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還有……」她叫住正要跨出門坎蝶兒,「妳再到廚房拿些小點心,泡壺香片,我要和玦兒慢慢聊。」
蝶兒應聲而去,即使她知道主子是想支開她,但丫頭的本分就是聽命行事,就算她知道自家小姐正在打鬼注意,她也沒辦法阻止。
呵,蝶兒走了,這下她可以為所欲為……咳,是暢所欲言了!莫襲雲興奮得全身細胞都活躍了起來,就差沒手舞足蹈以資慶祝了。
「妳為什麼那麼高興?」襲雲是在為她的逃婚而高興嗎?她就說自己逃婚是明智之舉嘛!
「為什麼不高興?妳逃婚耶!快說、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玦兒把事情的經過大略地講了一遍,話一說完,就看見她的好友非常不淑女地張大嘴,滿臉興奮,就差沒流口水了。
她知道襲雲為何會有這種反應出現,因為襲雲也有一名礙事的未婚夫。
與左玦兒不甘受縛於婚姻的心理一樣,莫襲雲也不願一輩子當個沒臉沒名的「賤內」,這也是兩人能成為閨中密友的另一個原因。
而與左玦兒遊山玩水這個願望不同的是,莫襲雲想當個行俠仗義的女中豪傑。這世間沒有一個能忍受妻子在外遊歷的丈夫,自然更沒有一個能忍受妻子長年行走江湖的丈夫。
她曾以委婉的方式對她那位堪稱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試探過,問他對行走江湖的俠女有何看法。結果朱震御那個王八蛋在大肆撻伐她心目中的偶像一番後,還嚴禁她有這種想法,否則他就不守什麼三年之約,馬上拉著她拜堂。
現在眼看三年之約就要到了,她正在苦惱如何擺脫即將到來的麻煩,左玦兒的大瞻舉動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啟示──逃婚!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而效行。反正朱震御還不敢拿她怎麼樣,即使被抓回來也是如約舉行婚禮而已,但若她成功了呢?
那她豈不是可以自由了嗎?哈、哈!真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
既然要逃,自然要有完善的計劃才行,現在趁蝶兒那丫頭不在,她要好好地跟玦兒商量。
當天晚上,一高一矮的兩抹身影從莫家側門溜出去,一路向東而去。
而同一時間的左家也鬧得沸沸揚揚的,眾人正為左玦兒的失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竄,卻連她是遭人綁架還是離家出走都弄不清楚,直到雷君毅不經意間拾到一團被人隨手丟棄的廢紙屑。
☆☆☆☆☆☆☆☆☆☆ ☆☆☆☆☆☆☆☆☆☆
兩個月後。
「哇,我們終於到杭州了!」左玦兒看到以紅漆寫著「杭州」兩個大字的界碑,滿臉興奮之情。
這兩個月來,她們興致一起就走路,若沒興致就顧車、坐轎……反正怎麼好玩她們就怎麼走,聽聞哪裡的小吃出名還會繞道去嘗嘗。
自濟寧、徐州、揚州、南京一路玩下來,左玦兒飽覽山光水色,直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而莫襲雲則是過足了當俠女的癮,可惜兩人一直做文人打扮,不能讓她「驚世俠女」的威名遠播。
不過即使如此兩人也心滿意足了,因為若是不走這一趟,恐怕到死她們都還是只能待在家中,看著頂上那窄窄的一片天呢!
花了二十來天的時間,杭州的名勝古跡皆留下她們的纖纖倩影,等玩夠了、吃夠了,現實問題也就冒出來了──她們離阮囊羞澀的日子不遠了。於是她們決定在客棧待一天,讓已干扁的荷包「休養生息」。
「襲雲,照我們這樣吃喝玩樂下去,總有一天會用光所有銀兩的,我們是不是該想點辦法籌措旅費?」
雖然她們開溜的時候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但依她們兩個揮霍無度的情況看來,也不能保她們長久,當務之急她們只能省吃儉用,否則就只有另尋經濟來源一途了。
「我也很煩惱啊!」莫襲雲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我們是出來玩的,就不能虐待自己,而且再怎麼節省還是有用完盤纏的一天,但我們兩個都算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能做什麼營生呢?」
唉!煩呀!誰教她行俠仗義到把她們的車馬費也給了人家,現在她們手頭上的錢根本不夠她們回濟南。雖然玦兒心地善良,沒有責怪她的雞婆,但她自己就已經愧疚死了。
看來俠女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首先肚皮就是一個重大問題,難道她真要去求那個人嗎?
雖然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逃一輩子,但……哼!不到萬不得已,她才不會去自投羅網呢!她就不信,有她這個「驚世俠女」在,她們兩個會餓死!
「唉,不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我們盤纏用盡時再來想辦法。人生苦短,須及時行樂,那些煩人的事等發生後我們再來煩惱吧,反正我不會讓妳受委屈就是了。」
莫襲雲又招來店小二送上幾樣點心,她已經想通了,依朱震御的能力,找到她是遲早的事。
而玦兒那位未婚夫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依玦兒對他的描述,他對玦兒可說是勢在必得,雖然那丫頭呆呆的不瞭解那個男人的決心。
但依她對男人的經驗來看──雖然她的經驗來源主要是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她知道那個男人是絕對不會允許玦兒棄他而去的。
若她們真走到山窮水盡那一步,她就到朱家在杭州的分社去撈點銀兩花花,即使分社的人把消息傳回去,等朱震御趕來也過了一段時日了。
趁這空檔,說不定她還能帶著玦兒偷溜到湖南那邊看看洞庭湖呢!既然都到這裡來了,不玩個夠本怎麼對得起自己。
受到莫襲雲樂觀的天性影響,一向對她極其信任、且以她馬首是瞻的左玦兒自然不會再杞人憂天,也非常快樂地吃起杭州名點。
反正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嘛,而且不管怎麼看,她左玦兒都屬矮個子那一族,自然輪不到她操心。
只是出乎莫襲雲意料的是,她要到朱家分社拜訪的那一天居然會那麼快到來。
第五章
莫襲雲去當她們兩人最後的一點財產──一隻做工精製的金手鐲,那是朱震御送她的定情物之一。而左玦兒則是待在客棧裡,乖乖等她回來。
襲雲說當了金手鐲後,她們又可以痛痛快快地盡情享樂了,至於把錢花光後她們要怎麼辦,到時再說吧。
不過襲雲怎麼去那麼久啊?她都快無聊的睡著了。不管了,雖然襲雲千叮萬囑不許她出去,但她只是下樓吩咐店小二泡壺茶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努力壓下因不聽話而產生的一點點心虛感,左玦兒走出房間,撿了個角落處的位子坐了下來。
「店家,你是否見過與這畫上神似的姑娘或少年?」一個高低適中、清雅平和的聲音響起,勾起左玦兒的些微好奇,這個好聽的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
左玦兒從遮住她身影的盆栽後探出頭,想看看那個有好聽聲音的人長得什麼樣。
可這一看,她只看到一個俊秀挺拔的背影,卻嚇得比烏龜縮頭還要快。
雷、君、毅?!
她對雷君毅的印象雖然還沒有深刻到從背影就能認出的地步,但他拿給掌櫃看的那幅畫像映入她的眼簾,對畫中人她可一點也不陌生,她天天都能在鏡中看到。
看到掌櫃撫著下巴,盯著畫像,一副深思的樣子,左玦兒不禁冷汗直冒。雖然她跟襲雲為了掩人耳目扮成男子,但雷君毅也聰明得詢問是否有相似的少年。
這下她不會是劫數難逃了吧?娘親的百日還剩一天就過了,若在這當口被逮,說什麼她都不甘心。
不行,她一定要撐過明天!
打好主意的左玦兒等不及小二送茶來,作賊似的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朝樓梯口走去,準備趁雷君毅沒發現時溜回房間,收拾細軟,去找莫襲雲。
可惜天下萬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她左玦兒的好運大概也跟她的荷包一樣──用光了!
「站住,妳想上哪兒去?」依舊是不慍不火的聲音,雷君毅甚至沒有回過頭看那個意圖逃脫的身影一眼,逕自把畫像折好放進衣袋裡;出賣她的是掌櫃的眼睛。
天啊!他是怪物嗎?為了以防被逮,她可是一邊移動,一邊盯著他的背耶!他背上有長眼睛嗎?不信邪的左玦兒再次學習螃蟹的步法向左移了兩步。
「我叫妳站住,妳沒聽見嗎?」雷君毅的聲調仍然沒有提高,只是輕柔的嗓音中夾帶了幾分陰森,不過這一次他倒是轉過頭了。
她瘦了,可是氣色不錯,小臉顯得紅潤,不過在看見他後,她臉上那抹紅潤迅速消褪,轉成蒼白。
最讓他心生不快的是,她穿的是什麼衣服?男不男、女不女的,一點都不可愛。
他為什麼不說話?
左玦兒戰戰兢兢地偷覷著那個對她而言與獵人有著同等身份的美麗男子,在心中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