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瑩玉牽強一笑,「不打緊的,在這個地方賣靈肉是實情,反正我已習慣了。」
「為何不離開?」
「因為我付了更多的黃金不准任何人替她贖身。」刑邵威性感嗓音自人身後響起。
朱盈安一愣,何瑩玉則低頭不語,眼眶卻泛紅了。
朱盈安站起身,看著穿著綢緞白袍、俊逸過人的刑邵威,「你為什麼那麼差勁?要是有人肯替何姑娘贖身,至少她可以有尊嚴的過日子吧!」
「那我的日子多無聊。」
「你……」朱盈安一愣,氣煞了紅顏,「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為什麼不行?給我一個理由。」刑邵威問得直接。
她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但卻找不到話來反駁,他的行為明明是錯的,他為何可以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他冷笑,「說不出來吧!那我來說,這世界有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也沒有理由可議。有人天生就是要活在痛苦裡,有人則得天獨厚,能霸佔所有的愛與關懷。」
「你、你不能因為你爹娘都將關心放在你大哥身上,你就幼稚的……」
「妳說什麼?」他眼光兇猛,一把向前扣住她的手腕。
好痛!「我、我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憤世嫉俗、那麼自暴自棄。」
刑邵威黑眸威脅半瞇,「不知道就別亂說話,小心我再拉妳去賭坊下注。」
「隨便你,反正我也不能怎麼樣,但你若是個男人,就直接去跟你娘說你的不平,何必淨欺負我們這些卑微女子。」
她奮力掙脫他的手,揉著手腕,站在驚愕抬頭呆看她的何瑩玉身邊,知道自己又多話了,但……
「隨便了,反正我娘教過我,人善被人欺,做人絕對不能太懦弱。」
「嗟!妳那個娘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會教這句話的人。」他馬上駁斥。
她粉臉一紅,好吧!這是她自己說的,那也是心有感觸嘛!
「反正有人教過我就是了,而你,就是那種會得寸進尺的人,對你多好也沒用。」
他搖搖頭,發現自己的怒火稍消,對她的勇敢倒愈來愈欽佩了,「那好,妳問看看,瑩玉敢不敢像妳一樣,勇敢的說她日後不接我這個客人了?」
朱盈安轉頭看她,以眼神鼓勵,「為什麼不敢?何姑娘,妳說。」
何瑩玉咬著下唇。她怎麼敢,何況有些難搞、不好的客人,還都是刑二少幫她擋下,讓她不必應付那些有怪癖的客人……
「何姑娘?」
何瑩玉搖搖頭,「妳不懂的,大少奶奶,刑二少其實是個好人。」
「好人?!他是好人,這世上就沒有壞人了,他對妳這麼壞,妳為什麼還要幫他說話,還是妳怕得罪他?」
刑邵威得意的打斷她的話,「朱盈安,妳再說也沒用,該回去了。」
他話鋒轉得快,令她一愣,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若不想走,就留下來當妓女好了。」說完他逕自離開。
何瑩玉見他先行,忙催促忤著不動的朱盈安。「走吧!」
這兒是妓院,她是一定要離開,只是這心裡就不痛快。為什麼每個人都得對刑邵威言聽計從,唉,也包括她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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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霏霏、寒風刺骨,一輛夜行馬車在羊腸小道上答答前進。
馬車上,一名斯文沉穩的中年人與一名兩鬢斑白的老人一邊談話,一邊注意外面的動靜。一趟長達月餘的收帳下來,他們身懷巨款,雖然功夫不弱,但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老爺,這次年節收帳,一些付不出利息的貧困人家已一連幾年沒收了,我也不好說什麼,但有一些明明是想賴帳,老爺也答應延收,還有尚未前去收款的,我們這就打道回府好嗎?」年已五旬的老賬房鄭義問著。
刑庭光撫了撫鬚,輕歎一聲,「是不好,但這一趟出來,我這顆心老是不定,眼皮更跳個不停,所以想想還是先回家好了。」
話語乍歇,馬車突然疾速狂奔起來。
「怎麼回事?」鄭義直覺上前,拉開簾幕要叫馬伕小心些,豈料,馬座上竟不見人,兩匹馬兒像受驚似的急奔向前。
他連忙竄身向前,抓起馬韁欲控制馬車,但一道飛箭突地在夜色中襲來,射中他的右肩,他痛呼一聲,一個沒坐穩摔落馬車。
「鄭賬房、鄭賬房。」
刑庭光臉色丕變,將裝了銀票的包袱綁在身上,竄身出馬車往來路奔去,見昏厥在路邊的老賬房,立即蹲下身子查看,驀地,黑夜中竄出數名黑衣人,月光下,犀利的刀光懾人,眨眼間,凌厲的攻勢齊攻向他,他奮力回擊,但寡不敵眾,身上刀傷漸增,漸處下風,明白再纏鬥下去不是辦法,他一咬牙,一把扯下綁在後背的包袱,使勁的往一旁的山谷扔去。
「該死的!他將銀票往下扔了。」
「那還杵著幹麼,全給我下去找。」
數名黑衣人在瞬間全奔下山谷,刑庭光則流血過多,昏厥在路上。
夜風瑟瑟,三更天後,一輛尊貴馬轎行駛而來,馬伕一見地上躺著兩人擋住去路,急忙煞車,再定眼一看,兩人渾身是血,看得他是頭皮發麻。
隨侍在轎後的四名護衛立即上前,其中兩人下馬去探兩人鼻息--其中一人的傷勢較重,一人應該只是中箭昏厥。
這時,轎內傳出詢問聲音,「怎麼停轎了?」
一名侍衛連忙回頭拱手道:「啟稟皇后娘娘,路上有兩名受傷的人擋道。」
「既然活著,就帶他們回去。」
「這……不好吧,不知他們是何來歷?」
「照我的話做。」
「是!」隨侍的幾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心地善良,雖然不放心,但也只能一人扛著一人上了馬背,一行人繼續前進,往隱藏在蓊鬱森林中一處無人知曉的「月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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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綿綿,天色灰濛濛地,樹上初綻的春芽在飄搖的雨絲下顯得格外翠綠。
小廝撐著傘讓刑邵威與朱盈安步入大廳,謝瀅已端坐在紅椅上,一邊喝著冒煙的熱茶,一邊從杯緣睨視兩人,
「娘。」朱盈安一臉忐忑,不知該說什麼。
「我問妳,是妳將邵恩房裡的窗戶開個小縫的。」
朱盈安眨了眨眼,沒想到婆婆一開口說的居然是這件事,對轉身就往後面長廊走的刑邵威卻是一個字兒都沒有。
難道他帶著她在妓院待了七天的事,她都不知情,但就算不知情,她為什麼也不問他們去了哪裡?
「我在問妳話。」謝瀅的臉繃了起來。
她連忙回答,「是的,娘,那是因為……」
啪地一聲,謝瀅怒不可遏的起身上前摑了她一記耳光。
朱盈安撫著燒燙的臉頰,一臉怔愕,「娘……」
「娘?哼,因為妳的粗心,邵恩受了風寒,咳嗽、咳痰不止,好幾次都快喘不過氣來,若不是大夫醫術高明,還有虹吟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妳這一聲娘還能喊嗎?」
「我……」她不知道,而且她被軟禁在妓院了。
「春雪!」謝瀅冷聲一喚。
一旁的春雪立即上前,「夫人。」
「把大少奶奶關到柴房去。」
朱盈安臉色丕變,倒抽了口涼氣,「娘?」
「我要妳好好反省,也要妳好好記著,照顧邵恩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不然邵恩若是因妳的疏忽而離開,我也要妳一起去陪葬,妳明白了嗎?」
「我明白,我會注意,也願意反省,可是我卻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娘不關心二少爺呢?我只是一個買來的媳婦,您不關心我無所謂,但他七日未回……」
謝瀅冷眼一覷,打斷她的話,「他在妓院鬼混,還需要關什麼心?」
朱盈安一愣,「娘知道?」
「哼,壞事傳千里,他帶妳到賭場下注,又將妳困在妓院的事,大概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了。」也因此,她是氣得更不想去理那個不肖子!「他要墮落就隨他去吧,在我眼裡,沒有他那個兒子?」
「可是娘,您這樣太不公平了,您把您所有的愛……」
「妳以為妳是誰?」
婆婆這一句話逼得她將到口的話全吞回去了,在被春雪帶到柴房關起來後,她才突然體會到當一個有錢人家的媳婦有多難。
「從沒見過妳這種笨蛋,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替人抱不平。」一個悶悶的聲音突地在門口響起。
朱盈安抬起頭來,瞧見面無表情的刑邵威走進擁擠的柴房。
「你怎麼可以……呃,我是說我明明看到春雪上了鎖。」
他撇了撇嘴角,「我要鑰匙,她敢不給我?」
她想了一下,也對,誰敢不聽他這惡少爺的話。
「怎麼不說話?」
她抿了下唇,「說什麼?你剛剛說的話我又無言駁斥,你說的是對的,我老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頎長的身軀靠在牆壁,雙手環胸低頭看著坐在一角的她。她在前廳跟娘說的話他一字不漏的全聽到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