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弓堇掙扎著眨了眨眼,只覺得雙眼酸澀得睜不開,可衝著這一口氣,即使真睜不開,他也要賭上一口氣。
「你——」喉頭像是被刀刃掠過似的,還來不及罵出口,雙眼便已定在眼前絕艷卻有著弔詭裝扮的女人身上,妖詭的黑眸立時瞪大,虛弱地又眨了眨眼,仿似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前居然出現了一個戲子。
這是哪…家醫院?居然跑來個戲子?
而這戲子身上的行頭可真是嚇人,看她懸在胸前的珍珠綻放著足以乩真的光澤,而她頭上的金步搖更像是純金打造。這是哪一團的戲子?居然可以弄到這般嚇人的首飾。
「怎麼?你還有話要說嗎?」女子冷哼ˍ『一聲,唇角微掀似笑非笑。
啐,要她扮演完美的角色,他倒是四處拈花惹草去了;當男人可真是好,只要自個兒想做什麼便可做什麼,誰都管不著他!
蜀弓堇瞇起魅眸,不置可否地把視線慢慢地掠過她的頂上,再往左右上下梭巡著,登時發現這裡頭的擺設完全不像是醫院,反倒是像極了某個精緻的片場,佈景搭得十分完美,讓他找不出一絲瑕疵。
到底是誰把他送到這個地方來的?
難道是倥茗那個傢伙?難不成就連車禍亦是他一手策劃的?為的只是找個名目把老爸自國外騙回來?
「喂,你這樣同我大眼瞪小眼的,覺得好玩嗎?」女子鬆開了擰在他耳上的青蔥玉指。「哼,你該不會是把我給忘了吧?那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是不?畢竟咱們已經兩年多沒見面了。」
女子哂笑著,一雙勾魂的桃花眼直睞著他怔愣的眼眸,不禁又接著道:
「我知道你並不是那麼怨見到我,可請相信我,我也並不是那麼想接近你,偏偏子敬差特使通報,說你在赤壁大戰之後便昏厥過去了,要我趕緊自柴桑趕來江陵城外陣營,我即使是不想來也得來。」她說得極哀怨,仿似這一趟來得一點都不值得。「依我瞧,你倒也是還好,是不?除了臉色差一點,一直都在沉睡之外,我瞧你倒是睡得挺甜的,我還不忍心喚醒你哩。」
哼,千里迢迢要她自柴桑趕到江陵城外,為的便是一睹他的睡臉嗎?那倒是不必了,她可沒這份閒情雅致。
「你到底在說什麼?」蜀弓堇問得有幾分遲疑。
他的腦袋是不是在車禍中受到了一點傷害,否則聰穎如他豈會聽不懂她所敘述的話語?
不敢說自個兒聽得很認真,可即使他用心聽著,卻仍聽不懂她的意思。她到底是誰?為何在他的面前擺出一副與他熟識得不能再熟的模樣?而她說話的語氣更是像極了該死的穆心澄!
該死,她到底是跑到哪坐去了?
身為他的妻子,卻在他生死之際逃得不見蹤影。居然還找了一個瘋子看護來,難不成是把他當成瘋子不成?
「周公瑾,你犯不著對我擺一張臭臉,我是不吃你這一套的,光是為了照顧你,為了遵守我之前答應你的事,我已經自柴桑趕到這兒來了,夫妻至此,我自認為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你可別想再奢求什麼。」她淡漠地睇著他,不解他為何瞪大了眼。
「夫妻!?」他是不是聽錯了?
他是在做夢嗎?還是這一切是場卑劣又粗糙的惡作劇?
「你該不會忘了我是你的妻予吧?」瞧他神色有異,她不禁又湊近了他一點,睞著他這一張自認天下無雙的俊臉。
「妻子?」該死,他頭痛得快要裂了.能不能停止這無聊的惡作劇?
蜀氏三兄弟裡頭。他是頭一個娶妻的.而今他的妻子現在應該還在美國,依她的性子,儘管他快要斷氣了,她也不可能會從美國飛回來見他最後一眼的,畢竟聯繫著他們的不過是一一場醜陋的交易罷了。
他提出要求,她盤算了下,覺得對自個兒並不蝕本,遂兩人的婚姻從此建立在一張薄薄的證明書上頭,過著同床異夢的浪漫婚姻生活。
他並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他甚至還認為這樣子的生活十分愜意,畢竟他要的不過是她所帶過來的利益罷了,而她想要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在人前同他一起扮演著彼此心知肚明的家庭溫馨劇便成。
這樣的生活有點乏味,但他卻不覺得不妥……
不對,眼前該處理的不是停留在腦袋裡的回憶,而是這個做戲子打扮的女人。
「倘若你不承認,我也不會感到意外,畢竟咱們之間原本便是有名無實,不過是在不知情的人們而前扮著假象。」女子掩嘴輕笑著,斂下的勾魂眸底卻帶有一絲挑釁,外加一抹讀不出意味的淡漠。
「你!」他不禁眨了眨眼。
太相似了!相似的不是那張臉,畢竟心澄比不上她的容貌,可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仿若是同一個人似的,不由得令他不寒而慄。
難道她是倥茗蓄意找來戲弄他的?
「倘若你不想見到我,儘管告訴我一聲,我會立即回柴桑去。」她冷哼了一聲,那抹存唇邊的笑有點譏諷。「放心,我知道自個兒扮演著什麼角色,我可不會丟了你左督軍周公瑾的臉!」
蜀弓堇不禁抬眼,納悶她所提到的人名。
她說的人不是他,是不?可她說的人到底是誰?她的演技太過逼真了,他居然找不到一點破綻.
倥茗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即他是惡作劇,也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的,是不?
「我不管你現在在說什麼,反正你把倥茗叫出來,我們兄弟倆要私下談,而你的戲也結束了,麻煩你去叫倥茗來。」他以對肘撐著內個兒的身體起身,狼狽不已地靠在床柱邊。
算了,不管倥茗到底是為了什麼搞出這些名堂,他現在只想要把事情搞清楚,好好地再睡一覺,待體力較恢復之後他立即回美國。
「倥茗?你是在說誰?」女子狐疑地蹙緊一雙柳眉。
哎呀,他看來真是有點古怪,可她左看右看,還是認為他是她她兩年未見的相公啊……好歹也成親十年了,她不至於連自個兒的相公都認不得吧,只是他……瞧起來好怪,連說起話來也怪透了。
「夠了,全部都落幕了,我也不想再玩下去,如果想玩的話,你自個兒找倥茗陪你玩,恕我累了想休息。」蜀弓堇不耐煩地吼著,連睜開眼的力氣都微弱得使不上勁。
「周公瑾,我壓根兒聽不懂你所說的話,你該不會十哪裡出問題了?」一想到此,她不禁有點擔憂。
一夜夫妻百世恩,她都同他成親十年了,會擔心他自然不過。是不?
「我不是周公瑾,你到底是在對我耍什麼把戲?」魅眸猛然瞪大,略薄的唇微掀,不禁譏笑道:「難不成你是想要爬上我的床,想要服侍我,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一點好處不成?倘若真是如此的話,倒也沒有關係,不過純粹只是銀兩兩訖,你情我願……而且得等我的身體恢復才成。」
女子聽得一頭霧水,澄澈的水眸不禁微微地瞇起,半晌才又開〔〕:「我問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不太想要往壞處想,可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有點糟糕。
成親十年,她第一次聽到他說出如此深奧卻又粗野的字眼,更何況這十年來他壓根兒不曾同她同房過,如今對她提起這種事,聽在耳裡實在是古怪得緊。
「我怎麼會知道你是誰?」她這不是在說廢話嗎?
「你不知道?」她微挑起眉。
事情發展得教人措手不及,子敬也沒同她說他傷到腦袋的……子敬該不會也沒召軍醫診察他的病情吧?
啐,自赤壁走華容道到江陵城下,一路上馬不停蹄的直奔入他的陣營裡,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倒是聽他在半夢半醒中喊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她還來不及發怒,他倒足一臉傻樣。
「我應該知道嗎?」他不禁反問。
「倘若你是周公瑾的話,你就應該知道。」她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了。
「我說了我不是周公瑾,我是蜀弓堇!」
他簡直快要把眼前這美得無雙無儔的女人給活活掐死!難道她看不出米他的身子像是被解體似地椎楚不已嗎?
倘若讓他復元的話,一切可有得她瞧了。
「不都是公瑾?」她也火了,怒瞪了他一眼,隨即對著帳外喊道:「來人,給我傳軍醫!」
她倒想要知道他是真在裝蒜還是假裝蒜!
「這脈象……這脈象……」
「孫吳軍營裡的軍醫都死光了嗎?」坐在床榻邊的女子抬眼睇著一臉蒼老得眼鏡都快要睜不開的軍醫。「你到底會不會把脈?要不要我告訴你,這指頭得掐在第一根拇指下頭的經脈上?」
她終於知道為何孫吳軍始終成就不了大業,毀了她夫君的名聲,他人還以為她的夫君只是個懂得撫琴、吟唱的無能文人!
「這……」老軍醫支吾其詞。
蜀弓堇抬眼看著老軍醫,發覺他擱在他手腕上頭的指戰慄僻歷擊,不禁歎了一聲,「罷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