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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汐浚

  「在整個過程中我們已經完全盡心盡力了,你應該知道自己太太的體質虛弱到何種程度,是不能連續承受太大的壓力或打擊的。何況她的求生意志是我見過所有患者中最弱的一位了,在手術的過程中連我甚至都可以感覺到,她想跟著孩子走。醫生能醫治的是表面或身體,而心靈上是你們這些家屬應多多注意的,在這個時候唯有激起患者的求生毅力,才能真正促始奇跡的發生。」

  聽完醫生的話,鴻博心中難過到極點。

  「是我逼走她的嗎?」

  「是我害死她的嗎?」

  「為何她不想活了?為何?就因為我的無法諒解嗎?」

  「誰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誰能創造這個奇跡?我能嗎?」

  「不,是那個人嗎?」

  再度揚起醋意,讓他毫不留情地離去,單獨留下仍岌岌可危的她躺在醫院裡。不是他真得那麼狠心,而是他也無法承受這一連串接踵而來可能的事實。

  護士小姐們,幾乎都豎起耳朵在聽,她們也都想知道:「為何這美麗的病人不願意再存活這世上?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啊!」看著她老公,她們相信應該有很多人是很羨慕他們才是。而且聽著他與黃醫師的對話,感覺得到這位先生是很愛他太太的。但也奇怪,黃醫生的話向來只有鼓勵人的作用,怎麼那位謝先生,最後竟然無情地離去呢?

  「蘭姐,是不是所有長得較好看的人,都容易翻臉無情啊?」

  「瞧你,又在以偏概全了。雖然如此,但這次的情況倒是叫人滿心寒的。」年長的護士長語重心的回答著。

  「對啊!我要是他太太,我也不要活了,冷血動物。我在醫院耶,為他而小產。就算兩個人吵架,看在不舒服的份上,也該休兵了,那麼沒風度,只交代若有其它變化再通知他,就這樣丟下一句話之後就走人,騙人不懂什麼叫做瀟灑。」

  「你幹嘛?昨晚,小張又哪裡得罪你了,讓你的氣悶到現在,好藉題發揮?謝先生的一句話,都可以引發你的長篇大論。」

  「沒有啦!蘭姐,我只是看不慣負心漢嘛!不喜歡人家就不要娶人家,娶了人家之後呢?又不知好好愛惜,就算夫妻間吵架,哪有這麼殘忍的?真是天下第一字號王八蛋。」

  「不要亂說,小心點照顧她,閒事勿管。尤其是別人的家務事,畢竟我們只看到表面,古代清官都難以論斷了,更何況我們只是外人,懂嗎?」

  「好吧!」蘭姐說的也對,小小護士,病人人生中的外人,何必太好奇。況且西洋的名言:一個人的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

  第6章(1)

  回到家後,以往只擺在酒櫃中裝飾的酒,如今卻派上用場了。真的是烈酒和淚吞啊!在商場上誰不認識他謝鴻博,往後要他這臉往哪裡擺?在外面叱 風雲,在感情上卻好像白癡一樣。精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娶了一個偷人的老婆。「哈!哈!哈!英名何存?」這一些揶揄自己的話,聽起來是何等地諷刺及傷痛啊!半瓶酒又進肚了。

  「謝鴻博啊,謝鴻博,你不是永不變心的嗎?你不是每件事都有一定辦法的人嗎?現在呢?」鴻博不斷地自問著。

  「為什麼?為什麼這美好的一切都變得荒腔走板了?天啊!他甚至還沒有機會問清楚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就將她送進加護病房了。他想知道他到底有什好啊?為什麼她連已經和他結婚了,都還想要保住這孩子?」

  「是誰?可以讓她如此無怨無悔的為他付出,過去、現在及未來,全給了那個孩子的爹,到底是誰?」

  「瑞英,你可知道我好愛你的,或許我真的忽略了你,但你也不需要用這種手段來報復我啊!瑞英。」

  「大家都說,婚姻像枷鎖,鎖住了彼此的心,也將兩人的命運緊緊得鎖在一起,但我們像嗎?又曾鎖住些什麼呢?沒有,連八年的感情都沒留住,卻留下另一段難堪的插曲。上帝真會騙人,但為什麼要騙我?」

  「緣分?有緣有分又奈何?有情有義又代表些什麼呢?無緣怎麼會認識?無分又哪會結婚呢?有緣有分,又怎麼可能會無情無義呢?有情有義,又怎麼會不想留在世上呢?」

  愈想麻痺自己卻反而愈清楚,他痛恨這樣的感覺。假如不是那個不知趣的第三者,瑞英永遠都是他的,就像多年前一樣乖乖的,且在她身上不會有什麼情緒變化或棘手的事情,是嗎?會嗎?他忽略了她的成長,她的轉變,那天爭吵時她所說的每句話,雖不曾聽過但卻是如此的真實。少年時的單純,現在的成熟蛻變,自己曾關心過幾分?她的喜怒哀樂自己又曾分擔過多少?但她總是毫不埋怨地等待,等待自己的邀約。連分手或復合也是自己一手主導。

  她的毫不埋怨並不等於完全接受啊!瞭解這一些,是否能幫助自己挽回一切呢?或許在未進醫院前,有可能反敗為勝,至少證明為了愛她、在乎她,可包容以前所有對或錯的事。但如今太晚了,連去醫院看她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在她身上有揮不去的影子,那個男人及他們的孩子,不,應該說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影子。他受不了,現在呢?只有酒能瞭解自己,也只有酒才是知音,因為它不會背叛自己也不需要被原諒。

  一杯解千愁,愈喝心愈愁,乾脆沉浸在酒桶中算了,醒了又喝,喝了又醉,反正他就是不願再去面對殘酷的一切,甚至不敢去看還在醫院裡的瑞英。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消逝,但又能如何呢?他幫不上她的忙,因為她不會為他而回頭,為他而甦醒的。她是如此地重視這小孩,明知可能會犧牲掉這婚姻,卻仍寧願為此下賭注。他在她心底究竟有多少份量呢?或者她心底是否仍有他呢?

  「誰能瞭解他的痛苦呢?瑞英名義上是嫁給他,是他的老婆了,但實際上呢?在她的心裡沒有他,身體更是與他沒有接觸,他算哪門子的先生呢?可笑,真可笑,但是更可笑的是,她連隱藏都不想隱藏,這樣的他對她會有哪門子的影響,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嗎?不可能的。」心中的苦,心中的悶,實在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

  鴻博對著整間空曠的屋子,一邊冷笑一邊喝酒說著,「娶老婆?我娶什麼?我還有所謂的男性尊嚴嗎?哈!哈!哈!誰能知道我的悲哀呢?有苦難言啊!堂堂一個男子漢,被新婚的老婆背叛了,這種事竟發生在我謝鴻博身上,謝鴻博啊!謝鴻博你能相信嗎?你敗得好慘啊!全世界的人都會恥笑你的,看不起你的。」

  狠毒的話語不斷翻騰在酒醉與清醒間。

  「難道你對她愛的寬容度就只有這麼丁點?」

  「沒錯,我無法想像她在別人懷裡熱情的模樣,與其擁有不完全的她,我寧可失去她?」

  「你確定這樣的想法,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不,我不確定,不,我不知道,總之還給我原來的瑞英吧!」

  兩面化的思想翻滾在鴻博的腦海中,就這樣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也不想知道過了多久?現在的他需要的是醉生夢死,他不想清醒得聽到她離開的消息,或許那微乎其微的奇跡會出現,但她活過來又如何呢?依舊是人在曹營,心在漢。而且縱使人在這裡又能如何呢?她的週遭全部貼滿了「請勿靠近」的字樣。

  G  G  G

  剛從台中回來的晴子,得到這個消息後,火速地趕往醫院,看到瑞英那回然不同的模樣,實在令人有點無法相信及接受,竟然是須要靠氧氣罩維持生命,天啊!才多久的時間,或許再過些時候,就要天人永隔了,她實在不敢相信裡面躺著的是堅強的瑞英,而更難相信的是鴻博遲遲未出現。不管如何,目前與瑞英關係最親的人是他,而他竟然在這個時後無情離去,也難怪主治大夫一直說她的求生意志極低。

  「謝鴻博,你真是太過分了。」晴子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而且還是走樣地發展著。

  從不知電話聲響可讓人如此的害怕,望著它卻不敢接起,怕傳過來的是壞消息,但卻又猜想也可能是好消息,唉!反正遲早都要知道的,接吧!鴻博掙扎好久之後,終於憑著那一股衝動將話筒拿起。

  「喂,謝公館。」

  「謝鴻博,我是晴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懷孕,流產,就這樣。」鴻博用那不屑的語調且簡潔的說著,好似多說一個字就會污穢他一般。

  「你也別太過分,你老婆現在人在醫院,難道你不知道嗎?」晴子實在好生氣啊!沒錯,她也不贊同瑞英那樣嫁給他,但當時他並非她唯一的選擇,她選他,多少也是惦記著以往的感情,而他的作為著實令人失望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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