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怡芝搖搖頭,緩緩地開口道:「『悶』字怎麼寫我不懂,我懂的只是朋友間可以 互相傾訴心事,分享彼此的喜悅和煩憂。」
「怡芝……」溫德明動容地握住她的小手,一股電流輕輕透過他們的手而滑過兩人 的心中。「或許我們可以一邊作畫,一邊聊天。」她故意用「聊天」兩字來緩和一下彼 此的情緒。「我需要怎麼做呢?」
「自然就好,你沒聽過一句話說--自然就是美嗎?」他這會兒心情好多了,還頑 皮地學著台灣國語腔,令林怡芝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容易就過了。
她一邊當他作畫的模特兒,一邊和他聊天,其實藉著交談,她終於對他有了更深一 層的認識。
原來他的父親是做生意的商人,對於他這個獨子寄予很大的期望,甚至希望他克紹 箕裘;但是,溫德明卻對從商毫無興趣,在經過激烈的家庭抗爭後,他終於選了父親可 以認同的醫學系就讀。
「好了!」他放下手中的畫筆,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
「可以看了嗎?」她懷著期待的心。
「嗯!不過,看了可別失望才好。」他故弄玄機。
林怡芝抱著小咪趨前一看,小臉蛋垮了下來。
畫紙上哪有她的存在?就只有小咪懶洋洋的模樣,弄了半天,原來她連背景都沾不 上邊呢!失望透了!
「怎樣,畫得可以嗎?」他促狹地向她眨眨眼。
「很……好。」她的表情和語氣卻一點也不好。
溫德明緊緊盯著她,笑得好詭異。
「我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喔!」他的鼻一上一下地在她面前煞有其事的聞著。
「什麼味道?」她純真的又忙向左右聞了聞。
溫德明收起笑臉,一臉的正經八百。
「怎麼了?」她注視他異樣的表情。
「先把眼睛閉上。」他突然提出要求。
雖然在林怡芝腦中浮現了一個好大的問號,但是她什麼也沒問,照著他的要求將眼 睛閉上。溫德明把畫架上小咪的畫取了下來,然後宣佈:「OK!現在你可以把眼睛睜開 了。」
林怡芝狐疑地將眼睛慢慢睜開,當她見到畫架上的畫時,她眼睛睜得好大好大,嘴 巴也成了O字型。
微側的臉龐,只是一個不經心地用手撩撥被風吹亂秀髮的一個動作,但是溫德明卻 把她的神韻和表情全捕捉住,畫中的她是真實而且美得動人心魄。
「這是……我?」她太意外了。
「畫得不好嗎?你不喜歡嗎?」他緊張兮兮的。
「噢!不……不是,我是說……」她過於激動,連說話都不靈光,急得眼淚都在眼 眶直打轉。
「怎麼?我畫得很糟嗎?」溫德明見她一副快落淚的模樣,眉心都攏聚起來了。
林怡芝咬著唇搖搖頭,淚水不能控制地滑了下來。
一見她哭了,溫德明簡直嚇壞了。
「你怎麼哭了?我畫得不好,你可以罵我呀!」真急死他了。早知道一張畫可以令 她哭出來,打死他也不敢畫。
「不是……」她吸吸鼻子,轉動眼珠子,讓眼淚硬生生收回去,哽咽地說:「我只 是太高興了才哭的。」
呼!溫德明那繃緊的神經總算鬆了下來。
「可以送給我嗎?」她已經到達愛不釋「看」的程度了。
「你喜歡?」他有些不確定。
她點頭連連。
他拿起筆在畫紙的角落簽下他的名字和日期,然後從畫架上取下來遞給她。
「它是你的。」
「謝謝!」她破涕為笑,緊緊地把畫抱在懷中,像抱住了什麼稀世珍寶。
是的!對她而言,這張畫是她的寶貝,這一輩子最最珍貴的寶貝。
☆☆☆
攬著溫德明腰上的雙手,像有電流似地,令她心裡感到酥酥麻麻的,連她脈搏的跳 動也開始不規則起來。
她從未和哪個男生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從溫德明的身上傳來一股屬於男性的氣 息,有好一段時間她連呼吸都放緩不下來,只怕自己會迷炫在其中。
西下的夕陽如同一顆頑皮的火球,跟著他們的單車轉動,小咪慵懶愜意地趴在單車 前方的小籃子裡,而溫德明還一路輕快的吹著口哨,構成了一幅自然而且溫馨浪漫的畫 面。
突然,在林怡芝的心裡泛起了個念頭。
她希望能這麼地一直抱著他,到天之涯、海之角……羞死了!自己怎麼會有如此不 害臊的想法,要是讓他知道了,那她還有臉見他嗎?
林怡芝雙頰瞬間緋紅,心跳快得無法控制。
慌亂的遐思中,她沒注意單車煞住了,一個重心不穩往前靠了過去,不由自主雙手 更環緊些。
「小心!」溫德明也及時緊抓住她的雙手,偏過頭關心的問:「你還好吧?!」
「噢……沒……事!」她輕輕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掌中抽離,沒來由的燥熱出現 在每一顆躍動的細胞中。
幾乎在同時,他們都跳下單車。
「什麼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畫畫?」他竟也期盼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林怡芝咬住唇沉思,她多想回答明天!但是她記起自己的身份,沉默了半晌。
「如果你不想當我的模特兒,我也不勉強。」上帝!他誤會了。
「不!不是不願意,只是……」今天她已經溜出來一下午,雖然李太太知道了也不 會說什麼,但她是來李家工作的,怎可把方便當隨便?
「這樣好了,你若有空就到診所來找我,我們再一塊去,如何?」他似乎也感覺到 她的為難。
「我真的可以去找你?」她低落的情緒又躍動起來。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他的一句話讓她臉蛋出現花朵般的笑容。
朋友!他們是朋友了!
「別忘記,要來找我喔!」他向她眨眨眼,瀟灑地跨上單車,揮揮手道別。
雖然單車離她愈來愈遠,但是她心裡卻沒有失落,反而被剛才那句話帶來的興奮塞 得滿滿的。
她旋過身,完全沒注意到她沉醉在興奮中的當時,李家生由角落冒出來擋住她的去 路,結結實實地一頭撞了上去。
那股濃郁的酒味混著香煙、檳榔的味道令她差點作嘔。
待她回過神,才發現李家生雙手緊緊摟住她纖細的柳腰。
她有些懊惱地掙了掙身子,不料他竟沒有鬆開她之意,反而咧嘴邪邪的笑了一聲。
「媽的!我怎麼會浪費自己家中這麼一個好貨色,去搞那些別腳貨?!」
噁心!這種意念首先衝上她的腦門。
李家生的話,加上他摟住她的雙手,令她渾身不對勁地打了個冷哆嗦。
也顧不了他是李家少爺、是李太太的兒子,怡芝使盡吃奶力,將他用力一推,自己 踉蹌了好幾步。
「我操!你這不識抬舉的臭婊子!」李家生一方面喝醉了,一方面有些面子掛不住 似地破口大罵。
「李少爺!請你自重!」她真不知道他憑什麼這麼罵她,是他自己錯在先的。
「哈!自--重?!」他揚揚唇角耍流氓似地向前一步,伸出雙手像個失心瘋的猛 獸,緊緊抓住她的雙臂。「我告訴你,在本少爺的字典裡沒有這兩個字!你少在我面前 假正經了,剛才賤兮兮的和那個男人眉來眼去,我又不是瞎了眼沒瞧見,少在我面前擺 出一副正經八百的死模樣!少爺我若想玩你,還是看得起你。」他愈說愈難聽,愈說愈 不像話了。
如果不是雙臂被他給扣住了,她會毫不猶豫跑走,但現在她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 整個人被他架著往屋子裡去。
「放開我!放開我!」驚慌失措下她放聲大叫。
李家生咕噥地罵著一些污穢、不堪入耳的髒話,她的叫聲和他的罵聲引來黃媽,連 在樓上的李太太都跑下樓看出了什麼事。
「放開怡芝!」李太太出聲斥喝。
李家生冷哼了一聲,出乎意料地將林怡芝丟到椅子上。她的身子重重地撞上椅背。 疼得她眼淚差點掉了出來,不過她那害怕的情緒也因李太太的出現而緩和了些。
「你還記得這是你家嗎?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李太太一副恨子不成材的心疼 狀。「真不知道李家造了什麼孽,怎麼會生出你這個沒用的孩子,我要是死了,拿什麼 臉去見李家的列祖列宗?」
「我哪裡沒有用了?是你自己不肯把李家的產業交給我。」自己不成器還怨母親。 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你有用?!除了吃喝嫖賭之外,你有何用?我把李家的產業交給你,只是等著敗 光的份罷了!」她對這個兒子真是寒心至極點,原本期望出獄後會有所改變,沒想到是 變得比以往更壞,更不可一世。
「我就知道你除了瞧不起我之外,根本不關心我!他沒有半點愧疚,還一味指責母 親的不是,看得一旁的黃媽、林怡芝都忿忿不平。
「我哪裡不關心你了?」李太太氣得只差沒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