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剛好是他們成婚的隔日,竟有人潛入宮中企圖綁走她——結果當然不可能成功。隨時傍身守護的風精靈,沒讓那刺客碰著她一根寒毛,便將他摔了個七葷八素的,順便再將那不知死活的傢伙空投到凱列面前自首。
凱列當然是氣炸了,就連離他好幾步遠的緋月,都能明顯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氣所引燃出的熊熊烈火,那刺客更是嚇得屁滾尿流,立刻乖乖的將自己的企圖、來歷全說個分明。
好哇,原來又是伊可瑪惹的禍。
為了報復被驅逐的恥辱,伊可瑪竟然找上了聖火族的巫師,並且讓他相信,裡斯德帝國皇子剛娶進門的皇子妃是創世有史以來,唯一一位由火神欽點的神殿聖女。
一向自認是火神最寵愛子民的聖火族巫師,當下就下了決定,既然是火神欽點的聖女,理應在聖火族的保護之下,而聖女也理所當然要為他們服務,並且配合他們繼續欺騙更多無知的人民。
凱列一聽之下,怒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除了氣憤竟然有人試圖搶走他所保護的人兒,另一方面也是氣自己——這麼多年來征戰殺伐,早該將所有可能造成威脅的部族及國家全擺平了才是,怎麼還會有這麼一群漏網之魚?
可惡!他後悔當初沒將這些一向不看在眼底的勢力一併清除乾淨!
於是乎,他火速召回返鄉探親的軍師、正在街上跟美麗小姐調笑的副將、不小心走過面前被他看到的侍衛總長兼好友爾特,順便再派人通知早被他踢回邊境的魔法師蜜蜜。
他,裡斯德帝國的皇子,戰場上從沒嘗過敗績的東方戰神又要出征了,就在大婚過後的第三天。
緋月越想越不高興。他是否忘了承諾過要陪伴她左右?
哼。
雖然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但對於他憤然前去殺敵的舉動,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埋怨。他們才新婚哪,就算她再怎麼不瞭解人類的生活,也知道一般新婚夫妻多半是形影不離的。難不成他就這麼篤定她不會躲回寧靜地?這未免也太吃定她了吧。
不過,不滿歸不滿,她卻還是聽話的留在這兒等人,沒真的跑回寧靜地。而對於自己這般的失常,她更加不滿了。
這可惡的希洛,讓自己變得不再像是自己了。
除此之外,她甚至還出現了更不尋常的反應——她竟然開始思念起他來了!
一向少有欲求的她,打從他離開的第一天起,就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他歸來的那日,甚至還時時要風兒為她帶回關於他的消息……
無意識的用手指描繪著涼亭柱上的雕刻,細雕的圖紋經由柔軟的指腹撫劃而映入腦海。記得不久前他還濃情蜜意的將她摟在懷中,溫柔的抓著她的手撫摸這些美麗的圖案,一邊還仔細的為她解說這些有關於大地上古老傳說的圖形……
她想著遠方的他,此刻是否也同樣有著思念的心情——有些甜、有些酸、有點苦悶,心裡卻又空空的,好像丟了什麼心愛的物品,徒生一抹說不出口的惆悵。
月神曾打趣的要她將凱列視為寵物,伹她卻覺得事實反倒是顛倒了過來。
被照顧的是她、被保護的是她、被留在這裡等待的還是她……
怎麼看,她都比較像被豢養的人,不是嗎?
原本無風無浪的平穩生活被他動搖了,向來無牽無掛的個性也因他而多了不曾有過的惦念。
她不喜歡這樣。
突然之間,一向無憂無慮的腦袋瓜子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在感情的領域中,沒有順利「霸佔」住高高在上的位子,讓她感到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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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認真一點好不好?」一隻厚實的手掌帕地拍在軍略圖上,震下幾支代表敵軍兵力部署的小紅旗。
凱列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軍事會議上恍了神,他甩了下頭,彎身拾起落地的幾支小紅旗,在副將的瞪視下,彎指彈到他身前的桌面。意思是——這些都歸他「處理」了。
「又要奇襲?老大∼∼我們已經連續打了十二天,弟兄們現在連走路都會睡著,再來一次夜襲,肯定會操死人的啦。」副將忍不住抗議的哇哇大叫。
「你只要告訴我行不行就好。」凱列頭也不抬的說,專注的瞪著桌上的軍略圖暗自思量。從開戰至今已經打了一個多月,照這樣的速度,最多再七天就能將所有餘孽一網打盡。
副將倏地收聲,原本咆哮大吼的獅王一下子變成溫馴的小貓咪,悶悶回道:「當然行……」老大都這樣說了,難不成他還能說不行嗎?
反正,只不過是幾天沒睡覺,了不起事後多放弟兄們幾天假,好好彌補消耗過多的元氣。副將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然後垂頭喪氣的轉身走出營帳,準備向弟兄們宣佈這個「振奮人心」的大消息。
「蜜蜜。」凱列喚了聲。
窩在角落的棉被堆、正埋首書冊中的小女孩隨即抬起頭來看他。
「明天你混進去,幫我燒了他們的田地跟作物,我要阻斷他們的退路。」斬草除根是他作戰的最高準則。
「簡單。」蜜蜜應了聲,又埋首書中跟懸疑刺激的劇情奮鬥著,輕鬆自若的態度像是窩在自己家中,一點也沒有身在戰場的緊張感。
坐在一旁好一會兒沒吭聲的軍師,悠哉的放下茶杯,起身晃到凱列身邊,「怎麼?從沒看你打得這麼急,怕皇子妃跑了嗎?」他挪揄道。
聞言,凱列抬起頭,神情怪異的瞥他一眼,復又低頭研究眼前的軍略圖,思索該如何攻防才能盡快解決戰事。
軍師說得沒錯,他就是怕緋月跑了。
當初之所以會毅然出兵,只因他根本沒將小小一支聖火族放在眼底,也有把握在短短幾天內一舉殲滅那完全談不上是對手的對手。
只是,出乎意料之外,聖火族在散佈各處的教眾牽線之下,勾結了幾個曾敗在他手中的小國,集結成一股不小的兵力加以反擊。
事情不如當初所想,的確令他驚訝了下,但,也只有這樣,他仍有十足的把握贏得勝利。試想,幾支從未合作過、甚至曾彼此敵對的軍隊,怎麼可能贏得過他旗下身經百戰的精銳兵馬?
因此,這一個月來次次交鋒,他旗下大軍皆輕鬆取勝,唯一令人不滿意的就是戰期延長了……
他歎了口氣,著實擔心這一趟回去,若是發現新娘子真的不見,只怕要悔不當初了。
「要你跟著我一輩子是很困難的,畢竟,你的一輩子對我來說,只是永恆生命中極短暫的時間。所以,就讓我陪著你過『你的一輩子』,你覺得呢……」
別忘了你的諾言呀,緋月。
要不,等這場仗打完,我可能真的得向眾神宣戰來要回你了……
想到此,凱列不自覺的輕笑了下,隨即抓過一旁面露狐疑之色、頻頻打量他的軍師,繼續研究眼前這一堆紅紅藍藍、分別代表敵我雙方兵力的小旗子該如何部署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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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雨輕輕灑下,像綿細的絲網自天空一層層攏落地面,沒完全收起的陽光在透明雨點上映透,反射出一絲絲光點。
蒙著紅紗的女子在雨中悠閒的漫步著,週身仿若有一道透明的牆壁,雨點沾不上她的身而紛紛滑落,遠遠看去,整個人就像籠在一片輕煙之中,奇幻的不似人界景象。
來到階梯前,緋月櫻唇輕啟,輕喚倚在庭廊雕花欄杆上沉思的美婦。
「薇席雅。」
「啊,緋月。」薇席雅歉然的笑了笑,「抱歉,我剛剛在想事情,你有什麼事嗎?」見她還站在雨中,踏步出去就想牽她進來,還沒走出屋簷遮避的範圍,就教一陣突來的勁風將腳步給吹回原處。她詫異的看向緋月。
「別忙。」緋月朝她搖搖手,「只是來告訴你一聲,這一陣子我悶煩了,想出去走走。」
薇席雅聽了心中一驚,連忙又開口道,「你、你要去哪裡?這……」緊張得連說話都結巴了,心裡暗罵著,都怪那笨兒子,才剛大婚沒多久就去打仗,看看現在,皇子妃都打算落跑了,他人卻不知道在什麼鬼地方。
緋月知道她誤會了,好笑的搖搖頭,「我不是要離開,只是想出宮去走走,你別想太多。」
聽她這麼說,薇席雅才放下心來。
「出去走走也好,不然一直悶在宮裡也挺無趣的。」這點薇席雅也感同身受。「我找幾個人陪你吧,這樣也比較安全些。」她熱心的提議道。
「不用了,我一個人比較自在……況且,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相信我,我絕對有自保的能力。」輕輕點了下頭,緋月旋即轉身離去。
但走沒幾步,她又回頭微笑道:「他只受了些皮肉小傷,你別想太多。」抬起頭面向天邊,「放心吧,再過五個夜晚他就會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