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晶說到這裡,不由得想起昨天的情況,那是自己多年來第一次要求凜「吻」她,當時凜的表情很錯愕,但即便是自己開口要求了,他最多只是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個吻,再也沒有更多了。她想,凜表面上雖然不說,心裡也終於明白了他和自己終究無法成為真正的情人,所以才會在夜裡出於下意識地來到曉衣的房間。
「我不相信。」曉衣大聲否定,再次強調自己的觀察。「喏,不是說我不相信妳喔!只是在我看來,流川凜真的很喜歡妳,就是那種男生喜歡女生,很仔細地保護她,完全無法忍受她受傷那樣的體貼。」
「小心翼翼、把我當成易碎的水晶娃娃?不,那並不是愛情。至少對我來說,那絕對不是。」晶的眼睛雖然望著曉衣,卻又不是真的在看她,語氣轉為苦澀而憂傷。「真正的愛情,是即使不能在一起,但是妳腦海裡每一分每一秒所能想的,就只有那個人而已,只要能多和那個人在一起,即使只是多一天、多一分鐘也好,如果要我拿全世界的幸福來交換,我也願意。」
「……」曉衣瞪大眼睛,完全被晶的話弄傻了。她今年才十七歲,初戀發生在十三歲,然後在臉上冒出一堆青春痘的時候無疾而終,而第一次初吻則是發生在剛才,她真的無法想像晶口中所說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晶……妳剛剛說的……好深奧喔!是書上看來的吧!」
流川晶最多只大自己幾歲,不可能會有這種深刻、濃烈,甚至有些嚇人的愛情觀吧!
「嗯?」流川晶一愣,迷離的眼神瞬間恢復成原有的淡淡笑意。「是啊!是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的,讓我覺得很感動,所以就記下了。」
「哈!我想也是。」曉衣哈哈一笑,試圖想轉移晶的話題。「對了,妳什麼時候可以開刀動手術?」
「凜也把這件事告訴妳了?」晶露出瞭然的微笑。「我說得沒錯,他不可能對自己不喜歡的人說這麼多私事的。」
「誰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什麼?夜裡莫名其妙地闖進來,和我說了一堆事情。」曉衣嘟嘴抗議。
晶輕笑,語氣充滿戲謔地說道:「我是不是聞到了一絲醋意?看來妳比自己願意承認的還要在乎凜對不對?」
「我才沒有!」曉衣面紅耳赤地反駁。誰喜歡流川凜啊?!那個陰陽怪氣,總是對自己大吼大叫的臭傢伙!
「喔?那你們剛才在做什麼?」流川晶淡淡地反問,看著曉衣一張臉瞬間變得火紅無比,她輕笑出聲繼續道:「曉衣,如果妳介意的是我們初次見面時,我和妳說的那句『凜是我的戀人』,那妳大可以放心,在不認識妳、不瞭解妳的情況下,我當然不會將我們真正的關係說出來,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
「有……哪有什麼不同?」曉衣回答得有些不安。嚴格說起來,流川凜對她的態度一樣惡劣,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們剛才接過吻,就只有這樣小小的不同而已。
「妳知道我有多久沒看到凜大笑或發脾氣了嗎?」流川晶以一種感傷的心情說道。「和妳在一起的凜,才是我過去熟悉的可愛弟弟,生氣的時候咆哮,開心的時候大笑,這樣才正常,也是他應該有的人生,絕對不能因為我而犧牲這一切。今天晚上我來這裡對妳完全坦白、完全誠實,就是想將凜托付給妳,因為──」
「停!」曉衣舉起手,打斷流川晶還沒說出口的話。「等等!晶,妳和我說了這麼多……這麼多的故事、這麼多的過去,老實說我現在腦袋裡也亂成一團,不知道該怎麼想才好。但是,就像妳剛才告訴我的:感情是不能勉強的,這一點我完全同意,所以妳有認真問過凜、討論過妳和他之間的情況嗎?或許只有妳單方面這麼認為,但事實上他卻是真心真意地想要守護妳、保護妳,而妳硬將他推開,這不是很傷他的心嗎?」
追根究柢來說,曉衣真的不確定她和流川凜之間算什麼。畢竟和他長期相處、接觸的都是晶這種世界級賞心悅目的美女耶!怎麼可能不動心?反而看上自己這種……嗯,勉強稱得上清秀可愛的少女?再說,她覺得凜常常對自己發脾氣,那是基於他不可能對晶發火甚至咆哮的情況下,將內心累積多年的鬱悶乘機都發洩在自己的身上,這樣說還比較合理哩!
「妳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凜沒信心?」晶美目一轉,猜出曉衣的心事。
「嗯啊……不是……哎!總之我們兩個不對盤啦!從我們認識以來,他不是罵我就是冷著一張臉,我才不相信這就叫『喜歡』!」正常的戀愛不都是甜甜蜜蜜的嗎?難道她夏曉衣這麼倒霉,就連談一場戀愛都會碰到異於常人的怪胎!
「感情是不能測試的。」流川晶語氣突然轉為認真無比。「但偏偏妳和凜一個比一個更像石頭,真是傷腦筋。」
「我和他哪裡像?」曉衣怪叫。
流川晶但笑不語,頓了幾抄後,她重新抬起頭直視曉衣,以認真堅定的口吻說道:「那麼,讓我來做一個小小的實驗,妳便有機會看清楚,凜對妳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如何?」
「嗄?」曉衣眨眨眼。實驗?什麼實驗?!
「不管妳是否認同我的說法,或是抗拒我所說的可能性,這些其實都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倒不如趁早弄清楚心中的疑惑,才能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流川晶露出炫目、美麗的笑容。「我不會讓妳受傷,也不會造成妳的任何損失,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小的實驗而已。」
望著流川晶那張美麗的臉龐,曉衣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話,只知道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心臟也怦怦怦地亂跳,最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
「好,我答應妳。」
第九章
「什麼?妳說小麻雀自己到學生會去了?」翌日中午,流川凜在飯廳從流川晶口中聽到這則令人吃驚的消息。
「嗯,她早上是這麼跟我說的,算算時間她已經在那裡快四個小時了,奇怪,難道問題還沒解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流川晶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輕輕蹙起了眉頭。
「那個笨蛋!活得不耐煩了嗎?」流川凜低咒一聲,想起早上才接到瑪哈帝的電話,提到萊斯特已經掌握了當時在湖畔滋事者的名單,這幾天就會要他們打包回家,同時對他們所屬的家族集團展開經濟制裁與報復,最後詢問流川凜是不是也贊成萊斯特的報復行動。
也就是說,倘若瑪哈帝和萊斯特已經確實執行懲罰動作了,那麼那一票人現在最痛恨的就是曉衣和顏芷彤了,但她卻偏偏選在這種時候自投羅網到學生會,不被那群人生吞活剝才怪。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這件事?」流川凜蹙眉。曉衣離開這裡已經快四個小時了,現在趕過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我現在不是正在告訴你嗎?」流川晶一雙美目在看到流川凜急促地想要起身後,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想上哪去?」
「去把那只不知死活的小麻雀帶回來!」
「凜。」流川凜才一起身,流川晶突然喊住他,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我今天早上和島田醫生通過電話了。」
島田醫士?!之前流川家特別為晶聘請來,屬於日本心臟科權威的醫士。流川凜腳步一頓,神情錯愕地轉頭。
「我決定回日本動手術。」流川晶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開口。
「這麼重要的事情妳為什麼不事先和我商量?」流川凜轉身面對晶,心中充滿了困惑。
「今天的機票。」流川晶依舊以明亮的眼神回視他的疑惑。
「為什麼?!」流川凜雙拳緊握,根本無法接受晶的決定。「為什麼要做這麼匆促的決定?」
「機票訂在今天,是因為我不讓自己有其它的退路。」流川晶以前所未有的凝重語氣說道。「我已經不想再逃避了,我知道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但是我願意賭一賭,如果手術失敗就認了吧!現在就死或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死去,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差別,但如果我賭贏了,我就可以擁有新的人生。」
流川凜不語,沉默地聽著晶誠懇的表白。
「已經兩年多了,我感激你遵守雅子夫人的承諾,始終陪伴在我的身邊,但是……已經夠了。」晶溫柔地開口。「是停止這一切的時候了,你的承諾、我的逃避,都該停止了。」
「既然妳要回去,我也和妳一起回去。」流川凜沉重地說道。不管是動手術或是回日本這件事,他都不會讓晶獨自面對,因為他曾經鄭重許下了承諾,要守護她一輩子。
「司機已經在外頭等了,你不是還要到學生會找曉衣嗎?」流川晶淡淡一笑,絲毫不介懷地說:「你應該去找曉衣,我一個人回去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