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說的?」
「當然,君無戲言。」
皓月斜瞅他一眼,「我想出宮。」
「出宮?」琅邪臉色一凝,「妳要出宮做什麼?」
她必須去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也要做些什麼來澄清謠言。「我只是整天悶在宮裡有點心煩,所以才想到宮外走一走,就像普通老百姓,隨處看看。琅邪,答應我好不好?」
琅邪口氣有些強硬。「宮外不太安全,朕不放心。」雖然還不到風聲鶴唳,不過不得不防。
「我可以打扮得像普通老百姓,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的,請你答應我。」她軟軟的乞求。
他嚴肅的看著她,「什麼事朕都能答應,唯獨這件事不行。」
「琅邪……」
「不要再說了!」
皓月嚥下已到舌尖的話。「我知道了,那就不打擾你,我要回去了。」看來得另想法子了。
「妳是故意在跟朕嘔氣是不是?」琅邪氣惱的扣住她的手腕,逼得皓月不得不停下腳步。「朕可不受任何人的威脅!」
她歎了口氣,「我沒有,只是你前面既然說君無戲言,現在又拒絕我的要求,我也無話可說。」
琅邪有些老羞成怒,「妳這是在指責朕出爾反爾?」
「我沒這麼想,你不答應想必有你的考量,我應該體諒才對,不應該太為難你。」皓月說得婉轉,讓他聽得怒氣稍減。
他不由自主的破例解釋自己的行為。「最近外頭有亂黨到處滋事,朕擔心會發生危險,所以才不讓妳出宮。」
「亂黨?」她逮到機會詢問。「他們為什麼會滋事?」
他逸出一聲冷笑,「如果知道理由就不叫亂黨了,是朕讓他們過得太安定,才會找各種借口來擾亂國家。」
皓月急急的問:「有派人調查了嗎?」
「朕已經讓御史中丞去了,不過可不能容許他們一再挑釁朕的權威,朕要讓這些亂黨知道對朕無禮的下場。」他目光陰沉的說。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追根究柢,這些亂黨也是你的百姓,你曌國的人民,你不能用武力來對付他們。」
黑色瞳眸危險的瞇起,「朕不能嗎?」
「琅邪,你要知道民不畏威,則大威王。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唯不厭,是以不厭……他們造反確實是不對,可是事出必有因,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至少要查個清楚再作判斷。」
皓月緩和語氣,溫言軟語的說:「難道你不希望有朝一日這些所謂的亂黨也能心悅誠服的跪在你跟前嗎?到了那時才能真正的顯示出你是個有容人雅量的好君王。」
琅邪深深的瞅進她澄亮清澈的眸底,「妳總是有辦法說出一篇大道理,堵得朕無話可說。」
「這只是建議,一切決定還是要靠你自己,因為你才是曌國的君王。」她把選擇權交給他。
他不再說話,似乎在考慮她的話。
「想不想再聽個故事?」皓月笑吟吟的問。
一道俊眉高高挑起,「妳還有故事?」
皓月嫣然一笑,「我腦袋裡裝的故事可多著,要不要聽?」多虧了死去的父親,是他讓自己在故事中長大,不然還真想不出其它法子。
「說吧!朕哪敢不聽。」琅邪滿臉笑謔。
她似嗔似惱的橫他一眼,「聽你說的這麼委屈,好像都是被我強迫的,那我不說了。」
「呵呵……」他馬上示好。「朕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很想聽聽看愛妃要說什麼樣的故事,妳就快說吧!」
咯咯的笑了笑,皓月這才步入正題。
「有一天,王宮發生了火災,那個國家的君王很心疼地說:『幾代先祖積攢的東西,朕平時都捨不得用,竟被一把火燒光了!』當時的丞相叫作王旦,他說:『這是上天在懲罰我們,我這個當丞相的也逃不了干係。』於是上表請罪,君王也給自己下了罪己詔,檢討自己的罪過。
「後來查明是由於宮女和太監的疏忽才引起的,根本不是天災,就抓了一百多人要處死。只有丞相王旦上奏說:『剛剛發生火災時,王上已經下了罪己詔,我們都上表請罪。現在怪罪他人,怎麼能讓大家信服?雖然表面上火災是因為奴才們引起的,可誰知道不是上天的譴責呢?』後來那一百多人都得救了。
「當時有位大臣叫寇准,經常批評丞相王旦的過失,可是王旦卻一直讚揚寇准的優點,君王感到奇怪,就問他說:『你老說寇准的好處,他卻只說你的壞處。』丞相王旦便說:『這是很自然的事!微臣身為丞相,缺點一定很多,寇准從不奉承微巨,不正說明他很正直嗎?』你認為呢?」
其實這個故事是在告訴大家,寬容的人以天下為懷,可以為天下人做事;自私的人,眼睛直盯著別人的不是,計算著自己的短長,所以只能為自己做事。她希望琅邪能聽懂其中的寓意。
說完,皓月期待的看著他。
琅邪一聲不吭,她也沒有開口催促,靜靜的伴著他在御花園中游賞。
過了半晌,「前幾日司天監的司歷來跟朕稟奏,因為一個月後天象出現異變,不適宜舉行任何儀式,愛妃的冊封典禮只怕要延後了。」
「沒關係。」她不是很在意。
他直視前方,大掌緊握了下皓月的柔荑,「朕現在才明白,要當個好君王不是件容易的事。」
皓月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她知道他聽懂了。
滿眼柔情的睇著琅邪那看似俊美冷漠的側臉,其實內在有顆良善的心,對他的愛不知不覺中也加深了……
第二章
「愛妃!愛妃!」
兩天之後,琅邪忽然十萬火急的衝進瓔珞宮內,身上穿著一般老百姓的粗布衣裳,滿臉笑容又神秘兮兮的大叫大嚷著進門。
宮女慌慌張張的到門口迎接,「見過王上。」
「免禮了!」他大手一擺,一迭聲的叫喚。「愛妃!」
皓月從內室走出來,瞥見他的模樣,不禁瞪大了眼,「你怎麼穿成這樣?」害她差點認不出來。
還沒開口說話,就見子嬰也從外面匆匆的趕來,跑得汗流浹背、氣喘如牛。
「王上,萬萬使不得!王上……」
他沒好氣的橫睨一眼,「你煩不煩?」
子嬰苦笑,「王上,這事真的非同小可。」
「你別淨是潑朕的冷水。」琅邪不悅的瞪眼,然後笑著問皓月。「妳說朕穿這樣像不像普通老百姓?」還故意在原地轉個圈。
噴笑一聲,皓月上下打量兩眼,「嗯∼∼不怎麼像。」
琅邪有些失望。「不像嗎?」
「比較像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有錢公子。」她實話實說。
噗哧!子嬰在旁邊捂嘴偷笑。
「朕已經很努力了,你們兩個就不會誇朕一下嗎?」他撇唇抱怨。「朕天生就長得貴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吃吃的笑。「是、是,是我錯了。」
「還笑?」琅邪不滿的斜睨她,不過很快的連自己也忍不住笑開了。「愛妃也快去換衣服吧!」
皓月一怔,「換衣服?」
「妳不是想出宮走一走?」真是沒默契。
「你、你答應了?」一顆心霎時都融化了。
他滿眼寵溺,「朕怎麼忍心讓妳失望,不過妳要先答應朕,絕對不會乘機逃離朕身邊才行。」
「我答應你絕不離開。」皓月動容的承諾。
琅邪瞅著她的眼,似乎想確認什麼。「好,朕願意相信妳這一次,不要讓朕失望了知道嗎?」
「嗯。」她頷首。
子嬰在旁邊急得不得了。「王上,可是您就這樣微服出宮,也不讓禁衛軍跟在身邊,萬一出了事,誰負得起這個責任?請王上三思。」
「如果朕連自己和愛妃都保護不了,還配當男人嗎?」琅邪有他自己的想法。「有那麼多人跟在身邊,老百姓不起疑才怪。」
「可是……」
他舉起右掌,「好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接收到子嬰投來的求救目光,皓月好聲好氣的勸道:「不如讓玄枵跟著,這樣也比較安全。」
琅邪沉吟片刻,「好吧!就聽愛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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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妳看看這個!」
俊偉挺拔的男人攜著清麗出塵的愛妻來到在市集擺攤的玉器鋪子前,拿起一支玉簪子,就往她的髮髻上妝飾,旋即又搖了搖頭,「這種東西配不上妳的氣質。」說著又擱下,看著其它東西。
賣玉的小販嘴巴可甜得很。「這位老爺對夫人真好,小的這兒東西多,你慢慢看。」
「不要買了,相公,這些東西家裡多的是,不要浪費銀子了。」當妻子的自然要勤儉持家了。
可是當人家丈夫的更不能小氣了。「有什麼關係,只要喜歡,朕……相公我都買給妳。」
不想掃他的興,妻子只好乖乖的順從。
「咦?這是……」他霎時注意到一樣「罕見」的物品。
小販見狀,馬上用力的鼓吹。「這位老爺眼光真好,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玉蟬,大家都知道蟬的生命力強,破繭而出、生生不息,所以人們都期望能像牠一樣死而後生,不斷輪迴……你看這色澤翠綠中還帶著幾條鮮血般的紅絲,這可是十分稀有,要是夫人喜歡,小的願意賣便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