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而且她這次回來,就是要另覓良人而嫁,而九斤是她惟一想得到的人選了。
她想過,九斤雖然土氣,但他老實、忠厚,最重要的是,他是這世上最疼惜她的人。
九斤不像她死去的男人,一天到晚只會尋花問柳,家裡有幾個錢就不拿她當人看;她還想起兩人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九斤對她百般呵護的情景,心中不禁有一股暖流竄過;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的九斤已非昔日阿蒙,他不再一無所有,他有良田幾畝,還有這麼大的宅子,她憑什麼讓阿蘇那個小賤人坐擁這一切。
九斤是她的,她誰也不讓,可她這一次回來,九斤對她的態度雖然還是很客氣,卻不再像從前那樣體貼,他們之間好像隔著一重山、一條河,那是她跨不過去的鴻溝。如果她跟九斤再這麼下去,她豈不是要栽在阿蘇手中,永遠都當不了九斤的妻子嗎?
這麼一想,邢寡婦不由得心一橫,狠心打翻了九斤的洗腳水,讓那盆熱水潑濺到自己手上,使她白皙的手頓時呈現一片火紅,而後準備哭哭啼啼的告狀去。
她一定要把阿蘇那死狐狸精給趕出齊家,只要那丫頭不在,她的勝算便會大些。
「阿蘇拿熱水潑你!」
「嗯!」邢寡婦像個小媳婦似的邊啜泣,還邊擦眼淚,儼然是受盡委屈的可憐模樣。
九斤見她哭得可憐,想要安慰她,卻又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最後千言萬語也只能化為一句長歎,而且,他也想不透阿蘇為什麼會敵視阿蓮,在他的印象中,阿蘇雖強悍,卻不曾欺侮弱小,所以,阿蘇會拿熱水潑阿蓮的事,嗚——
「你是不是惹阿蘇不開心了?」這是九斤惟一能想到的答案,可是,以前阿蘇再怎麼氣他,也頂多同他生悶氣,不跟他說話而已,從沒拿熱水潑過他呀!
「我哪敢惹她不開心啊!她氣焰那麼盛!我怕她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去招惹她。」阿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自己說得可淒慘了。
「可是,阿蘇不是那種會隨便找人發脾氣的姑娘家。」這一點九斤是可以肯定的。阿蘇雖霸氣,但她一向講理,這也是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敬重阿蘇的原因。
「那你的意思是我誣告她、我陷害她了是不是?」邢寡婦見九斤竟如此袒護阿蘇,更是哭得聲淚俱下。「那我手上的傷你怎麼說?總不會是我自己犯賤,拿熱水來燙自己吧!」她將手上的燙傷伸出去給九斤看。
九斤看了也覺得為難哪!
是呀!阿蓮最愛美了,她的確不可能用熱水燙傷自己,可是——
「阿蘇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就是九斤不懂的。
「那是因為她嫉妒。」
「嫉妒?」這又讓九斤不解了。打從他認識阿蘇的頭一天,阿蘇就是一副能幹又有自信的模樣,而阿蓮只是個弱女子,有什麼可以讓阿蘇嫉妒的?
「她嫉妒我比她美。」
「啊?」九斤的反應十分誠實,因為他覺得阿蘇比阿蓮美耶!
「你這句『啊』是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認為她比我美?你是不是愛上阿蘇了?你說、你說呀!」邢寡婦又哭又鬧的,儼然一副「捉姦」的悍婦嘴臉。
九斤歎口氣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阿蘇不是那種會嫉妒別人的姑娘家。」因為阿蘇一直活得很有自信,彷彿任何困難都打不倒她,而這樣的姑娘怎麼會去嫉妒別人呢?
「她之所以嫉妒我,當然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九斤很想弄明白。
「她嫉妒你對我好。」
「啊?」這是什麼理由啊?「阿蘇從來不管我對誰好,她只管我有沒有亂花錢,除此之外,她從來不干涉我的事。」
除了對他用錢的方式不苟同外,阿蘇敬重他就像當年她敬重蘇老太君一樣。阿蘇說,這是她為人傭僕的本分,雖然他一直沒拿阿蘇當奴才看,但阿蘇卻一直守著這個分際,未曾逾越。
「她之所以嫉妒我,是因為她由愛生恨。」阿蓮又幫阿蘇扣了項更大的帽子,讓九斤都聽傻了。
「由愛生恨?這就更說不通了。」
「怎麼會說不通,阿蘇她愛你,可卻又得不到你,現在我出現了,她當然會把我當成眼中釘。」
「等等、等等!」九斤連忙叫停,因為他有些聽不懂了。「你說阿蘇喜歡我!」這怎麼可能,阿蘇連義民堂的少東家都看不上眼,怎麼會看上他這個粗魯不文的莊稼漢!
「這結論是你自己猜測的?」九斤問阿蓮。
阿連則毫不客氣的點頭。沒錯,是她猜的。「可是,我一向看人看得很準!我相信我的直覺,阿蘇的確是喜歡你的。」
「不可能。」
「你怎麼能這麼篤定!畢竟你現在可不比從前了,你比以前富有,擁有很多家產,而這些——」
「這些是阿蘇幫我掙來的。」九斤截下阿蓮未講完的話。他知道阿蓮接下來要說什麼,但事實的真相根本不是阿蓮所想的那樣。「今天我能有這一切,都是阿蘇一點一滴幫我存的;要不然,以我使錢的方式,今天我齊九斤還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光蛋。」而他今天若還是那副德行,想必阿蓮也不會回頭再來找他吧!
九斤不笨,他只是一直把自己的身份、地位、處境看得透徹,而他之所以不想點破,是想留些面子給阿蓮。「更何況!阿蘇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姑娘家,如果她今天是,那她大可跟著比我有錢的男人離開。」
「那是因為她沒有機會。」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機會?」九斤反問阿蓮。
他猶記得日前,家裡還來了三個偉岸不凡的少年公子,他們各個有財有勢,但阿蘇卻一個也看不上眼。那樣的人,阿蘇都不愛了,又怎麼會看上他這個一無是處的莊稼漢呢,「阿蓮,你別多想了。」
「可是我的傷——」
「或許那只是阿蘇不小心的,她鐵定不是故意要傷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現在九斤只想擺平這場女人的戰火。
由愛生恨
「阿蘇夫子,你為什麼不反駁?你為什麼要避開?」
習慣躲在角落偷聽的大牛被阿蘇逮著離開,而被逮到他在偷聽大人講話的大牛沒有絲毫的愧疚,還忿忿不平的覺得阿蘇太軟弱了。
「阿蘇夫子,你為什麼要讓她這麼中傷你?她那麼可惡、那麼壞,你為什麼不像罰我們那樣也罰她?」大牛氣呼呼的,真想揍邢寡婦幾拳。
什麼阿蘇夫子嫉妒她!有沒有搞錯啊?他們阿蘇夫子比她美個幾百、幾千倍耶!她也不去照照鏡子,竟還有臉說阿蘇夫子嫉妒她的美貌!我哩咧——真是馬不知臉長的壞女人。「嘖,」大牛不屑的呸了一聲。
「你隨地吐口水!」 阿蘇給了大牛一個響頭。
「喝!我這樣你都要打我,那你為什麼不打那個壞夕人?」大牛摸摸自己的頭,心裡頭不是真的氣阿蘇夫子打他,而是氣夫子息事寧人的態度。對於一個存心不良的人,阿蘇夫子為什麼要手下留情?大牛真的不懂。
我這麼做是不想讓老爺為難。」阿蘇深知九斤的個性,他是個濫好人一個,今天不管事情真偽如何,他都很難做人。「再者,阿蓮又是他喜歡的人,你讓你九斤哥夾在我跟阿蓮之間,豈不是要讓他為難嗎?」
「可是你就這樣把九斤哥給讓出去了!」大牛急了,在他心裡,他一直拿阿蘇夫子當嫂子看待。
「什麼讓不讓的!老爺又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就更不能是阿蓮姐的,夫子,你不曉得阿蓮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曾經傷害過九斤哥,現在眼看九斤哥有點家產了,才又回來,這算什麼嘛!」大牛跺著腳,好像當初邢寡婦傷害的人是他似的。
「感值的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果老爺願意重新接受阿蓮,為什麼你們這些旁觀者就做不到呢?」
「那是因為九斤哥他當局者迷。」
「不錯嘛!讀了幾天書,連當局者迷的道理都懂了,足以見得我這個夫子當得還不錯。」阿蘇直點頭稱許。
大牛都快急死了,阿蘇卻還是一副悠閒模樣。
他真不懂,阿蘇夫子為什麼這麼放心九斤哥?九斤哥根本就不是阿蓮姐那種心機深沉的人的對手啊!
大牛是又跺腳、又搔頭的,一副急死人的表情。最後,他心一橫,索性把他聽來的全告訴阿蘇。
「這鄰近的人都知道阿蓮姐肚裡有身孕。」
「她懷孕了?」
「嗯!」大牛點頭,又說:「而且已經六個月了。阿蓮姐為了不讓人看出來,所以用布條把自個兒的肚子給纏起來,但紙是包不住火的,阿蓮姐做過的壞事從鄰村傳來,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野種。」
「大牛!」阿蘇斥喝他,她不喜歡大牛一個小孩於說這種不入流的閒言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