳頭敲她的頭,挑眉回說:「你是我的哥兒們,還有別的嗎?」
他突然想大笑。
還有別的嗎?
在他心中,她可以是很多很多,可是當時他不知道,以為自己只需要她的友誼。一直到多年後的今天,他才發現,他需要的是她的愛情。
如今她的愛情已經給了別人,你不過是一個一味付出的傻子罷了!
潛藏於心中的惡魔,揮動著三叉戟,隨著他對愛情的渴望一次又一次戳進他的肌膚,提醒他承受的疼痛。
他憶起自己是如何地像傻瓜一樣守在飯店的門口,等著跟她道歉。又如何地在看見她和亞蘭一起走進他開設的餐廳,忍住不當場衝進去,當眾興師問罪的慾望。直至他們一道坐上計程車,他才克制不了衝動跟蹤他們,沒想到卻看見令人身心俱疲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