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分?這麼嚴重?」她在紙上略算了一下。「交給打版師,增加一個縫份的寬度,件數可能會減少,能裁幾件算幾件!」
解決了所有問題,邵跋晶不禁納悶,以風動這麼多年的經驗,怎麼也不可能出這些問題。這到底怎麼回事?
偏偏紕漏像傳染病一樣地傳開來,讓邵跋晶應接不暇。
「邵小姐。」裁剪師愁苦著一張臉。「這件裙子我明明照著打版師的版子裁,現在她居然說我裁錯了,要我負責。」想起家裡的妻子,他怎麼賠得起這些損失?
「別急,我看看!」她接過版子。
原本應該採用直布紋,版子上卻標誌著四十五度正斜紋。
怎麼這麼糊塗?
稍有服裝製作概念的人都應該清楚,毛料本來就是一種比較容易擴張的布,尤其用在這種一片裙更是如此,怎麼會有打版師犯這種錯?
負責製版的朱惠寶聞風而至,不分青紅皂白的開口:
「這不全都是我的錯,該裁什麼布紋,裁剪師應該清楚,為什麼他沒發現錯誤?」
邵跋晶原本想息事寧人,更不想追究什麼責任,但是朱惠列寧主義的態度讓她不能苟同。
「發佈下去,這組一片裙停止生產。」
「停止生產?那損失由誰負責?」朱惠寶心慌了,她可賂不起!
「老闆如果連這點風險都承擔不起,就算在我頭上好了。」她相信孟子頡還有這點做老闆的度量。
她考慮到裁剪師有家累,若是要他負責豈不是要喝三個月的西北風?
「而且是打版錯在先,怎麼能要求裁剪師負全責?」
「你言下之意是要我負責?」朱惠寶十分不滿。
邵跋晶在工作上一向直言不諱。
「我都說了要全權負責,你怕什麼?況且我也沒有怪任何人的意思。」她意有所指的看著朱惠寶。「誰最瞭解什麼樣的款式該裁什麼樣的布紋?是打版師對吧,可是連你們自己的職責所在都會出錯,還有什麼立場要求別人替你們注意?裁剪師也是基於信任才會大意,你們又如何苛求他人要為你們自己闖下的禍負責?出了問題,最重要的是尋求解決之道,而不是推卸責任、彼此傷害!」邵跋晶言詞犀利,表情、口氣卻十分溫和。
每個人都把頭垂得低低的。這群打版師在公司待的時間遠比邵跋晶久,對公司的向心力卻遠不如邵跋晶。
邵跋晶坐下來,喝了口茶,大氣都還沒喘,負責採購的小姐就匆匆跑進來。
「邵小姐,公司訂的意大利紅玫瑰布,無法在預定的時間內交貨。」
這個問題無法以停產解決!這一組花色有五個款式,將近一千件的產量,會讓專櫃開天窗的。
「你先出去,我來想辦法。」
她能想什麼辦法?
該怎麼辦?
為什麼會一下子出現這麼多紕漏?
風動是一個有規律、有計劃,一切已經上了軌道的績優公司,怎麼會發生這些事?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所以然。
討厭的電話很不會挑時間,在她心情最惡劣的時候響起。
「晶晶,晚上一起吃飯。」徐紹倫心情非常愉快。
自從那天的爭執之後,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她。雖然知道不能太拒人於千里,不過她實在提不起興致。
「今天不行。」邵跋晶無精打采。
「發生什麼事?」徐紹倫關心地問。
跟他說了也無濟於事。
「公司發生了一點事,老闆又不在,所以……」哎呀!幹嘛跟他解釋。
「說說看,說不定我可以幫忙。」誰是老闆誰負責,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只有邵跋晶才會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好吧,既然他想聽就說給他聽。
邵跋晶說完之後又怕他擔心,忙著告訴他有辦法解決。
「你有什麼辦法?」如果有辦法,犯得著愁眉苦臉?
「憑我在服飾界打滾多年,應該可以找到關係調一些貨應急。」
小傻瓜!想安慰誰?如果這麼容易就去調呀!還傷什麼腦筋?還不是中間有不為人知的問題存在。
「那你還遲疑什麼?」
這就是她不願意思考的部分。「因為……」
「因為有困難嘛!對不對?」徐紹倫輕鬆化解她不願提及的事。
徐紹倫就是這麼一個人。
他懂得牽引她壓在心中的怒氣與煩悶,替她找一個發洩的出口,逗她生氣、開罵,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宣洩。當她碰到說不出口、尷尬的事,他總能洞知先機,識相的轉移話題。
「要不要我幫你?」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從事的行業與服飾業根本扯不上關係,就算因為某種關係認識一些布商,人家也不一定買他的帳。
「我可曾在嚴肅的事件上開過玩笑?」
邵跋晶想了一下,確實沒有。
他是個非常有分寸的男人,認識至今,連牽小手都沒有過,從來沒做過分的要求,頂多也是口頭上開開玩笑說要追她。
「你真的有辦法?」
「等我的好消息。」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也是他展現實力的好時機,他必須好好把握。
???
孟子頡昨天才踏進國門,便在邱蕙春的逼迫下,開著車往邵跋晶的住處接她上班。
清晨,天空是藍的,雲朵是白的,車輛不算多的街道展現台北的另一種風貌。
目的地就在眼前,孟子頡放慢車速。
雖然是被迫,但他心中也有些許的興奮。
在出國的這些日子裡,只要空閒下來,腦子浮現的總是邵跋晶的身影,揮也揮不去。
倏地,他發現邵跋晶正和一個男人站在樓下有說有笑。
這男人是誰?
傳聞中,邵跋晶只與女人交往,什麼時候冒出個男人可以和她談笑風生?
只見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在邵跋晶的額頭印下一個吻,然後揮手離去。
不知怎地,孟子頡心中的無名火愈燒愈烈。
哼!還以為她有多自愛?
「老闆?什麼時候回來的?」邵跋晶習慣性地往公車站牌走去,卻意外發現孟子頡的車子。
「昨晚。我來接你去上班。」他沒好氣地回答。
邵跋晶端詳了他片刻。
「有人拿著槍押你嗎?」心不甘、情不願的就別來嘛!
面對她那張生氣的俏臉,他忍不住發洩。
「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你……」邵跋晶終於知道他那張撲克臉的由來。
孟子頡非常懊惱自己的衝動,她又不是他什麼人,當然有交朋友的自由。
「對不起,我干涉太多了。」
「你看到紹倫了?」
孟子頡輕輕地點點頭。
「他是我的學長,一直像哥哥一樣地照顧我。」
「你可以不用向我解釋的。」孟子頡覺得自己很沒風度。
他伸手替她打開車門,邵跋晶沒有異議地坐了進去。
孟子頡繞過車頭走向駕駛座。
車子裡一片靜默,邵跋晶伸手打開音響,理查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流洩而出。
「你也喜歡理查?」邵跋晶的眼底有一絲羨慕。
「不只喜歡,還小有涉獵。」
邵跋晶興奮地搬出所知有限的理查資料。
「理查令人崇拜的是他那高超的彈奏技巧。以左手伴奏的琴音陪襯下,旋律提高八度進入高音域,把音埋藏在八度音域中,以和弦奏出。平常旋律在那麼高的音域中是很難彈奏出來,因為表現的範圍太窄,音量不容易擴大;但是理查在如此高的間域中,仍然能彈奏出優美的旋律,而且得到最好的效果。」一談到理查克萊德曼,邵跋晶便如癡如醉。
「你也學過琴?看你迷理查恐怕已經達到登峰造極了。」孟子頡取笑她。
對於他的嘲笑,邵跋晶不以為意,她是真心喜歡鋼琴,而且這篇大論也是基於喜歡理查,特地背下來唬人的。
在悠揚的鋼琴旋律下,孟子頡欣賞著她那散發出飛揚神采的迷人臉龐。
「我哪有時間和閒錢學琴?只不過學人附庸風雅而已。」邵跋晶飛揚的神采瞬間消失。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她這番話,讓他覺得自己擁有許多物質享受是一種罪過。
他有一股想擁她入懷的衝動,而且念頭愈來愈強烈,他不禁雙手握緊方向盤,拚命克制無由來的衝動。
車內除了理查的鋼琴聲,只剩下他們的呼吸聲。
第六章
孟子頡一向不贊成辦公室戀情,但是他有可能自己打破這個原則。
從一早進入辦公室開始,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邵跋晶的身上。
早上在車內相談甚歡的那一幕始終縈繞在腦海,像旋轉木馬似的不斷重複出現,搞得他沒心情好好上班。
戀愛,現在想來也沒那麼可怕嘛!
也許他該聽從母親的建議,找一個對像好好安定下來。而那個對象的最佳人選就是邵跋晶。
心意一定,為了怕自己退縮,他即刻行動。
「晶晶。」孟子頡輕聲叫著她。
邵跋晶專注地畫稿,沒抬頭的低應一聲:
「什麼事?」
他觀察她的反應,心情似乎還不錯。
「今晚我想去買一些CD,想問問你有沒有空陪我去?」
死老闆!臭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