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他把她的下巴抬了起來,手指輕柔的滑過她的臉頰、她的唇、她的耳垂、她的粉頸……他清楚記得她每一個敏感的地帶。
「放開我!」她虛弱的叫道。
「玲!」他非但不放開她,反將他溫暖的嘴結結實實地堵住她的唇。
黃綺玲死命的咬著唇。
她不要被挑起,她不要被引誘,可是她卻害怕自己克制不住的生理反應。
「你是我的,你說過你是我的。」
他的舌頭靈巧的滑入她的嘴裡,享受她的甜美、她的芳唇、她誘人的氣息……
鈴……鈴……電話聲在此刻響了起來。
黃綺玲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然後使勁地將他推開。
「我恨你!」她沒有遲疑地跑了出去。
背後卻傳來Andy最深情的話--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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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明欣長這麼大,從沒對一樣東西這麼強的反應--
馬鈴薯!
自從來到陳家,換上工作服,她便覺得自己走入一個陷阱,一個用來訓練她成為宜室宜家的賢妻良母的陷阱。
打從陳宇臣起床、晨泳、吃早餐,直到他出門上班後,巴明欣便開始她的第二階段工作:燙整衣服、打掃房間、整理花圃……好不容易得個空檔時間,現在又弄了一大簍的馬鈴薯叫她削皮。
她雖然沒有嬌生慣養的習氣,但面對眼前堆如山丘高的馬鈴薯,硬是挑起她的負面神經線--厭惡。
一顆顆馬鈴薯經過她的折磨之後,有正方形、三角形、橢圓形、七角形……什麼畸型怪狀都出現了。
眼見時間分秒過去,面前的小山丘絲毫沒有夷為平地的徵兆,巴□欣的沮喪逐漸加劇,一雙原本光滑細緻的手,沾滿黑色的淤泥、皮屑……
突然,一個稚幼的童音從她耳逼傳來,「小姊姊,你在幹什麼?」
她知道是小愷愷,她見過他,一個長得有點像混血兒的小帥哥。
整個上午,他百般好奇的在巴明欣身邊轉來轉去,卻完全不吵人,合宜的衣著打扮,將他襯得猶如一個小紳士。
「小愷愷,乖!」她捉起工作服的衣角隨便在臉上擦了擦,擠出個笑容。
面對小愷愷一臉的童真,巴明欣心裡縱有再多的不快,也在他呢軟的童音中逐漸淡沒。
「小姊姊,你們女孩是不是都很愛哭啊?」小愷愷睜著一雙圓圓大大的眼睛,天真的問。
巴明欣不禁皺皺眉。她一向不習慣將情緒寫在臉上,可是自從來到陳家,擔任陳宇臣的「地下保鏢」及「不計時傭人」後,她的臉部表情就像張氣象預報圖,所有的陰晴風雨一覽無遺。要不是小愷愷這麼一句話,她還不自覺自己的「反常」呢!
「女孩並不愛哭,只有在受到委屈的時候才想哭、」她自圓其說的告訴他。
「喔!」小愷愷臉上有著一抹光彩,像個小大人似地說道:「那我媽媽一定也和你一樣。」
「媽媽常哭嗎?」巴明欣的疑惑寫在臉上。
她知道他的母親--黃綺玲,那個看起來很溫柔的漂亮女人。
她一度以為黃綺玲是陳宇臣的太太,無意中聽見其他傭人的交談,才知她是陳大中的乾女兒。
其實,她還蠻喜歡黃綺玲的,從她不擺架子、親切地對待下人的態度,可看出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
「媽媽常會偷偷的哭,有時候還會抱著我哭。」小愷愷嘟嘟小嘴。「可是我都會安慰她喔!」
「小愷愷好乖呢!」巴明欣摸摸他的頭。「那你爸爸有沒有安慰媽媽呢?」
出乎意外的,小愷愷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我沒有爸爸。」
難怪來陳家的這些日子,她始終覺得黃綺玲身上有股濃得化不開的愁緒。
即使笑臉迎人,心思細密的人仍不難看出她的勉強,甚至是……一種無力感。
看著小愷愷,巴明欣心想,他爸爸一定是個漂亮的男人,因為除了那雙骨碌碌的大眼,他完全不像黃綺玲;是誰說的?漂亮的男人不專情,那麼陳宇臣不也是花心大少了?!陳宇臣……怎會想到他?巴明欣不覺地臉紅起來。
「媽媽說爸爸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去了。」小愷愷低著頭說。
看著他漂亮的小臉蛋罩上一層陰霾,巴明欣試著開導他。「可是你有媽媽、陳
爺爺、陳叔叔,還有我啊,對不對?」她蹲下身看著他。
突然,陳嫂高八度的嗓音傳來--
「星星,你的馬鈴薯削好了沒?」
「就快好了!」巴明欣轉頭對眼前的小人兒說:「去玩吧!陳奶奶來檢查小姊姊的『戰果』了。這樣好不好?等我把廚房的工作做完,小姊姊陪你,看你想到哪裡去……」
「不好!」小愷愷抬起頭來,「我今天要在家裡等媽媽回來。」他走到廚房門口,回頭對巴明欣說:「謝謝你,小姊姊。」
看著小愷愷的身影走遠,巴明欣心裡湧起千百種思緒;黃綺玲眼中掩飾不住的傷愁、小愷愷臉上超乎同輩小孩的早熟……那樣一個溫柔可人的女人身上,究竟扛有多少擔子?而那又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一顆馬鈴薯掉落地上的聲響拉回她的沉思。天啊!離陳嫂設定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分鐘不到!拿起水果刀,巴明欣再度將所有心力集中在那堆小山丘上。
第四章
不是下午茶時間,陳宇臣卻向黃綺玲提出邀約。
她沒有拒絕。
他們選了離公司不遠的「力代」咖啡屋,一間裝潢簡單、大方的咖啡屋。
黃綺玲緊繃的臉孔時而注視陳宇臣吐出的煙圈,時而俯視杯中的咖啡,右手無意識地攪動桌上的咖啡。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她淡淡的說,率先打破沉默。
陳宇臣有點訝異她的直接、他一向不慣過問旁人的私事,尤其是感情這類麻煩事,直到決心找她一談,他還一直為該如何開口而傷透腦筋,沒料到迎接自己的竟是一雙坦然的明眸。
「他是小愷愷的父親吧?」他相信她知道他指的是誰。
黃綺玲看著他,明白自己再也隱瞞不了,遲疑地點了點頭。
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愷愷和Andy的神似,尤其是那一頭微褐的鬈發和深刻的五官,幾乎就是縮水版的Andy。這也是為何五年多來,黃綺玲對Andy的思念未減反濃……雖然她表面上彷如平靜,但夜裡如潮翻騰的回憶歷歷在目,怎樣也騙不了自己--她仍在乎他。
「你們……」陳宇臣有點支吾。
「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未及他話畢,黃綺玲便截斷他的話。
陳宇臣滿臉疑惑地看著黃綺玲。在他印象中,她就等於是傳統中國女子的代名詞:溫婉、柔順、善解人意。要不是受自己父親所托,她應該是屬於家庭的……可是直到這一刻,陳宇臣才知道什麼叫「外柔內剛」,從她剛才的表態中,第一次,他看見她個性中的剛強面。
雖然和Andy不過數面之緣,但他直覺Andy不會是個始亂終棄的人;而那日在辦公室乍見黃綺玲的喜悅,即使反應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黃綺玲對他具有非凡的意義。
但,看著黃綺玲眼中深沉的哀傷,陳宇臣一肚子的疑惑只得強忍。
黃綺玲將目光眺向玻璃窗外的大馬路,街的對面是間幼稚園,透過欄杆,小朋友追趕嬉鬧的身軀彷如斷續的畫面,一格一格的,無法完整--就像她的心。
「Andy不知道小愷愷吧!」陳宇臣打破窒悶的沉默,開門見山地問。
黃綺玲手上的湯匙因震驚而掉到桌上。
「你告訴他了?」她顫著聲音問。
陳宇臣搖搖頭,捻熄手上的煙。
黃綺玲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像是獲得特赦般鬆弛下來。
當初回到台灣來,忍受萬般痛苦生下小愷愷,她便決心和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愛戀告別,她告訴自己,小愷愷才是她所有生存的意念,至於Andy……就當是一場沉迷過深的夢,一旦醒來,夢也就不在了。
「你不打算告訴他?」陳宇臣看穿她心中的想法。
「小愷愷是我一個人的。」黃綺玲口氣中有不容否定的堅決。
「這對Andy一點也不公平。」他急忙替Andy講話。
「不公平?」黃綺玲露出個可以置人於死地的眼光。「當年我一個人在台灣所受的一切就公平嗎?」
「我想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他固執地相信自己的直覺,笑容如沐春風的Andy雖有張令人無法抗拒的俊容,但他不是濫情者,也不是個會玩愛情遊戲的花花公子。
「我們沒有誤會,因為我早說過,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她的目光再度眺向窗外。
「你恨他?」
「恨?宇臣,既然已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何來的恨呢?」黃綺玲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陳宇臣被她語調中的淒楚震懾住了……這是怎樣一筆情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