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沙發裡,她打開歐陽競買來的早餐吃。
「妳今天特別漂亮。」歐陽競瞇著眼睛望著她,由衷地讚賞著。
喬依紮起了馬尾,秀麗的臉蛋在早晨顯得特別有精神,他嗅到身旁的她身上傳來陣陣幽香,是一種甜甜的味道。
「謝了喔。」她咬著起司蛋餅瞧著他,他的稱讚讓她心頭小鹿亂撞。「你不覺得我今天有哪不一樣嗎?」
「等等,我想想看。妳偷偷上了妝,還是搽了點香水?」清晨陽光透過窗簾,她看起來像沾了朝露的玫瑰,歐陽競發現自己竟然看得入迷。
「不是啦。」喬依放下手裡的早餐,指著自己胸前。「你看,你對這東西有沒有印象?」
黑色的針織布料包裹著她渾圓而美麗的胸型,歐陽競反而不好意思直視。「喂,我們是朋友,妳不要一大早就引人犯罪好不好?」
「拜託!你正經一點好不好?」喬依翻個白眼。「我是說我脖子上戴的這東西啦,你有沒有看過?我昨天在沙發裡找到的,它就塞在夾縫裡,是不是你丟掉的?」
歐陽競拾起她胸前的鑽戒端詳,沉默了幾秒,在記憶的抽屜裡搜尋著片段畫面,他彷彿真的看過這東西。
「是你的吧?那我就還給你了。」喬依從頸子上解下項鏈。
「這東西……」歐陽競抬頭,神色異常哀傷。「不是我的,但我知道是誰的了。」
「你、你怎麼了?」喬依震驚,在她見到他眼裡的淚光後。
「那是我女友的,如果她是為了這個才要找回這沙發,我就瞭解了……」歐陽競眉頭緊蹙,他感覺到自己被背叛。
「因為,戒指不是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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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車程容易令人感到疲憊,但跟歐陽競在一起,再無聊的事也變得有趣。
他一路上話沒停,講自己學生時代的糗事、拍片時的所見所聞、明星不為人知的八卦,彷彿剛才眼眶泛淚的事,是她看錯了。
喬依很識相,既然他不提,她也當作沒那回事。
看著歐陽競開著車專注的側面,微揚的嘴角,還有微鎖的眉間,她已經知道自己喜歡上這個男人,且正為他著迷著。最重要的是,他們之間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不輕易對人展示脆弱。
有人說,愛情的起源是因為同病相憐,她不知道喜歡上歐陽競是不是因為彼此對愛情都有著無力感,可是,她確實很想幫他分擔一切,包括他眼裡所有的悲傷。
雖然知道喜歡的人為別人心痛著,是一種心酸。相處的時間愈久,她愈為他著迷,也開始預知自己未來所要承受的風險。她沒有阻止自己,也不曾猶豫,卻感到恐懼。
「妳知道嗎?」他回頭對她笑著,笑容有點淒涼。「這次到阿里山,要拍鄒族的豐年祭特輯,其實不用我親自出馬,只是那天醒來,我發現我一點生活的動力都沒有;沒有努力的目標、沒有衝勁,我好想出去走走,我累了。」
「嗯,我瞭解。」喬依點點頭。「有時候真覺得好累,每天就為了上班下班,真不知道除了工作,我還有什麼。」
「所以嘍,妳看我對妳多好,要走也會想到妳。」歐陽競不正經地鬧她。
「謝謝你沒拋棄我,你人真好喔!」喬依沒好氣地回嘴。
歐陽競沉默了幾秒,看著眼前的路況,他一手駕車,另一手精確地找到喬依的手,輕輕一握,然後放開──
「謝謝妳陪我,我會記得的。」
第八章
十二月份,阿里山桃紅色的山櫻盛開,放眼望去,像置身在一片粉色的迷霧中,原住民的豐年祭是場紅色的盛宴。
陽光是艷麗的,微風是冷冽的,吐出來的空氣變成白色的濃霧。
車速緩慢,人煙稀少的公路上只有他們孤單的一輛車。喬依按下車窗,紫色的圍巾迎風飄揚,她伸出手,想抓牢山上的冷風,用身體記憶起所有的感動。歐陽競看著她天真的背影笑著。
「妳會不會冷?」他打開暖氣。
「不會。」她開心得快尖叫了,尤其是當車身滑行過彎道,喬依往下看,茫茫的雲海彷彿帶走了她所有煩惱。
「那麼開心啊?」他捏捏她的臉,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溫柔。
喬依愣住,看著他微揚的嘴角。有一瞬間,她真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風停止吹送,空氣靜止,他們可以永遠不要離開。
唉,她想太多了。
喬依將注意力轉回車窗外的風景,把下巴靠在車窗上。從後視鏡裡,她不小心瞄到自己滿足的笑臉,從來不曾看過自己在誰身旁有過這種單純的表情。
她覺得自己真傻,感情氾濫到一發不可收拾的程度,要收回還來得及嗎?可是她開心,因為歐陽競此時看起來像是開心的。
「當然開心。」因為你在我身邊。喬依回頭衝著他笑。
那笑容比海拔兩千兩百公尺的陽光更溫暖,照耀歐陽競敞開的心房,在她濕潤的目光下,他感覺到胸腔微微溫熱著。
有一種感覺在騷動著,但他不明白那是什麼,好像心中有個缺口慢慢被填補。喬依像海洋一樣,一個笑容就能包容他全部的悲傷。
歐陽競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就要失控了。
不過那也不能怪他,他對綾綾夠忠誠了,是綾綾先棄他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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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過隧道,路愈來愈狹小,在滿山滿谷的楓葉後,他們終於結束了漫長的車程。
車在一棟咖啡色的小木屋前停下,門前刻著「日落民宿」幾個字。熄了火,他們走下車,踏在石子路上。
聽到車聲,有個原住民男子奔出來迎接,對他們敞開雙手,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比陽光燦爛。古銅色的肌膚,健壯的身材,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彷彿山上的冷風對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懼。
「嗨!好久不見了,歐陽!」
「嗨!」歐陽競和他擁抱。「布魯,我又來了!」
為了拍攝一些好照片,他每隔一陣子就會來找布魯一次,最近幾年忙,上次看見他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布魯看到喬依,馬上哇哇叫。「好漂亮的平地姑娘!布魯為妳唱首歌!」清清喉嚨,他馬上扯開嗓子唱了起來──
「阿里山上有個好兒郎,兒郎愛上美麗的好姑娘,她眼睛水汪汪,聲音多嘹亮∼∼」
喬依哈哈笑起來,歐陽競看著她笑,拉拉她的手。「別理他,布魯就是這樣。」
「沒關係啊,他唱歌真好聽。」真是個好妙的人,喬依仍止不住地笑著。
「謝謝啦!我本來是要出唱片的啦,是山上需要我,我走不了……」好久沒看到陌生人,尤其是年輕小姐,布魯好開心,話開始多了起來。
「布魯,海娜呢?」幫喬依提過行李,歐陽競往木屋裡探頭。
「她去幫村子裡的人做小米酒了啦,你忘記我們要豐年祭了?」布魯幫他們開門,領著到屋裡去。「喏,你們的房間。」布魯回頭笑著說。
一間獨立的小木屋,座落在屋後,楓葉紛紛落下,染紅了白色木屋的屋頂。
「我們要兩間。」歐陽競馬上回他。
「喔∼∼」尾音拉得好長。「你們不是那個男女朋友的嗎?」
喬依臉紅,她抬頭望向歐陽競,他一臉坦蕩。
「不是。」歐陽競笑了。「布魯,你別鬧了。」
「喔,你這樣害我又想唱歌了。」布魯拉開嗓。
「難得深情好姑娘,偏偏愛上負心漢,可憐癡情一朵花,白白讓人摘下了∼∼」
「哈哈∼∼」瞧他唱得哀怨,喬依忍不住又笑。
布魯癡癡望著喬依,好感歎。「妳笑起來有夠漂亮的啦,跟我老婆年輕時候一樣,如果我再年輕個十歲,一定不會讓妳一個人睡覺的啦!」
喬依被虧,耳根子都紅了。
「就是呀!」歐陽競好得意,捏捏喬依的臉。「我們喬依啊,就是笑起來最好看了。」
陽光穿透樹梢,暖暖地灑在他們臉上。熱情讓冬天的空氣變得暖了,喬依抬頭看歐陽競,他笑得好溫柔。
在這個被遺忘的地方,就算空氣乾淨得不像熟悉的城市,就算景色美得不像人居住的地方,她卻有了回家的感覺。
因為喜歡上一個人,所以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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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依和歐陽競背著沉重的攝影工具,在山裡走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夜色降臨,天空中高掛一輪銀白色的月亮,山上的空氣也漸漸濕冷起來,他們才回到布魯夫婦家,一同吃了豐盛的晚餐。
晚飯後,他們信步走回溫暖的小木屋。木屋外,一盞暈黃的壁燈亮著等待,看起來好孤獨。
「去洗個澡吧,好好休息一下。」歐陽競送她到門口,這麼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