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意只得怯怯地走過去。
從前,在江陵的時候,義父曾請來嫵媚妖嬈的青樓女子教她伺候男人的絕技,她也以為自己跟男人獨處時能夠談笑自若,但這會兒才發現,原來想像與現實大相逕庭,她仍舊如此害羞……
「妳很怕我嗎?」他看著她微顫的身子,不禁失笑。
「不……奴婢只是覺得有點冷。」她小聲答。
「這宮裡很久沒有人住了,覺得冷是正常的。」伸臂一攬,他將她攬入懷中,「有時候,我也覺得這兒很冷。」
她依著他胸膛,雙頰緊貼他壯實的胸肌,聽見他平穩的心律,忽然有一股舒慰的感覺瀰漫全身,彷彿浸在溫泉水裡。
雖然還是免不了緊張,雖然仍舊瑟縮,但比起剛才的不知所措,卻好得多了,
「妳的手真的好涼。」他的大掌握住她的柔荑,聲音溫柔得完全跟他威嚴冷峻的外表毫不相符,「還是夏天呢,就這麼涼,等入了秋,那可怎麼得了……」
似乎被這過於溫柔的語氣觸動了,如意終於敢抬起頭,與他的雙目對視。
她發現他的眼睛閃著寒星一般的光澤,彷彿蘊含著無限的幽傷,他的箭眉微凝,長長的睫毛不為人知地輕抖,似有無聲無息的淚花要被抖露出來。
他的拇指忽然攀上了她的玉頰,不斷地摩挲,彷彿要把她面龐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撫一遍,他的唇也忽然俯了下來,觸碰他撫摸過的地方,也是一點一滴的,似乎想把她吸納進他的骨髓裡,永不分離。
如果不是因為倖存著一分理智,如意定會產生某種幻覺--以為他深愛著自己,那種愛,用「刻骨銘心」和「滄海桑田」也不足以形容。
冷不防的,他撐起身子,將她高高地抱起,直走向床榻……
如意禁不住喘息起來,再笨的人也會明白此刻這個男人想幹什麼,但她仍舊褪不去處子的青澀,心裡按捺不住一片驚慌,想掙扎,激烈的顫抖又讓她沒有力氣掙扎。
她摟著他的脖子,瞪大眼睛盯著他,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具石像。
「怎麼了?」玄熠注意到了她的不適,「很害怕嗎?」
「不,奴婢只是、只是……」她想用一笑來表示自己的輕鬆,可支離破碎的語句卻出賣了她此刻真實的心情。
「撒謊的小東西。」玄熠捏了捏她的耳垂,「別騙我了,妳的確在害怕。」
「沒有……」她硬著頭皮道:「奴婢懂得如何伺候王爺的。」
「哦?」他似乎覺得她相當可愛,「那好啊,我倒要看看,妳如何伺候我。」
如意羞紅著臉頰,纖纖柔荑朝對方的胸膛攀上去,去解那衣衫上的扣子。
她學著青樓女子教她的模樣,一邊替他寬衣解帶,一邊以紅唇輕吻他逐漸赤裸的肌膚,從胸到腹,一寸,又一寸……
但她的初吻是如此的笨拙,她的臉頰是如此燥紅,她指尖顫抖至無法解開他的衣扣,她的呼吸……她簡直快要沒有呼吸了!
玄熠不由得大笑起來,握住她的小手,不讓她再繼續「出醜」。
「說說看,這一招一式是誰教妳的?」他打趣地問,「不老實的小丫頭,莫非是偷看禁書學到的?」
「不……」她頭低得快鑽到被子裡去了,「是在司馬大人府上學的。」
「司馬宣還教妳們這個?」他又吃驚又好笑,「請誰教的?府上的大嬸們?」
「據說是從有名的花樓請來的花姑娘。」
「哈,這個司馬宣,把皇宮當什麼地方了,又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王爺,您生氣了?」如意偷偷地抬眸瞥他,卻發現一張依舊的笑顏。
「我哪裡是生氣,我是覺得荒唐。」他搖著頭,「那他叫妳們學,妳們也心甘情願跟著學?不覺得委屈?」
「奴婢我倒不覺委屈,反而覺得……好玩。」她咬了咬唇,吐出難以啟齒的話語。
「好玩?」她的回答讓他大吃一驚。
「嗯,就像偷看禁書時一樣,又緊張又害怕又新鮮……」
「虧妳想得出來,竟用這個打比方。」玄熠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後仰,「不過,倒也恰當。」
「王爺,您不要再取笑我了。」如意一本正經地道:「還是讓奴婢繼續……繼續伺候王爺休息吧。」
「那妳就繼續吧!」他故意張開雙臂,露出胸肌,刁難似的要考考她接下來該怎麼「伺候」。
她望著他的虎軀,猶豫了半晌,也沒再動手。
「怎麼了?又害羞了?」他忍住莞爾,保持平靜的表情。
「王爺恕罪……」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奴婢我、我……」
「什麼?」他湊近追問。
「我忘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了……」老天爺,太丟臉了!她一向訓練有素,為何臨陣卻心慌意亂至此?
「哈哈哈--」他笑倒在被褥上。
如意緊張地看著他,大氣不敢出,誰料,卻被他力臂一拉,也隨之倒了下來。
「傻瓜,」他翻過她的身子,讓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這種事情不必急於一時,來日方長,如果真的忘了,就等想起來的時候再伺候我吧,反正我可以等的。」
「王爺你……」他竟然如此有耐心,忍住了慾望,不強迫她?
他不要她,是體恤她?或者,他其實對她的身子並不那麼感興趣?
說不清楚是感激還是失落,她乖乖地挨緊了他。
「王爺,您真的不怪罪如意嗎?」
「當然了。」他輕笑地回答。
聽了這話,她才稍微安心地閉上眼睛。
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睡,身邊忽然多了一個男人,她羞怯得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但他暖暖的身子包裹著她,厚厚的大掌輕撫著她,還有他柔軟的唇觸著她的額……這一切,又漸漸消退了她的羞怯,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月夜的窗外,連著一片池塘,她可以聽見蛙的聲音,時斷時續,伴著他平穩的呼吸聲,傳入耳際。
一直感到那樣孤獨,但此刻躺在他的懷裡,她竟暫時忘卻了自己是一個孤兒
「睡吧、睡吧。」他低喃著,悉心撫慰驚如小鹿的她,沉醇的嗓音引得她身不由己地滑向夢境的邊緣。
這時,迷迷濛濛的她,忽然聽到有腳步聲。
一個侍衛輕輕推門而入,站到了床簾旁,躬身道:「啟稟王爺,陳妃娘娘的貼身奴婢在外面候著呢。」
「出了什麼事?」玄熠摀住了她的耳朵,似乎怕這輕微的話語聲會把她驚醒,低低地問。
「陳妃娘娘不太舒服,想請您過去。」
「都這麼晚了,我就不過去了,你們替她傳個御醫吧。」
「御醫已經去看過了……」
「怎麼?病很嚴重嗎?」
「不,恭喜王爺,陳妃娘娘是喜脈。」
喜脈?陳妃懷孕了?
先前昏昏的睡意蕩然無存,如意雖然依舊閉著眼睛,但一顆心已然驚醒。
「是嗎?」她聽到玄熠不疾不徐地答,「那好,我等一會兒就過去。」
他要走了嗎?這是他倆的「新婚之夜」,他就要這樣拋下她,趕往另一個女人的住處嗎?
如意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他的胳賻,似有一絲不捨。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是萬萬不能留他的--沒有好好地滿足他的慾望,又有什麼資格阻止他去看自己的寵妻和未來的孩子?
她閉緊眼睛,依舊裝睡,她感到玄熠將她挪到了一旁,覆上薄被。
正值夏天,任憑這宮裡再陰森寒涼,覆蓋這樣的薄被也已經足夠取暖……但她卻覺得身子又恢復了先前的寒涼,涼得讓她打顫。
他的身子,是最暖的被子,這世間再無東西可以取代。
第三章
俗話說「三朝回門」,但如意並無娘家,所以,入宮三日之後,玄熠特許司馬宣以養父之名到景陽宮與她見面。
如意一副高興的模樣,領著司馬宣逛這逛那,到御花園中觀賞群芳,兩人遠遠走在前面,隨從們低頭跟在兩丈之外,只要壓低了聲音,他倆的談話便不會被人聽到。
「娘娘這幾日過得可好?」司馬宣問。
「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她淡笑回答,「如今陳妃身懷有孕,王爺日日在延慶殿流連,怎麼會有工夫眷顧我?」
「陳妃娘娘身懷六甲,王爺不能親近她,豈不是正好嗎?」司馬宣眨了眨狡黠的眼睛。
「可他也不願意親近我。」淡笑轉為澀笑,「大概是入宮的頭一天晚上,我把他給得罪了吧?」
自那夜之後,玄熠就再也沒有來探望過她。宮中諸人各住各的,平時並不在一起用膳,因為玄熠嫌麻煩,早已免去了請安之禮,所以她即使想念他,也沒有理由去見他。除了傻傻等待他再來臨幸,別無他法。
雖然那天晚上,他曾經溫和地表示並不怪罪她,可那是否是他的真心話?她不確定,真的不確定……
「娘娘不必擔憂,就憑您現在還住在景陽宮裡,便不怕他不來。」司馬宣倒十分樂觀。
「只怪我自己太笨了,若不能早日得到他的歡心,恐怕這景陽宮也住不長久。」憶想橘衣曾告訴過她的事,如意便感到灰心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