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這樣,我還是覺得他錯得比較多。」喝醉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我說他是羅密歐他就是,哇……都是阿力不好啦!」
「隨便你。」戴欣怡才懶得跟酒醉的人講道理。
杜蕾兒真的喚程力「羅密歐」了。
「可就算你是羅密歐,也不可以隨便死掉知道嗎?你一定要比羅密歐活得更久,否則我就……嗚!」她放聲大哭。
「蕾兒,我現在的年齡已經比羅密歐死時更大了。」程力啼笑皆非。
戴欣怡冷冷地插了一句。「你就算要把阿力比作羅密歐,好歹也是個惡作劇的羅密歐,不是死羅密歐。」她也沒清醒到哪裡去。
不料,杜蕾兒卻同意了。「好,那以後都叫他『惡作劇的羅密歐』。」
「蕾兒……」程力苦笑。
「怎麼,你有意見嗎?」杜蕾兒一把揪起他的衣領。
程力看著她一臉的鼻涕與眼淚,是既無力又心疼。
「別哭了,蕾兒,你看清楚,我是程力,跟羅密歐一點關係也沒有啊!」他安慰她。
想不到,杜蕾兒反而哭得更大聲。「哇,程力……討厭。」
程力實在沒轍,求救的視線投向戴欣怡。
戴欣怡慢吞吞地將杯中酒喝光,哈口酒氣,方道:「蕾兒一向對文學沒興趣。基本上,她也不太愛看書,除非跟工作有關,會去讀羅密歐與菜麗葉,還是因為求學時老師出作業才看的。所以她現在看人談戀愛,包括自己去談,都只會聯想到那兒去。」
她說得沒頭沒尾的,程力聽得一頭霧水,卻深刻體認,想指望戴欣怡幫忙,無疑是緣木求魚。
所謂求人不如求己,他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蕾兒乖,你聽我說喔,那個……就算我是羅密歐,你也不是茱麗葉,我們不會像他們一樣的。」
「那可難說了。」戴欣怡落井下石。「蕾兒一向不服輸,你父親這樣侮辱她,她若不幹出一番事業再去你家求婚,是不會罷休的。」
「我們已經結婚了。」程力強調。
「你跟我說沒用。」戴欣怡指著又灌下半瓶玫瑰紅的杜蕾兒。「她的倔強和硬脾氣你不是沒見識過,而且,她的保護欲很強。」
的確,由杜蕾兒對他的維護可知,比起依靠著他,她更想守護他。她不問緣由,請他住進她家裡,供應他吃穿、幫他守緊荷包……她一方面強悍得像個女王,一方面甜蜜得像只小貓。
「沒關係,不管是哪一個蕾兒,我都喜歡。」程力深情款款地望著杜蕾兒。「我一定會盡我所能令她開心,不讓她受委屈。」
「既然如此,你就快點帶她回去吧!我瞧她也醉得差不多了。」一整晚,戴欣怡總算說了句比較好聽的話。
「那我們先走了。」說著,他打橫抱起杜蕾兒。「蕾兒,我們回家啦!」
「不要……人家還沒喝夠。」她還在發酒瘋。
「回家再喝。」他邊說,邊用腳踢開辦公室的門。「我們走了,晚安。」
「晚安。」戴欣怡對他擺擺手,豁身倒下。
沒力氣回家了,今晚,她打算睡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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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蕾兒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好疼。」她抱著腦袋,許久未嘗到宿醉的滋味了,重新品味,真是……刻骨銘心。「早知道就不喝那麼多了。」這是每個宿醉的人都會說的話。
她掙扎著爬起身,想到廚房倒杯水醒酒,卻雙腳發軟。「唉喲!」跌倒了。
她的手重重地撞到了床頭櫃。「疼死了!」坐在地上,她眼眶含淚地揉著手。「討厭,阿力呢?為什麼不來扶我?」
從小,她就不是個喜歡依賴別人的女孩,但面對程力,她就是很想撒嬌和耍賴。
「阿力!」她叫,看著對面空空如也的床。他們已經同房一年多,卻不曾同床。「阿力,你在哪裡?」
「什麼?誰在叫我?」一個愛困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是阿力。
「咦?」他在房裡啊?沒多久,她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另一邊床底爬出來的人影。「阿力,你怎麼睡在那種地方?」好端端的床不睡,難道他也醉了?
「我……」他搖搖還有點發脹的腦袋。「昨晚太累了,忽然就倒啦!」易言之,他是沒力氣爬上床,才會睡地板。
杜蕾兒瞧他的臉色真的不太好,擔心地手腳並用爬到他身邊,伸手探向他的額頭。「你還好吧?沒發燒啊!」
「應該還好吧!」他說,又掩嘴打個呵欠,看起來很累似的。
「你昨天有喝很多嗎?」她記得她喝得比較多吧!難道他的酒量奇差?
「沒有啊!我只喝了半杯玫瑰紅。」
「那怎麼會……」話到一半,她看到他一身的狼狽,一些畫面閃過腦海。昨晚,她喝了很多酒,應該是有醉,後來……應該是阿力送她回家的,他抱著她在路邊招了好久的計程車,卻沒有一輛肯停下來,然後……用力搖搖頭,接下來怎麼樣了呢?她的印象有些模糊。
目睹她的異行,換他開始憂心了。「蕾兒,你頭疼嗎?要不要我去煮點熱湯給你解酒?」
她沒反應,逕自想著昨天回家的過程,記憶中,他們沒有搭車耶!
「阿力,昨天是你開車送我回來的嗎?」
「喝了酒,怎麼可以開車?」他是很奉公守法的人。「蕾兒,你如果還不舒服,就上床躺著,再睡一會兒。」他安撫她的聲音很溫柔。
她的腦海倏忽閃過一連串同樣深情的慰撫。
在濃濃的夜色裡,程力抱著杜蕾兒走出圓融食品。
雖然是大台北,但偏離市區的辦公室附近多是一般住宅,半夜兩點鐘,多數人早沉入夢鄉。
程力一直抱著她走出巷子,來到大馬路邊。
不屬於聚集人潮的商圈地段,夜半時分幾乎看不見一輛計程車,他們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輛,以為終於可以回家了,可惜……
「對不起,我這輛車才新買的,不想被喝醉酒的客人吐髒,請你們等下一輛吧 !」言畢,計程車司機瀟灑走人。
程力和杜蕾兒眼睜睜看著計程車揚起一陣塵煙,漸漸駛離……最後,消失。
她一隻腳還高舉半空,正準備上車,但車子已經駛遠。
半晌,回過神來。「混帳!」杜蕾兒恨恨地放下腳大罵,順便哭一哭昨天一天所受的委屈。
「蕾兒沒關係,這輛車不載,我們再招另一輛就好,你別哭哦!」程力緊張地拍著她的背。
她哭到打嗝。「嗚嗚……呃,那個混球,我就算喝得再醉,頂多一睡了之,才不會吐呢!」
「我知道,你的酒品很好,是那個司機不瞭解。」他努力安慰她。
「你不載我就算了,我再叫一輛計程車。」老實說,她真的醉得很厲害,司機不拒載才奇怪。「阿力,你趕快再招下一輛車。」她推著他。
「好好好,我這就去叫車,你小心一點。」看她這樣搖搖晃晃邊手舞足蹈,他真怕她摔得鼻子都扁了。「蕾兒,我……我想,我還是抱你到下個路口再叫車吧!你這樣子我很不放心。」
「連你也不相信我的酒品好。」她哭得益發心酸了。「我就算喝醉了,也不會發酒瘋,頂多倒頭睡大覺而已。為什麼沒人相信?」她好可憐啊!
無奈程力真正怕的,就是她倒頭睡大覺。
這附近雖然是沒什麼車,但還是有的,萬一她在他去叫車的時候,就這樣大剌剌地往路中央一躺,會周公去也。
他不敢想像,倘若有輛車子經過,她會……太危險了。
「蕾兒,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我……那個……對了,我捨不得跟你分開,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叫車好不好?」真是難為他遲鈍的口舌了,居然要說出這番甜言蜜語。
杜蕾兒卻是聽得面紅耳赤。
「那……好吧!」她嬌軀軟軟地倚在他懷裡。
原來「好聽話」對女人的殺傷力這麼強,他算是見識到了,心底暗暗立誓,以後要努力磨練自己的口舌,有朝一日,定能說得杜蕾兒天天笑如春花、甜勝糖蜜。
「那我們走吧!」他彎腰抱起她。「你可得摟緊我,小心別摔著了。」
「好。」她的纖臂摟著他雄壯的腰桿,鼻間儘是他的味道,有汗水、有玫瑰紅、有下酒菜……但更多的是泥土的清新。
他真的很喜歡大地,她也一樣,那些黑黑,看起來髒髒的,卻神奇地孕育出萬物的泥土,是牽引他們相遇、相愛的媒人。
她突然覺得奸開心,世上有什麼愛情能比大地作媒更有保障?
他家人不同意也沒關係,她知道他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她也不是。
他們不答應,就想辦法讓他們答應嘛!
有了目標,她漸漸不再難過。
程力抱著杜蕾兒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中間遇到三輛計程車,卻沒有一輛願意為他們而停。
大概是司機們都看出他背上是個醉酒的人,不想惹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