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天成不會!」九斤不信自己的兄弟會是阿蘇口中的那種壞人。
「不會都把你的二十兩銀子騙走了,要是會的話!那還不把你的家產全都騙光了。」阿蘇直言不諱地將事情剖析給他聽。
九斤聽得臉都沉了。他不喜歡阿蘇這麼說他兄弟,他是真的不高興了;而阿蘇看九斤沉下臉,也知道自己把話說得有些過分了。
算了,他家敗、家興都不關她的事。「你以後愛把銀子給誰就給誰呢!」她再也不要多管他的閒事了,省得為他好,還得遭他怨。
她呀!還是安分守己的當個奴才吧!而且,最好是她家傻大爺早點把家敗光,這樣她也能早點脫離苦海,離開這個家。
驚嚇
當一個好奴才就是在老爺出門時料理好家務,再煮個豐盛的好菜在家等老爺回來用膳。
唔——有時候阿蘇總覺得當一個好奴才跟當一個好妻子簡直沒什麼兩樣,瞧!做的事其實都嘛差不多。
像現在,她不就像尋常人家的婦女一樣,得上市集買菜嗎?阿蘇邊走邊想,這時——
「阿蘇,你等等、你等等——」
阿蘇正要舉步離開的時候,就讓人給叫住,而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五次被人叫住了。阿蘇無奈的停住腳步,回頭去看是誰叫住她。
原來是鄰近賣豆花的小販,大伙都稱那大嬸叫「豆花嫂」,而豆花嫂就是前些日子她家老爺不諳水性,卻仍跳進河裡救起的那個落水小子的娘親。阿蘇在這市集撞見過她好幾回了,她覺得豆花嫂是個直心腸的好人。
阿蘇端了個笑臉直衝著豆花嫂打招呼。
「豆花嫂,你叫我?」
「是啊!今兒個天氣熱,想必你走了大半天,腳也酸了,口也渴了是吧?來來來——」
豆花嫂拚命招手要阿蘇過去。可她說話就說話!幹嗎還動手動腳的呢?
她拉住阿蘇的手直往她的攤子去。阿蘇知道豆花嫂又想幹什麼了,但——
「豆花嫂,你別這樣,你做的是小本生意,別老是請我吃豆花。」阿蘇為難的開口求她了。
她是個性子耿直的人,不喜歡讓人佔便宜,也不喜歡佔人便宜,但這市集的人卻老是愛請她吃東西或給她東西。
瞧!她這滿手提著的野菜、蔬果,多半都是人家送的,這……這實在讓她很為難。
「豆花嫂——」阿蘇才張口想要拒絕,豆花嫂卻截了話,不讓她說。
她強把阿蘇拉到她擺的攤位上,說:「你別跟我客氣,這豆花不值錢。」豆花嫂強把阿蘇按下,要她坐在椅子上,然後端來一碗冰鎮過的豆腐腦。
看著那豆腐腦,阿蘇實在是很為難。她跟豆花嫂子說:「但這是你的生財工具。」
「什麼生財工具!我豆花嫂少收你一碗豆花的錢又不會餓死街頭,倒是你家男人——」
「我家老爺。」阿蘇連忙更正她跟九斤的關係。
怎麼她都說好多次了!這市集的人就是弄不明白她跟九斤是主僕關係,他們別老是「她男人、她男人」的稱呼她家老爺,這讓她根難堪耶!
「是是是,你家老爺他三番兩次的幫我,才教我不好意思呢!像前兒個,我家大牛掉進河裡,要不是你男人——」豆花嫂又叫錯了。
阿蘇看了她一眼。
豆花嫂趕緊糾正過來。「哦、不!是你家老爺,要不是你家老爺,我家大牛早死在河裡了。啊,對了!」豆花嫂突然想起一件事。
「大牛、大牛——」豆花嫂子突然扯開嗓門叫兒子,但她喊了老半天了,也不見大牛回來。
「這死小子又跑去哪裡玩了!」豆花嫂衝出攤子,拉開嗓子大叫,「大牛,大牛——」那聲音猶如洪鐘。
我的媽呀!這下子只怕是全市集的人都知道豆花嫂子在找兒子的事了!阿蘇有點受不了地揉探發疼的眉心。
不一會兒,大牛全身髒兮兮的跑回來。
「娘,你找我啊?」大牛跑到豆花嫂子面前,那呆小子昂著一張髒臉,氣喘吁吁地問:「幹嗎?」
豆花嫂子卻二話不說的便要兒子「跪下」。
「娘,我又沒做錯事,幹嗎罰我跪呀?」大牛抗議。
「我叫你跪就跪,哪來那麼多的為什麼!」豆花嫂子拎著兒子的耳朵,河東獅吼著,「看你跪不跪?」
大牛的耳朵被擰得痛死了,他一邊護著自己的耳朵,一邊跟他娘求饒,「好好好,我跪、我跪,你別擰我耳朵,那很痛耶!」大牛很識相地不再說第二句話!「咚」一聲,跪倒在地。
怎麼樣,他很乖吧!大牛有些得意,沒想到他娘又命令他說:「磕頭。」
「啊?磕頭!」大牛昂起臉,不甚瞭解他娘幹嗎今天對他要求這麼多。人家他前幾天才落水,差點丟了小命,對於他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娘她沒好好的疼情也就算了,怎麼一直在刁難他啊!
大牛面露不悅。
豆花嫂子一個響頭就這樣直直的給他「巴」過去。「叫你磕頭就磕頭,你啊什麼啊呀?」
又打他,嘖!大牛臭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朝他娘磕了個響頭,但豆花嫂子不滿意,還罵兒子蠢。「你這個笨兒子,你娘我都還沒死,你做啥向我磕頭?」
「是你自己叫我磕頭的耶!」現在又怪他蠢,他娘還真難伺候耶!
「我是叫你跟阿蘇姑娘磕頭。」
「阿蘇姑娘?!」大牛怪裡怪氣的看了阿蘇一眼。
阿蘇自己也驚了一跳。這豆花嫂幹嗎叫她兒子向她磕頭啊!
大牛眉頭一皺,轉臉問他娘。「她死了嗎?」
「啊!你這個死孩子、死孩子。」豆花嫂子一惱起來又給兒子兩個響頭。「你無端端的咒阿蘇姑娘,老天爺要是聽到了,准請雷神來劈爛你這個口無遮攔的大嘴巴!」豆花嫂子一邊數落兒子,還一邊跟老天爺澄清,說什麼: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什麼童言無忌!他六歲了,是個小大人了耶!大牛心裡直犯嘀咕,嘴上還說:「是你叫我跟她磕頭的耶!」
「我只叫你磕頭,有叫你詛咒人家嗎?」
「那我剛剛跟你磕頭的時候,你於嗎說什麼你又還沒死,我做啥跟你磕頭。而阿蘇姑娘也沒死啊!那我幹嗎跟她磕頭?」對嘛,他是如此聰明、如此睿智,如此懂得舉一反三。生得出他這樣的奇才,他娘還嫌棄他!
「你這死孩子,我叫你跟阿蘇姑娘磕頭是要你認她做乾娘啊!」豆花嫂子解釋給她的傻兒子聽。
「啊!」大牛驚了一跳。
「什麼?」阿蘇差點被嘴裡的豆花給嗆到。
「乾娘?!」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地質疑豆花嫂子。
「我為什麼要認她做乾娘?」大牛抗議。拜託,有一個娘管他,他就已經夠不自由了,幹嗎又認一個娘來自找麻煩啊!他眉頭一垮,很明顯的不喜歡他娘這個安排。
「我也不收他當乾兒子。」阿蘇也不贊成這件事。
她一個大姑娘雲英未嫁的,卻無端端有了這麼一個大兒子,豈不是很奇怪嗎?而豆花嫂子卻誤會她的意思了。
豆花嫂子緊張兮兮的拉著阿蘇問:「阿蘇姑娘,你是不是嫌這小子笨?哎呀!我知道這小子是不怎麼精明,但我家大牛就跟他的名兒一樣,力氣大,你收了他當乾兒子,以後什麼劈柴、挑水、洗衣、掃地的事!都可以交給這小子做,他做事很可靠的,阿蘇姑娘你放心。」豆花嫂子不斷的推銷兒子。
「不不不,我當然不是嫌棄大牛,只是——」阿蘇的話都還沒說完呢!豆花嫂子就忙著點頭說:「不是就好。」轉臉,豆花嫂又命令兒子,「還不趕快磕頭叫乾娘!人家是你救命恩人。」
「啊?」阿蘇一臉莫名。
大牛也有意見。「救我的人是九斤哥耶!」那他幹嗎認這個女人當乾娘啊!他要認也是認九斤哥當乾爹啊!
「你這小子就是笨!」豆花嫂又打了兒子一個響頭。
阿蘇很想叫她別打了,她這兒子縱使不笨,也要讓她給打笨了。
「……你認阿蘇姑娘當乾娘!不就等於認九斤當乾爹嗎?」
「這是什麼道理啊?」大牛不服氣的說。
對呀!這是什麼道理啊?阿蘇也想這麼問,但話都還沒問出口呢!就看到豆花嫂強按著大牛的頭要他磕響頭。
「豆花嫂,你別這樣。」阿蘇趕緊放下盛著豆花的碗,急急起身要牽大牛起來,她承受不起這樣的大禮呀!
豆花嫂卻直說:「阿蘇姑娘別客氣,這傻小子的命是你男人救的,從此以後,他就是你們家的人了;你看是要他打掃、洗衣服,還是耕田、做莊稼,總之,你全讓他做,這傻小子沒什麼優點,就是有一股蠻力。」
像是要印證自己的話給阿蘇瞧似的,豆花嫂子還用力的拍打大牛的胸膛以茲證明,自己的兒子真的很有用。
大牛被打得咳了兩聲。
「娘,很痛耶!」大牛撫著胸口,不大明白他今天怎麼會衰成這樣,無端端的被打、被罰,最後還多了一個娘來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