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視力檢查室後,她們轉往X光室、斷層掃瞄室、超音波檢查室等等地方,一一地做了各種詳盡的檢查之後,才來到麥峪衡的專屬診療室。
「麥大哥。」艾媺和季芛瑤同時叫道。
「麥大哥。」喻琦的叫喚比她們慢了一拍,因為她看不見,所以並不知道麥峪衡此刻正出現在她面前,直到艾媺她們先叫了人之後,她才知道。
「喻琦,聽到妳願意接受治療後,麥大哥真的很高興。」他真心的對她說道。
「對不起,讓你替我擔心了。」
「別這麼說,開敔就像我弟弟一樣,對於妳這弟媳,做大哥的我--噢!」站在他旁邊的楊開敔猛然踩了他一腳。
「麥大哥你怎麼了?」聽見他的痛呼聲,喻琦關心的問。
「沒什麼,只是被瘋狗咬了一下而已。」
「瘋狗?」
「我開玩笑的。」麥峪衡瞪了楊開敔一眼,只見後者不斷的對他比著左臉,意思是他想看她臉上的傷。
他有點不想幫他,誰叫他剛剛踩得這麼用力,可是一想到過去兩個多月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所受的折難,他就忍不住心軟了。
「喻琦,妳臉上的傷口復原得如何,可以讓麥大哥看一下嗎?」他開口要求。
「我不想嚇到你,麥大哥。」
「別忘了我是個外科醫生,什麼樣血淋淋的畫面我沒看過?放心吧,我不會被嚇到的,所以開敔也一樣--噢!」楊開敔又踩了他一腳。
喻琦突然渾身緊繃,整個人面無血色,驚恐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喻琦?」艾媺和季芛瑤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開敔是不是在這裡?你們是不是欺騙了我?是不是?」她激動的叫道,雙手因驚慌,害怕的在半空中揮舞著,想尋找逃出這個地方的出路。
「喻琦妳冷靜點,開陽不在這裡,他並沒有在這裡呀。」艾媺急忙捉住她的手說道。
「不,妳騙我,他一定在這裡,一定在這裡。」她激動的搖頭叫道,然後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轉身就往前衝去。
「小心!」楊開敔再也忍不住的衝上前去,在她差點就要撞上門框時拉住她。
從未聽過的粗啞嗓音讓喻琦整整呆滯了一秒鐘,而季芛瑤趁此機會立刻開口。
「開陽真的不在這裡,如果他在這裡的話,他早開口說話或者是一把將妳緊緊地抱進懷裡了,妳難道沒想過這一點嗎?」
「妳說的是真的嗎?」喻琦將臉轉向她站立的方向,面無血色的輕聲問道。
「如果妳不信的話,妳可以問穆易醫生,他可以做證,在這間診療室裡,就只有我們五個人而已,沒有第六個人存在。」
「穆易醫生?」
「妳好,在下就是穆易。」那個粗啞的嗓音再度響起。
喻琦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她看不見對方,而且對方又是她初見面的人,所以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總不能說「很高興見到你」吧?因為她是個瞎子。
「艾媺?」她向好友求救的喚著。
站在一個不認識的人身邊,讓看不見的她很沒有安全感。
只是當她想伸手找艾媺時,這才發現她的手仍陷入那名叫穆易醫生的手掌中,她驚慌的在瞬間急忙將手縮了回來,並在空中盲目的摸索著。
「艾媺妳在哪裡?小瑤,小瑤?」她慌亂的叫道。
「我在這兒。」艾媺急忙應聲。
季芛瑤也跟著走到她身邊,兩人一左一右的讓她牽住了手。
「穆易醫生的聲音雖然難聽得嚇人,但他不是壞人,妳不要緊張。」季芛瑤安撫著她。
「小瑤妳這樣說話就太失禮了。」麥峪衡開口道,「抱歉穆醫生,她說話比較直一點,請你別見怪。」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粗啞的聲音如此回答。
「小瑤、艾媺,妳們把喻琦扶到椅子上坐下。」麥峪衡交代著。
「穆醫生,你的聲音天生就這麼難聽嗎?」
被扶著往前走時,喻琦聽見季芛瑤如此問道。
「不,這是吸入性灼傷所造成的傷害。」
「喔,那你是遭遇過火災嘍?那你沒被燒傷毀容還真是萬幸耶。」
「小瑤妳在說什麼呀?」艾媺忍不住的遏止她,因為楊開敔已經開始變臉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穆醫生長得一表人才,配上這麼難聽的聲音實在太可惜了,我想穆醫生週遭的親朋好友一定非常為你發生這樣的意外感到心痛吧?」季芛瑤狠狠地瞪著他說。
自從她從天璇那裡得知這傢伙所做的蠢事之後,她心裡就一直積壓著一股散不去的怒氣,火得要命。也因此,她明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找他算帳的時候,她卻完全忍不住。
「只要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楊開敔粗啞的開口,但雙眼卻是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喻琦,像是特地在說給她聽的一樣。
「叩叩。」
突然傳來兩聲敲門聲,一名護理人員推開門走進來,為他們送來喻琦剛剛所做的各項檢查結果與報告。
「穆醫生。」麥峪衡將部份資料遞給楊開敔,兩人各自看了一下手上的檢查報告,然後再交換看,最後則一起站在桌前討論了一下結果。
「看樣子一切都很正常。」麥峪衡說。
「嗯。」楊開敔同意的點點頭。
「所以跟我們想的一樣,這是很典型的身體化疾患之轉化症。」麥峪衡說。
「什麼叫做身體化疾患之轉化症?」季芛瑤忍不住的發問。
「當年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一位投入地震災區救援的軍人眼睛突然失明,經過檢查之後,發現一切正常,但是他卻完全看不見。這便是一種身體化疾患的轉化症。」
「麥大哥,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也就是那個軍人臨危授命進入災區救援,可是現場的慘況卻完全超出他所能承受、適應的範圍,因而導致他潛意識想逃離那個地方,所以他才會不自覺的選擇了病人的角色,因為只要生病了,他就能夠暫時的離開他的工作崗位。
「這種疾患有五個向度,一是運動,感覺功能失常;二是有人際衝突或其它壓力;三是異於詐病或者有意製造、假裝;四是非生理因素及文化背景許可;五則是造成重大痛苦、損害生活功能。喻琦現在的情況,跟那個軍人當初的情況相當的類似。」
「那麼那個軍人後來的視力有恢復嗎?」
「當然有。」
「太好了!」艾媺激動的大叫,握著她的手不斷的搖晃著。「喻琦妳聽到沒?這表示妳的眼睛一定能夠治好重見光明的,這真是太好了。」
喻琦感覺五味雜陳,分不清楚自己在聽見復明有望這個消息之後,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很害怕復明之後,必須每天面對自己可怕的左臉與左眼,更害怕哪天走到街上時,突然撞見開敔懷抱一個女人的畫面。雖然離開他、放棄他都是她自願的,沒有人強迫她,可是她還是無法接受親眼目睹他身旁有了別的女人的畫面,那會讓她心痛至死的。
可是她又不能就這樣當一輩子的瞎子,因為沒有人會願意照顧她這個廢人一輩子的,即使有,她也不能這麼做,不是嗎?
「喻琦,妳在想什麼?」她的沉默讓艾媺忍不住的問。
「妳該不會是反悔,不想接受治療吧?」季芛瑤懷疑的說。
喻琦愣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妳剛剛在想什麼?」季芛瑤以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語氣追問。
「我只是在想,治療需要多久的時間,會用什麼方法治療而已。」喻琦隨便亂說。
「這有什麼好想的,只要問醫生就知道了。穆醫生?」
「這是心理方面的疾病,需要心理治療,所以既不用吃藥,也不必擔心治療的過程中會產生疼痛。」粗啞的聲音如此回答。
「所以?」
「這種治療需要的是時問和病人對醫生的完全信任與敞開心胸,所以既然你們要我放下所有工作,在這段時間裡只單獨醫治這位小姐的話……」
「她叫喻琦。」季芛瑤忍不住的說。他還真會演戲哩!
「我希望能夠和她住在一起。」楊開敔話一說完,在場人全都在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這會不會太激烈了一點引他事先怎麼都沒跟他們知會一聲呀?
「這個……醫生,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好吧?」艾媺說。
「我以為喻小姐和家人住在一起。」
艾媺忍不住皺眉瞪他。他根本就是明知故問嘛!
「不,她一個人住。」
你不怕太過接近讓自己的身份曝光嗎?季芛瑤以一臉嚴肅的表情,無聲的凝望他問道。
我想親自在她的身邊照顧她。楊開敔以唇形無聲的回答,然後才開口堅持的答道:「這是最節省時問的方法,而我不可能為了幫助一個病人,就在這裡耗上大半年的時間。」
但是眾人仍覺得這樣做不太妥當。
「可是孤男寡女--」麥峪衡也試著想打消他這個念頭,可是才一開口就被他給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