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敔被她慌亂的反應嚇呆了,但卻不敢再隨便動手抱住她或拉住她,以防驚嚇她或將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任毀於一旦,可問題是她早已慌亂到聽下見他的驚叫聲。
沒有時間猶豫,他快速的移動腳步,在她撞上牆壁之前,比她更早一步擋在她面前,讓驚慌失措的她一頭撞上他,而不是撞上堅硬的水泥牆。
「唔!」他痛得悶哼一聲。
雖然車禍至今已過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但是他身上所受的傷並未完全痊癒,至少還禁不起一個成人衝撞的力道。所以瞬間,他的臉色已變成一片慘白,冷汗迅速的從他背脊、額頭間冒了出來。
可是即使如此,他仍沒有時間去管自己的感受,因為她竟慌亂到連撞到他都不知道,轉瞬間又往另外一個方向撞去,而這回竟直接撞向餐桌。
「小心!」他大叫出聲,但因為他們原本就與餐桌相距不遠,所以在他悶哼出聲到驚覺她轉身又衝往別的方向而大叫小心時,她已在那瞬間重重地撞上了餐桌。
「砰--」
餐桌被她重重一撞,原本已被他收拾成一迭的餐盤碗筷瞬間翻落地板,摔成了無數的碎片,飛散四處。
碗盤摔破的聲響讓喻琦渾身一震,短時間稍微的冷靜了一下,但是她的冷靜並沒有帶走足下劇烈的天搖地動,她還是感覺到害怕,還是有股想要到外頭去的衝動下斷的鞭策著她。她幾乎完全不能自己,雙唇顫抖,面無血色的摸索著四周想找生路。
楊開敔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個箭步猛然伸手便將她整個人擁進懷中,並將她的臉按進他仍隱隱作痛的胸口,以安撫的語氣不斷的對她低語著。
「冷靜點,沒事的,地震再一會兒就會停的。妳不要慌亂,妳不是一個人在這裡,我也在這裡記得嗎?我會保護妳的。冷靜下來,妳會沒事的,冷靜下來,喻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撫起了作用,或者是他的擁抱讓她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所以她終於安靜了下來。
房子還在晃,地震還沒有結束。
這個地震震了將近有一分鐘那麼長的時間,而且規模之大,讓即使不覺得地震有什麼可怕的人都忍不住害怕起來。這也難怪會讓每次碰到地震都能老神在在的喻琦,嚇得驚慌失措了。
地震終於停止,屋內所有搖晃不已的懸吊飾品也慢慢地停了下來,逐漸恢復靜止的模樣。
楊開敔確定地震真的停止,也感覺不到還有其它餘震後,終於慢慢地鬆手放開被他擁在懷裡的喻琦,同時低頭看她。
他本以為他一鬆手,她就會立刻退離自己的懷抱,可奇怪的是,她卻一動也不動的仍舊緊緊地偎靠在他胸前。
她是怎麼了?難不成真的被地震嚇壞了?
「喻琦,妳沒事吧?」他一臉擔心的問道,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輕輕地將她推離自己。
她一臉茫然的抬起頭來,臉上仍帶著地震後心有餘悸的驚恐神情。
「沒事了。」他以粗啞的嗓音溫柔的對她說。
「沒事了?」
「地震已經停下來了。」他解釋。
喻琦呆愣了一會兒,終於有了比較正常的反應。她在瞬間退後了一步,露出有些尷尬與不好意思的表情面對著他。
「……」她頓了頓,「謝謝你。」
「不客氣。」楊開敔說,一頓之後又再開口道:「妳可以先走到客廳沙發上去坐嗎?我先把地板上摔破的碗盤收拾一下。」
「對不起,麻煩你了。」喻琦沉默了一下,忽然低下頭來輕聲的說。
「麻煩倒不會,只是要花一點時間將它確實清理乾淨而已,免得不小心踩到碎屑而受傷,妳快到沙發上去坐好。」他再次催促道,見她站在一堆碗盤的碎片之間會讓他緊張到胃痙攣,就怕她會不小心受傷。
喻琦輕點了下頭,終於伸出雙手摸索著前進的路線,然後安靜的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因為她知道留下來也幫不上他的忙,甚至還可能會造成他的麻煩,這就是一個失明者該有的體認。
不過,剛剛那種感覺是怎麼一回事?那是她的錯覺嗎?因為害怕所產生的錯覺嗎?
喻琦安靜的坐在沙發上一邊聽著他清理破碎碗盤的聲音,一邊發愣的想著。
那一切真是錯覺嗎?
她忽然變得不確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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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我們該聊些什麼呢?」
清理完屋內的碎片,楊開敔泡了兩杯咖啡,一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一杯則端在自己的手上,隨性的坐進沙發裡開口問道。
過去幾天聊過她的成長過程、學習過程,也聊過她的家人和朋友,以及工作與興趣。他從不曾試著要她說出一些她不想說的事,而且總會在她不知不覺間,將她導向快樂與歡笑的回憶裡,讓她的心情不自覺的變得放鬆、愉悅。
喻琦從未懷疑過他的做法,畢竟他是醫生,她是病人。
可是在經過剛剛那個地震,心裡冒出第一個下確定之後,許多疑問卻也跟著有如雨後春筍般一個個的冒了出來。
咖啡的香味盈滿空氣,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深呼吸。
她順從渴望的伸出手,靠著茶几邊緣摸索著屬於她的那杯咖啡,然後找到目標後,小心翼翼地端到嘴邊滿足的喝了一口香醇義式濃縮咖啡,並習慣性的伸出舌頭舔掉沾在唇邊的細碎奶泡。
甜味適中,濃度適中,這咖啡的好滋味是那麼的熟悉,她之前怎麼都沒發覺到呢?
是巧合嗎?今天之前的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是,可是現在的她卻無法確定了。過去那些她認為是巧合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嗎?
「我看我們今天就來聊聊讓妳最難忘的事好了。截至目前為止,妳覺得讓妳最難忘的一件事是什麼?」楊開敔開口道。
經過了一個星期的相處,喻琦已經非常習慣醫生這種粗啞中帶著些許破音的低沉嗓音。可是現在她卻莫名其妙的感覺這種嗓音,和另外一個低沉溫厚的嗓音有些相似,她是瘋了不成?
「怎麼了?難道讓妳難忘的事,並不是快樂的事?」他微微地蹙起眉頭。
他記得她跟他說過,讓她最難忘的一件事就是國二時誤會他,還口不擇言的罵了他之後,他就轉學的事。如果她這輩子沒再遇見他的話,也許她會為此後悔一輩子,可是他們在一起之後,那便單純的變成了她最難忘的事而已,並不會再讓她感到痛苦。
「不,我只是在想該從何講起而已。」喻琦緩緩地開口。
「原來是這樣,那妳慢慢地想沒關係。」楊開敔說完喝了一口咖啡,本以為會等一會兒的,沒想到他嘴巴裡的那口咖啡都還沒吞進肚子裡,她卻已經開口了。
「我最難忘的一件事是發生在我國二的時候,那時候班上有個很受歡迎的男同學,很多女同學都喜歡他,我也很喜歡他。」
「喔?那是妳的初戀嗎?」
「不是。因為最後和他交往的人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沒關係,我們現在多的是時間,妳可以慢慢說沒關係。」
「可是我今天並不想和醫生談這件事,我想談別的事。」喻琦抬起頭來,突如其來的對他說。
楊開敔訝然的瞬間挑高了眉頭。
「妳想談什麼事?」他好奇的問,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想對他說什麼。
「楊開敔。」
他倏然一愣,沒想到她會說出他的名字。
「楊開敔?」他以不解的語氣念著自己的名字,「他是誰?妳的未婚夫嗎?」
「穆醫生怎會知道?」喻琦以懷疑的語氣問。
「我猜的,因為我曾聽麥峪衡醫生提過妳有個未婚夫,只是我不知道這段時間他人跑到哪裡去了,因為從我住在這裡之後,就沒見過他。」楊開敔不慌不忙的回答。
「雖然你知道,但從沒開口問過我這件事。」
「我不想刺激妳。」
「刺激我?」喻琦側耳準備傾聽他的解釋,怎知四週一片沉靜,始終都沒有聽見那粗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醫生?」
「我在這裡。」楊開敔回答。
「你為什麼突然不說話?」
「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為什麼?」
喻琦等了一會兒,仍等不到他的回答,於是她猜測的開口說:「你是不是以為我的未婚夫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出現,是因為他拋棄了我?」
「難道不是嗎?」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猶豫的出聲。
「不是。」她眨了下眼睛搖搖頭。
「那麼這段時間,他為什麼都沒來看妳?」
「因為……」喻琦欲言又止,猶豫著該不該讓這個話題繼續。
她之所以會突然對醫生說她想談楊開敔,目的只是想要試探他的反應,以確定自己的懷疑而已,可是為什麼她什麼都還沒感覺到,卻已在不知不覺問失去了主控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