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呀一聲,門被由內拉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現在真愛眼前。
他嚴凜的神情及全身遍佈的紅斑,讓真愛倒退了幾步;男人見到她受驚嚇的模樣,隨即調轉過身,背對著她。
「嫂嫂,你和哥哥談談,恕我告退。」莫蓉蓉說完,飛也似的跑了。
她怕莫希硯待會怪罪,不給她一頓好臉色。
男人往內廳走去,真愛稍稍鎮定後,亦隨之邁進廳內。
希硯怎麼會變成這樣?
雖然她事先知道他因中毒,而使容貌有所改變,但是想像和事實仍是相差甚遠。
他的內心一定很苦悶吧!真愛思索著要如何開口安慰他。
見她不說話,莫希硯認定真愛嫌棄自己,被他的容貌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一直想見我嗎?怎麼不說話?」他突然定住不再前進,忽而轉身面對她。
低頭尾隨在後的真愛,有些措手不及的撞上莫希硯偉岸的胸膛。
「我……沒想到……」真愛見到希硯後,才深深體會到他躲著她的心境,瞬間,她覺得自己這些天沒能多體諒他,實在是太自私了。
「沒想到你會嫁個丑夫是吧!」他的用語雖然自貶,但態度與眼神卻透著傲然。「我不見你,是為你著想,現下,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相公。」真愛委屈的垂下頭。
她向來就不是口齒伶利、善於表達的女孩,加上個性柔弱溫順,讓她面對別人曲解的指責時,無法立刻反駁。
「我莫希硯已失去當年俊逸的模樣,所以不想讓你的美貌浪費在我身上,亦不願把你的幸福葬送在莫家。」
莫希硯一對銳利有神的眸光,直射入真愛的眼底。無論真愛想法如何,他都執意照著自己方法去做。
「如果擁有美貌卻不能同心儀的男人相守,那麼有美貌又如何?如果一個人的外表可以決定幸不幸福,世間又何需有情之人?」真愛鼓起勇氣,對上希硯森冷的目光。
她說這四句的用意何在?或許只是想要表現她有偉大的情操吧!
莫希硯皺著眉將目光調向窗外。「你對我有情嗎?你我之間並無任何感情,既然無情,便亦無愛。」
「既已成為你的妻子,我們便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培養感情,真愛願意努力。」
未來的日子裡,希硯不見得會接納她,但是她願意等,因為她的愛早在三年前,就給了他啊!
「一輩子?你別浪費時間了,這個婚姻全是因聖命難違而造成的錯誤,但卻可以用一封休書避免錯誤擴大,我不會改變最初的想法。」
「休書?你想休離我?原來你在未娶我之前,便已決定了我的命運。」真愛難過不已,心口隱隱抽痛。
「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兩個人找到各自的幸福。」他冷淡的表情,像是對真愛的悲傷無動於衷。
不,她不要他休離她,那叫她要如何面對家中父兄?而她更不願的是,從此將與希硯永無相守之日!
她不要這樣啊!
「能不能不要這麼做?」真愛刻意掩去她的依戀之情。「我怕無顏面對父兄,不如這樣吧……」
她忍下委屈的眼淚。「讓我留在莫家,我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不干涉你的任何作為。」
「你何苦呢!」莫希硯從她的面容中,彷彿看到無依的悲傷,他別過臉去,只當是自己錯覺。
真愛輕聲的說:「我只是想等,等你看見我的真愛。」說完,她退出了仰翠樓,飄然離去。
愛?莫希硯心裡微微一震,他聽見真愛說了「愛」字……
她愛他嗎?
不,他不相信。
初夏時節的某日,將軍府來了一位貴客,莫希硯打破往日不見賓客的慣例,親自接待,並且請來朝中為官好友作陪。
如此令他重視的客人,便是昔日他在戰場歷劫,奮勇救他一命的友邦勇士耶律煬。
莫希硯在府內聽濤樓設宴款待賓客。宴後,賓客們決定與莫希硯來一場馬球會友。
將軍府女眷們湊熱鬧的在聽濤樓上的唱台,看著男人們的打馬球比賽。
莫蓉蓉眼睛頻頻盯著騎在棕色馬背上的男人,此舉引起真愛的好奇。
「蓉蓉,你在看什麼?看得如此入迷。」
「嫂嫂,你看他。」莫蓉蓉指向那個男人,「他的神態威猛,體格強壯粗獷,相貌挺拔傲群。」蓉蓉的語氣中淨是仰慕之情。
真愛故意逗著莫蓉蓉:「相公看起來更勝於他,威猛中帶著儒雅,體格壯碩卻流露著斯文,五官出色又顯得氣宇軒昂。」
莫蓉蓉暗地吃驚,她怎麼把欣賞男人的話全說出來了,於是馬上改口說:「當然啦,大哥一定是最好的。」
真愛對著莫蓉蓉附耳說道:「你該不會是喜歡那個男人吧?」
「還是瞞不過嫂嫂的眼睛。」莫蓉蓉臉上滿是紅霞。
「他看起來很不錯,喜歡又有什麼不可以。」
「他是友邦勇士,名叫耶律煬,曾經到府裡拜訪過幾次,我們有數面之緣,哥哥挺欣賞他的。」
「你呢?你欣賞他嗎?」真愛故意問。
「這……我當然也欣賞他呀……唉呀,嫂嫂你別再笑我了。」
「我不會笑你,我會找機會探探他的意思,順道做個牽紅線的月下老人。」
「唉!人家不來了啦!」莫蓉蓉嬌羞的跑開去。
既然想充當紅娘,就得先仔細瞧瞧這耶律煬的模樣才行。
她走出唱台,朝耶律煬所在的位置,認真的看去。
但一直在遠處注視著真愛的莫希硯,對於她將目光鎖在耶律煬身上,感到十分憤怒。
雖然她曾在仰翠樓向他表明,今後與他保持距離,並且不干涉、不打擾他的生活,但這不表示她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將盈滿愛意的眼神,放在別的男人身上!
現下,莫希硯的胸口,有如赤焰狂燒般,醋意也在心口不斷擴大。
她畢竟抵擋不了空虛寂寞的煎熬!
但就算他不碰她,也不准她投入別人的懷抱,莫希硯這獨佔的念頭,狠狠震撼了自己。
瞬間他明白,這輩子他是放不開真愛了。
休離她的念頭在不知不覺間,正一絲一毫的瓦解中。
隔日,莫希硯與幾位官場好友約了耶律煬到城郊外狩獵。每個人都帶著女眷隨行,借此機會聯絡官夫人間的感情。
為了配合大伙攜眷同行,莫希硯亦帶著真愛前往,但他心裡其實有著更深一層的想法:向眾人宣示蕭真愛的獨有權,因為妻子對耶律煬的注硯目光,讓他警覺到潛在威脅已然形成。
而這次除了真愛外,莫蓉蓉與單庭雨因為想散心,也央求莫希硯帶她倆同去,所以她們便和真愛坐同一輛馬車。
真愛微探出頭,靜靜凝視著騎馬在前的莫希硯,他挺直著腰桿坐在馬背上,那挺拔的身形讓她無法移開眼。
他的俊朗並未因滿身的紅斑而稍減幾分。
而莫蓉蓉的一顆心,則是隨著耶律煬的背影起伏不已,她的眼裡、心裡只有耶律煬一個人。
單庭雨則是坐久了顛簸的馬車,情緒顯得焦躁不安。
「這麼熱,還要多久才到啊?我坐得全身都疼了。」單庭雨嘟起嘴,手上的絹扇不停的煽著。
真愛這才收回定在莫希硯身上的目光,對單庭雨笑著說:「應該快到了,再忍耐一會兒。」
「哼!」單庭雨側過身,不理會真愛的善意。
如果希視娶的人是我,才不會讓你們來擠這輛馬車,我只准他帶我一個出門。單庭雨不平衡的想著。
表哥應該是喜歡她的,他只是迫於皇命,才勉強娶了蕭真愛。
想起小時候,她曾嚷著要當希硯哥哥的新娘,姨母還高興的說:「若真能親上加親,豈不美事一樁?」
而希硯哥哥那時只是傻笑著不表示意見,他一定是害羞不敢說明心意。
肯定是!她一定要捍衛自己的愛情,替希硯哥哥,也替自己找回幸福。
只要希硯哥哥心裡有她,這一切就搶得回來!單庭雨很有信心。
在單庭雨冥想之際,馬車停了下來。
莫希硯躍下馬,邁步走向真愛的馬車。
他伸出結實的厚掌,扶她們下車。
真愛撩起裙據,將右手遞給莫希硯,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真愛真實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他又用另一隻手扶住真愛的腰肢,讓她毫不費力的邁下馬車。
兩人之間短暫的接觸,仿若初戀中的男女,彼此傳送愛慕的電流,任其肆意在體內奔竄。
真愛沒有像前些日子一般,和他保持距離,這讓莫希硯有些驚喜,他看著真愛的眼神轉熱了。
而真愛感受到莫希硯不同於昔日的溫柔,剎那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悸動,染紅了雙頰。
他們兩人互相對視著,時間似乎在此刻停格了。
「希硯哥哥,你不扶我下去嗎?」
單庭雨的嬌嗲,破除了莫希硯與蕭真愛之間的魔咒。
真愛站穩之後,害羞的垂下頭,將手抽出莫希硯的掌中。
莫希硯依序幫助莫蓉蓉與單庭雨下車後,便昂首邁步與其他同儕並肩,而女眷們則趁此互相認識,邊走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