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輕輕的裡斯德帝國王儲,儼然已是奧申大陸的一項傳奇。
但,這還不夠。
他要再打贏更多勝仗,還要變得更強。
如果說她的出現可能會引發各國間的爭奪,那他就要強大到足以令所有人畏懼的地步,教人興不起上門來強奪的意圖。
因此,裡斯德帝國邊防的大小戰爭仍是日日不間斷,不曾嘗過敗績的東方戰神,從不放過任何試圖挑釁裡斯德帝國國威的國家,定是舉兵殺他個片甲不留。
終於,在凱列二十五歲那年,第二次遇見了她——
那時他因重傷臥床,腹部有個碗大的傷口,因為失血過多而神志昏茫。
「誰?」他的聲音虛弱無力,眼前一個模糊的身影晃得教他心煩,以為是軍師帶著醫生來了。
那模糊的身影沒回答,僅是緩步接近他,但走到他身旁時卻又立即退開幾步,活像是怕沾上什麼髒東西似的。
「哎,好臭的味道!怎麼你總是在受傷?」
他怔了好半晌,不是因為來人無禮的言詞,而是那清甜嗓音,勾起了內心從沒有人知道的回憶。
有可能嗎?
他不敢細想,只是急切的嚷著,「你是誰?是誰?」不顧腹上的傷口血流如注,他硬是掙扎著要起身,想伸手將她拉到身前好瞧個仔細,無奈虛弱的體力使他無法如願,幾次構不著她的身軀後,終是倚在床頭喘著氣。
「靠近我一點……拜託,我看不到你。」他軟著語氣,哀求似的說。
在戰場上呼風喚雨的東方戰神何曾如此低聲下氣過?但此刻他只想弄清她是不是心中思念多年的人兒,根本不在乎其他。
「哎,我以為這些年來你成長了不少,怎麼說起話來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她邊說邊走近他身旁。
凱列迅捷的握住她的手,不敢輕放,就怕她會趁自己不注意時脫逃。手上冰滑的觸感令他激動不已,她身上的體溫總是冰涼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他拉近她,打起精神看了許久,卻仍是無法看清那面容。該死!失血過多讓他眼前一片模糊,他挫敗的低咒:「可惡,我看不清你……」
「你流太多血了,閉上眼休息一下吧。」她抽回手,輕輕推他往後躺下,才想著要出去叫人進來幫忙,突然頭皮一疼——凱列由後扯住了她一綹長髮。
「你的頭髮是紅的!你是她,你是緋月!」眼前模糊的色彩總算讓他確定了心中的臆測。這麼特殊的顏色不屬於人間所有,除了她,世界上不會再有另外一個人擁有如此美麗的紅髮了。而且,他記得她還有雙最美的……「你的眼眸還是像紫水晶那樣漂亮吧?」可惜他此刻無法親眼確認。
「傻瓜。」她笑斥了聲,扯回自己的頭髮,卻又讓他抓住手。
「別走!」
「我去叫人進來幫你呀,雖說你那個朋友已經去找醫生了,但你也要先清洗一下身上這些血漬吧。」血腥味熏得她難受極了。
「不要,死不了的……你、你過來,陪著我……就好。」他說完,又喘了好一會兒,才臉色發青的往後躺平,傷口上火燒般的疼楚令他幾乎要痛昏過去,卻仍是固執的不願輕易放開她的手。
「可是你身上的味道好臭。」還是忍不住要抱怨一下。
「這令你難受嗎?等一下……」
察覺他吃力的拉起一旁厚重的棉被就要往傷口壓去,她及時阻止了他。
「哎哎,你做什麼呀,那樣會疼的吧?」纖手扯開棉被。
他驚異的看著她神准的扯去自己手中的棉被。早知道她與眾不同,卻沒想到她即使看不見,也能準確取物?再說,她又如何得知他的動作呢?
「把傷口蓋住,血腥味就不會那麼重了。」他勉強扯出笑容,又想將棉被拉過來,她卻索性將它扔到床下。
「笨蛋!」
阻止他的自虐行為無關乎心疼或不捨,只是見不慣父親的子民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
「躺著吧,別礙我心煩。」不客氣的將他往後一推,撞上床鋪的同時,也再次震疼了他的傷口,惹來悶聲低哼。
「瞧,弄疼自己了吧。」
聽她一副「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的語氣,真讓人哭笑不得。
「你……來找我了嗎。」凱列小心翼翼的問,帶著一絲期盼。
她搖了搖頭,「只是經過。」雖然看不見,紫眸卻直盯著他的傷口,微微皺眉。
「經過……就只是經過嗎?」他臉色一沉,陰鬱的表情暗淡無光。
漫不經心的點著頭,她「嗯」了聲,眉頭蹙得更緊,不自覺的喃道:「好討厭,我真的很不喜歡弄髒手……」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空氣中那股益發濃烈的血腥味,像是不斷的在提醒她應盡的責任。
「嘻,小緋兒,誰教你要對一個超級死心眼的人類許下承諾,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就認命吧。反正,你既然已經干涉了他的命運,就注定得干涉到底。要不然,當是養頭寵物也不錯。可惜你瞧不見他的外表,否則,你會發現他的外型可是人類中萬中選一的唷。嘻嘻。」
寵物?這是什麼怪理論?緋月對月神傳來的心語無法苟同。
畢竟養寵物可是比養一個人來得簡單許多。若可以選擇,她寧願養只小貓或是小狗來取代他。
「為什麼?我做得還不夠好嗎?」凱列啞著聲音問。
她猛然轉身,表情認真的警告道:「記著,如果還想見到我,就記住我現在說的話。別再受傷,因為我討厭弄髒手,而且如果你敢斷手斷腳的話,那我絕對不會再理你,因為,不夠完美的東西我不要,聽懂了嗎?」
沒給他細想的時間,她舉起手覆上他腹部的傷口,略重的力道讓他發出痛苦的呻吟。像有意懲罰他讓她不得不弄髒手似的,緋月不但沒放輕力道,反而更用力的搓揉他的傷口。
火辣辣的痛楚由傷處迅速延伸至四肢百駭,但漸漸的,一股奇異的冰涼感自傷口泛出,疼痛的感覺逐漸消去;意識朦朧間,凱列似乎聽到她說了什麼話,勉力想睜開眼,但黑霧迅速襲來,他再無法自持的昏睡過去……
「水,來。」緋月攤開手心向上,嘴裡才喃念完,竟然平空捧了一掌的清水,在陽光照射下微微透著藍光,看來極不尋常。
只見她手心微傾,任那水順流到他的傷口上,奇異的,已處理乾淨的傷口在清水的沖洗下迅速生出肌肉癒合,再過一會兒,原先碗大的傷口已經消失無蹤,腹部肌膚一片平坦,全然看不出曾受過傷的痕跡。
大功告成!
「唉,好煩,好累。」她喃喃抱怨著,收回手時還順便在凱列的衣服上將沾染的血跡全抹拭乾淨。反正是他的血,她只不過是「還」他罷了。
起身欲離去時,卻感覺腰間一緊,差點正面跌了個狗吃屎,要不是突生一陣風將她整個人給托了起來,只怕這一摔,又要疼上好一陣子。
「天,你可真是不放棄,是吧?」她好笑的發現那抓著她裙子不放的大手,縱使已昏迷無知覺,他緊抓她衣裙的力道卻分毫未減。
「你就這麼怕我離開嗎?這可真是有趣的想法。既然如此,那麼……我就留下一個印記吧,代表我曾存在於你的記憶中,也代表我總有一天會回來尋找烙著印記的人。」
她笑著,抬起冰冷的掌心準確的熨上了他火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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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見兩次面,她的模樣卻已深深刻入心版上。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竟會對這樣一個縹緲不真實的女子癡心等待多年?
他肯定是被下了藥,或被施了什麼法術吧?曾聽說精靈一族有種咒術可控制人類心靈,莫非他被施行了這種可笑荒謬的咒術,才會妄想追逐傳說中的人物?
「皇子……凱列皇子……」伊可瑪嬌聲喚著失神的凱列,甚至大膽的坐進他懷中,挑逗十足的磨蹭著。
可惜他並不怎麼捧場,只是收回神遊的思緒,自顧自的飲著酒。
伊可瑪是神殿裡新挑選出的聖女,如同以往每一屆的聖女,她年輕、貌美,並且擁有偏紅的髮色及略淺的瞳色,這些都是為了對應傳說中大神的女兒的外表。
不過,贗品終究還是比不上真貨。記憶裡的火焰色長髮和宛若紫晶鑲嵌的美眸,又豈是次級品所能取代的?
凱列仰頭飲盡一杯烈酒,一旁的伊可瑪立刻慇勤的在他杯中重新注滿黃澄的液體。他瞇著眼,伸手打散她細心編整的髮辮,藉由那相似的顏色回溫記憶中的影像。
又過了兩年呵,他幾乎要以為那兩次短暫的奇遇只不過是一場美夢,可當年他腹部的重傷卻的確在一夕之間神奇的痊癒,還有……他苦笑的撫著左胸靠近心臟一處,那兒有著一枚似火烙的暗紅色月牙形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