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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單飛雪

  龍心意的舉動自然是震驚了譚逸的父母,他們忿忿不平地向老爺反應,沒想到譚老爺不愁反笑。「唉呀!逸兒是該吃吃苦頭了,不然將來野了,誰管得了他?.」這「龍浩天」真行,昨兒個陳總管還說他親自將爛醉的銘鶴從酒樓送回府裡,真是順了他的意,他一向就不喜歡銘鶴在那種地方過夜。總之他對這個夫子可是滿意得不得了,他堅決要兒子及媳婦不准干涉。

  因此心意並沒有像上回被任何人找去罵,她等下人幫譚逸換上乾淨的衣服,然後微笑地瞪著譚逸道:「看樣子這回沒有人救你了!」

  譚逸張嘴正要發潑,心意忙提醒他:「ㄟ……小心你的措辭,除非你愛上在池塘泡水的滋味……」

  譚逸氣得滿臉通紅,卻只能乾瞪眼,這時陳總管帶著譚逸的小廝進來。

  「夫子,抱歉,二娘想找小少爺出府辦事,今日不如就上到這兒吧!」

  「嘖嘖嘖……真有救星來啦!」

  譚逸哼了一聲棧道:「我看你明日就被革職啦!我等會兒就告訴娘,你是怎樣『教』我的!」

  「小少爺——」陳總管好笑地咳了咳道。「老爺剛才下了命令,要誰都不准撤夫子的職,而且還不准任何人干涉夫子管教您,所以……」

  譚逸一張臉登時慘綠一片,看得龍心意笑岔了氣,她微笑地同她的學生道:「那麼明日見嘍!等你喔……」

  哼!譚逸在心中砍了夫子千萬刀,氣沖沖地跳下椅子和小廝走了。

  「夫子委屈了。」四喜拱手恭敬道。「不過我家老爺對於您管教小少爺的方式非常讚賞,他特地交代我轉告您,請您儘管放手去教小少爺,免得他將來學壞……」

  席上通窗殃來的花影隨著日光偏移,心意沉默了半晌,突然大膽地問陳總管。「在下有一事想請教總管……」

  「夫子別客氣,想問什麼儘管問。」陳四喜親切地回應。

  「我想間關於蓉蓉的事,她和大少爺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少爺成日買醉?」

  陳總管一聽見蓉蓉二字,立刻掩面慌慌張張敷衍地往門外退,龍心意上前攔住他。

  「怎麼?總管不是要我儘管問的嗎?」

  陳四喜躲無可躲,只好放手小聲回道:「蓉蓉是我們譚府的忌諱……」

  「陳總管放心跟龍某說,在下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幫大少爺……」

  「唉……」陳總管看「龍浩天」一臉誠意,索性說了出來。「夫子別看咱家大少爺成日買醉,人少爺曾經是京城裡叱哇風雲的大人物啊,人少爺自小天資聰穎過人,十八歲就進京考中狀元,皇上還特地召見他,後來因為他對仕途無興趣,才沒當官的。可是人少爺因為精通博弈,被皇上特選為國手,他聰明機智的程度可說是讓咱們譚家名利雙收,老爺也著實風光過好一陣子。」

  「那麼為什麼如今……」

  「唉……」陳總管一提及大少爺的事,軌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這都是命!當初號稱才氣過人的大少爺,被老爺送去和咱們是世交的藥師任無邪學醫,那任無邪脾氣古怪,住在偏僻的深山裡,他有個病弱的女兒,小咱們大少爺五歲,但是聰慧卻不在大少爺之下。大少爺在那兒一住就是七年,和那位蓉蓉姑娘也就產生了感情,可那蓉蓉姑娘注定是活不久的,也因為這樣大少爺這段感情談得可說是備為艱辛,自然地分外的刻骨銘心。大少爺本來名喚賦軒,後來老爺聽了算命師父的話,說是改了現在這個名字,以為可以遠離情感的糾纏,可是結果還不是一樣,人少爺仍然想不開……」

  「那麼那位蓉蓉姑娘……」

  「死了。很諷刺的是任無邪學醫卻無法救活自己的女兒,大少爺自蓉蓉死後,回來就變了一個人,始終不肯相信蓉蓉死了,據說蓉蓉死前曾要求他今生都不可再戀上別人,而大少爺竟然真的信守諾言,老爺替他娶了七個老婆,他一個也沒有圓房。他老說醉了以後,蓉蓉就會來找他。所以成日買醉,不理會家裡的生意,也不打算有什麼寄托,他一直活在過去,怎麼也不肯看清事實。」

  「難道你們就任他這樣墮落下去?」

  「要不然能怎樣?誰敢對他發脾氣?誰能揭穿他的糊塗?大家只有跟著裝傻應付他,畢竟他已經這樣痛苦了,老爺就怕再逼他、再刺激他,他會想不開。這些年他常到八仙樓去過夜,只因為那兒一位名妓長得和蓉蓉很像,他就這麼自欺欺人的沉淪下去……」

  龍心意聽了屬於譚銘鶴的故事,胸臆間溢滿了苦澀。原來蓉蓉已經死了,龍心意啊龍心意,你縱有通天的本領,要如何去跟一個死人爭輸贏?

  「那麼大少爺人呢?」

  「他不到日頭西下是不曾起床的……夫子、夫子……你要去哪兒?」

  龍心意離開書房,回頭問了大少爺房間的位置,軌急速地艘往那裡,陳四喜莫名其妙地跟在後頭問道:「您要找大少爺幹麼?他還沒起床哪,夫子、夫子?」

  心意不理會他,一勁地往裡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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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銘鶴昏沉地睡著,一半是因為宿醉的關係,一半是討厭白日刺眼的陽光。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有人竟敢大膽地將他一把揪起。「蓉蓉?」

  「不是蓉蓉!」心意大聲道。

  陳四喜緊張地頻頻拉夫子的衣袖。「別吵大少爺啊,夫子……」聲音細如蚊鳴。

  譚銘鶴血紅的眼睛睜開,明顯不悅地瞪著吵醒他的人。「原來是夫子,有什麼事嗎?」

  「已經很晚了,日頭都曬進房裡了,起來吧!」

  簡直是莫名其妙,譚銘鶴沒好氣地回道:「你要教的人是逸兒不是我,你是不是搞錯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得先糾正你這根上梁……」

  譚銘鶴不發一語,但他緊繃的臉色已經足夠教四喜顫抖。他瞄了四喜一眼淡淡命令:「把他趕出去!」他已經很久不曾如此動怒。

  他繼續倒頭欲睡,然而一隻手硬是將他再一次拉起。現下的他簡直可以感受到胸口的怒焰即將爆發。這「龍浩天」是吃錯藥了?

  「夫子……」四喜害怕得直扯心意的衣角,半強迫地想將這個不識相的夫子帶走,偏偏此時夫子又說了一句駭到最高點的話,像一把利刀簡直嚇熬了四喜,四喜一聽直想就地昏死算了。

  「你以為這樣睡下去,蓉蓉就會出現嗎?」龍心意大聲說出全譚府無人敢說的話。

  震驚的不只陳四喜,譚銘鶴聞言表情更是為之凝結。不敢相信這個才來沒幾天的夫子竟敢……

  龍心意直言不諱地往下說:「別傻了,任蓉蓉已經死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

  「她沒有死!」譚銘鶴突然大聲咆哮。

  「你來……」龍心意硬是將他往門外拖,拖往花園…

  譚銘鶴憤怒地嚷嚷:「你幹麼,你放手,你好大的膽子!」

  這……這……完了、完了,事情大條了,陳四喜趕緊往老爺那兒奔去。

  而譚府的下人們都被人少爺的嚷嚷聲吸引過去,目瞪口呆地看著新來的夫子竟然將大少爺一把推進池塘……他、他、他不是剛扔過小少爺嗎?怎麼這會兒又換大少爺……這夫子是不是脾氣太火爆了些?

  譚銘鶴沒料到他竟敢將自己扔到水裡,一時,吞了好幾口髒水,這下他著實醒了,睡意盡消。

  他氣呼呼從池塘裡站起,聽見「龍浩天」清亮的聲音——

  「譚銘鶴,你該醒醒了!浪費這麼多年光陰,夠了!」

  「干你什麼事?龍浩天,你被開除了!明天起你不用來,我們譚府不歡迎你,你立刻滾、滾,滾得越遠越好!」

  他震怒的咆哮聲讓心意渾身不覺一震,看見他一身濕灑灑、一臉厭惡地怒瞪著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否太過火了一點?

  「誰說要開除夫子的?」譚老爺在四喜的撬扶下艘向池塘,看見兒子的狼狼樣,他皺起眉頭,問夫子:「你真把他給扔進池塘?」

  現在龍心意才意識到周圍已經佇立了那麼多人,她略帶歉意道:「是的,對不住,我……」

  譚老爺手一揮凝睇兒子一眼,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幹得好呀、幹得好!」

  「爹!」譚銘鶴不悅地瞪著父親。「這很好笑嗎?這夫子顯然粗魯野蟄,根本不適任教書一職,我已經把他開除了!」他氣憤說著,毫不隱瞞他的厭惡!

  龍心意忽然有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然而譚老爺似乎很覺有趣,他頭一回這麼堅決地命令道:「我說過誰都不准革夫子的職,往後龍公子直接向我負責。你呀你……」他指指兒子。「說他好的是你,說他不好的也是你,弄到最後我看最差勁的就是你,已經荒唐了這麼多年,你還要繼續放蕩下去嗎?你爹爹已經這樣老了,你看不出來嗎?譚銘鶴,你還要傷爹爹的心多久?夫子說的對,蓉蓉已經死了,蓉蓉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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