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長的手只撈到空氣。見到他的喜悅、錯失的失望一下湧上心頭。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車廠的。
許多人跟她打招呼她都視而不見;其實她很想不讓自己表現得這麼明顯,都那麼多年了,她這樣悵然若失太誇張了不是?
神情麻木的回到座位,她把自己蜷縮起來,她感覺不出來心裡頭是哪種滋味。
只是覺得麻麻地……
畢哥接到第一手通報,趕緊進來。
「小米……」她臉上蒼白的表情是他沒見過的。
「畢哥,陪我喝酒去!」
「小米,大白天的,就算案子沒談攏也不用酗酒,了不起讓原來的油商繼續壓搾,妳用不著這樣。」丈二金剛抓不著頭緒的畢哥牛頭不對馬嘴的安慰,可是這種安慰法根本是落井下石。
「去不去嘛?」她完全的不耐煩,眼光梭巡著可以陪她去瘋的人。
畢哥小心翼翼了起來,連忙阻擋她梭巡獵物的眼光。
「真要喝?」
「廢話!」
「妳請客!」
他有多久沒見過不講理的小米了?
合作多年,他其實都快要忘記小米的真面目,以為她就是任勞任怨,好相處又懂事的一個女孩。
「隨便都可以啦。」
「我先打電話回家報備。」
「麻煩!」
「好吧……」
不敢再多問,沒有說不資格的老闆只好自動降級成為陪酒小弟,捨命陪君子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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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酒屋。
別看清酒不起眼,強烈的後勁也是會叫人生不如死的,她卻拿來當白開水喝,大吟釀,數一數三瓶都已經空了。
不說話,埋頭狂喝,小菜看都不看。
畢哥膽顫心驚,怕貞潔不保……呃,怕眼前的小米。
她陰沉得叫人害怕。
「小米,妳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就說吧,畢哥畢竟比妳多吃了幾年白米飯,就算幫不了忙當妳的垃圾桶也沒問題。」
米迦家拿著泛紅的眼睛瞅他。
「我……失戀了。」
沒聽過她在談戀愛啊。
不敢碰觸地雷。「我叫兄弟去砍了阿超那王八蛋!」
「阿超?嘻,你想哪去了,他算哪棵蔥,我跟他什麼關係也沒有!」為什麼大家都要把她配給阿超?
「不管是不是阿超,天下男人這麼多,明天換一個!」
「我也想,可是他一直住在我的心底,我想趕……也趕不走!」不曾向誰吐露過對祿瑤王的心意。
這年頭,誰會相信一段幼稚的愛戀從她少女時期延續到今天?
她腦袋燒了吧!大家只會這麼說。
她不是沒人要,只是心底有過他以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你明白嗎?」
呃,「明白!」就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也不能在這節骨眼承認。
她瞇眼,把剩下十分之一的酒全部倒進杯子裡。
「我這些年這麼拚命到底為了誰?」
「為自己啊!」別再喝啦小姐!他在心底哀鳴卻不敢去搶杯子。
他是個很孬的老闆啦……
她搖頭,口齒不清的自言自語,「誰說的?我想讓他看看我也有好的一面,想讓他摸摸我的頭……說我很認真、很棒!」
畢哥或許糊塗,可是,他驚人的發現他忽然知道了她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他一直不明白到底是哪來的力量讓曾經是叛逆少女的小米徹頭徹尾改頭換面,其實那個答案早就很明顯了,是他太疏忽,完全沒想到那裡去。
只有愛情的力量才能改變一個人,尤其是改變一個女人。
「小米,妳見到祿瑤王了?」
那名字被提及,米迦家茫茫的眼神恢復了下焦距,「他身邊有個大美人,兩人可親熱了呢。」
欸,果然!
總算理出讓她情緒失控的原因了。
「小米,正常的男人都有女人,妳不也有阿超嗎?」
「阿超……是我的男友?」又是阿超,他跟她算是一對嗎?原來大家都是這麼看他們的。
她苦苦的笑了出來。
笑完,杯子裡的酒對她失去澆愁的滋味,她低了頭半天,從下巴飄出話來。「畢哥,我大概沒辦法自己回家,你可以送我回去嗎?」
苦刑要結束了嗎?畢哥喜出望外。「沒問題!」
「那結帳走吧。」她還能站得起來。
畢哥去付帳,米迦家顛著腳步往外走,迷濛的眼看不清前方,竟然撞進了一對剛進來的客人。
「小心!」
因為全無防備,她被對方的力道差點震到角落去。
「對不……呃,起!」儘管暈頭轉向,這些年來在社會上打滾的經驗讓她學會了向人低頭。
「妳還好吧?」
奇怪!雖然看不清對方卻覺得他的聲音好聽。
她很想把自己披頭散髮的樣子整理一下,卻因為怎麼都站不穩,徒勞無功。
「我……不好……很不好……」
酒後吐真言,她真的很不好哇!
頭髮總算撈起來肯聽話的回到後腦勺去,完全露出她被酒意醺紅的臉蛋來──
「小米。」
米迦家以為是畢哥在喊她。
「畢哥別叫我,頭好痛呢。」接著身體一栽,又撞進那堵像山一樣寬闊厚實的懷抱。
畢哥結帳出來,看到歪倒在祿瑤王身上的米迦家,目瞪口呆。
──這,說人人到,說鬼鬼到,世界說大很大,說小很小,這地球是怎麼轉的啊?!
第九章
「祿瑤王……」
以為醉到不省人事的米迦家突然推開摟著她的人,然後瞇著眼確定眼前的人是誰之後縱身一躍,雙腿用力的勾住他的腰,雙臂環住他脖子,然後一頭埋進他鎖骨的地方,像汲取她想念已久的味道拚命的聞著他身上的氣味。
「是你,真的是你,你太過分了,到現在才出現……我想你!好想、好想,想得常常心痛你知道嗎?」
祿瑤王回手抱住她,低垂下臉恰巧跟仰起臉來的她臉對臉碰個正著,米迦家更用力伸直腰桿啾啾啾親著他的臉不肯放。
兩人就當著畢哥還有美女,當然啦,整個居酒屋的客人也都看見這一幕熱情的擁吻。
美女的臉霎時有多難看就多難看。
「瑤王,她是誰?!」眾目睽睽下覺得面子掃地的美女實在看不下去,用她最持平,其實是很尖銳的聲音質詢她的男伴。
「妳沒有眼睛不會看,舊情難忘。」畢哥暫時充當兩人的發言人。
「你胡說,這麼大膽的女人簡直就是不要臉!」他們交往那麼久,即使對祿瑤王再渴望也不敢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出來。
她以為矜持可以為她換來下半生的幸福。
「倒翻醋罈子的女人才難看!」畢哥嘲諷她。
美女的臉色更難看了,要不是努力維持著禮貌,她可能會用平常細心呵護的長指甲抓破這臭男人的臉。
「我就不信你有風度接受這種情況!」
「妳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可能。」
「風涼話!」
「我是說真的,強摘的果子不甜,不管妳多久以前認識他,都不會比小米早。」
「什麼意思?」
「他們兩人高中的時候就是一對了。」
再度受到打擊,美女力圖振作。「愛情沒有早晚。」
「妳錯了,對小祿這種性格的男人來說最早遇見的愛情最刻骨銘心,妳不覺得奇怪嗎?他們兩人起碼有十年以上不曾見面,再看見卻能在第一眼認出彼此,妳能嗎?」
兩雙唇瓣黏在一起,當真是熱情如火。
「我不甘願!」
「妳以為他的心裡還有妳這個人存在嗎?」快快知難而退吧,他也不想繼續當電燈泡了。
雖然難堪,美女的心裡也清楚,這時候的祿瑤王心裡的確早就沒有她了。
也許,她根本從來不曾進到這男人的心裡……
「走吧,我幫妳叫車。」畢哥展現了難得的紳士風度。
「嗯。」
這樣走,灰頭土臉,硬賴著,也不會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識相的人帶著滿懷寥落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如膠似漆的雙唇終於分開了。
米迦家徐徐落地,從天堂回到人間的她突然捧住肚子。
「怎麼了?」祿瑤王發現情形不對。
「我想吐!」
他的吻居然讓她想吐,還沒來得及把事情想歪,米迦家掩著嘴掙開他,咚咚咚的鑽進化妝室去了。
祿瑤王歎息。
她還是莽莽撞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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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著臉,米迦家喝下不知道第幾杯的解酒茶。
「喝不下去就別勉強了。」大手伸過來壓住杯子,他不想看她自虐。
「我去化妝室。」她是豬頭啊,這麼多年不見居然醜態百出,醉得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最糗的是抱著人就親,還轟動了整個居酒屋!
她想念了多少年,幻想過兩人相遇的種種畫面,為的就是要把自己最好的那面呈現給他看,現在咧……她好想死喔!
「妳已經去了第四趟,要不要跟老闆商量把他家的廁所闢為妳專用的?」
「原來你變壞了,我承認見到你會緊張不行嗎?」多虧了那些解酒茶,她的思路比較清楚,可以慢慢打量太久不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