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舒寶琳微喘著氣,「你口氣好刻薄。」
他哼得更冷、更響,「親愛的,我還有更刻薄的沒說出口。」
她困惑了,輕扯著耳邊的短髮,吶吶地問:「可是,你……你愛的不是她嗎?」
「什麼?」他沒聽仔細。
「你想追求的那個人不是黎晶嗎?我以為你愛她。」
吱地激聲,四個車輪忽然扭出一個蛇行,差些撞上安全島。
「小心啊!」舒寶琳反射性驚呼,抓緊車窗上方的把手,驚魂未定地瞧向身旁駕車的男人,被他身上疾速進發出來的怒氣給震懾住。
「震、震倫……你、你你……」
關震倫惡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含在嘴裡的話全數瞪回肚子裡去。
他臉好臭,不發一語繼續開車。
車子過橋,橋下大片的河濱公園在夜裡亮起點點燈輝,下了橋回轉,駛進舒寶琳住處的社區裡,停入社區大廈特別規劃的地下室停車場。
最後這十幾分鐘,關震倫一直繃著臉、抿著唇,沒再發出半個音,旋轉方向盤的力道卻是霹靂猛,玩賽車似的,超不爽到了最高點。
相識三年時間,舒寶琳還是第一次見他氣成這模樣,她登時勢弱,彷彿自己真問了一個十二萬分教人生氣的蠢問題。
此時,關震倫已下車掀開後車廂,把裡頭的行李扛下來,跟著鎖上中控鎖,逕自將她的大小行李往電梯方向拖去。
「我自己來就好……」舒寶琳趕緊追上,想拿回行李,卻又受他銳目一瞪,話尾一下子模糊了。
電梯直達她住的樓層,兩人雙雙走出,停在她的公寓門前。
她埋頭在包包裡努力地翻找鑰匙,好不容易找著了,卻怎麼也對不進那個扁扁的、該死的鑰匙孔。
驀然間,男人粗糙厚實的手掌由一旁伸來,覆上她顫抖的手,穩穩抓著,將她手裡的鑰匙插進、旋轉,跟著推門而入。
關震倫完全把她的公寓當成自己的地盤。他先她一步入內,將大小行李丟在牆邊,按下電燈開關,客廳頓時燈火通明,隨即,他轉過身來面對她,兩手扠在臀上。
「抬起頭來看著我。」
他近乎命令的語氣砸在她身上,可惜得不到半點反應。
Shit!他真會被氣出滿頭白髮,未老先衰。
見她扯著包包的肩帶立在門邊,仍兀自垂著頸項,肩膀還有一下沒一下地顫動,關震倫再也克制不住地衝到她面前,手指掃住她的下巴,硬是抬起她的娃娃臉。
「妳哭什麼哭啊?」該哭的是他好不好?他懊惱地皺眉。
舒寶琳覺得好丟臉,哭其實沒什麼具體原因,只是一股莫名的委屈當頭罩下,眼淚就控制不住的亂飆,她也不想啊!
嗚咽一聲,她偏開頭想避開他的注視,可是他好可惡,偏不放手。
「喂喂,我這麼慘都沒哭,妳掉什麼淚?」他拇指在瑰頰上撫弄,溫柔地揩去她的淚珠。
舒寶琳狐疑且迅速地瞄了他一眼,吸吸鼻子,嗓聲略帶沙啞地問:「你哪裡慘了?胡說!」
關震倫挑眉,「夠慘的了∼∼只是無意間,陰錯陽差踏進同志酒吧,就被人懷疑是雙性戀者,如果是別人提出這樣的疑惑那也算了,我會當作笑話一則,可為什麼是妳?我們認識這麼長時間,妳最清楚我的口味了,怎會不知道我喜歡的是男是女?」
熱力強效蔓延,眨眼間爬滿舒寶琳整張俏臉,她心一促,又聽他好嚴肅地說:
「可是最讓人氣悶的是,當你再三思索,終於覺悟了,然後鼓起勇氣、努力嘗試著對自己喜歡的人表白,滿心以為有情人會終成眷屬,卻在途殺出一個程咬金,破壞所有的計劃,打散你的自信,到得最後,自己還要被喜歡的人編派給第三者,被拿去胡亂配對,因為心上人根本聽不懂你的意思,不知道你心裡其實很喜歡、很喜歡她,不知道那樣超乎尋常的喜歡,其實就是愛--」他字字清晰,說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目光炯炯有神,像要燒燙對方的心。
「她該死的不知道你愛她。」
他說,你愛她……也就是說,他愛她。
而關於他口中的這個「她」,原來是……是……
四周好安靜,只聽見男人粗嗄的喘息聲。
舒寶琳瞪著近在咫尺、陰鬱的男性臉龐,瞬也不瞬地瞪著,她兩片唇微微張開,傻傻地愣在原地,連一向輕柔飛翹的短髮也被下了定身咒似的,沒半分飄晃的跡象。
「妳這個笨蛋!」他衝口吼出,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想吼她,可能是她的毫無反應深深?傷了他的自尊,也可能在意她隨隨便便就把他和其它女人牽連在一塊兒,彷彿在她心中,他真的就只是一個朋友,要好的異性朋友……
去他的好朋友!他暗自詛咒,強化出來的勇氣一下子坍塌,覺得難堪,更氣憤自己造成她的困擾。
被他一罵,舒寶琳巧肩瑟了瑟,仍瞠圓著明眸。
「妳……算了!」今天算他出師不利,表達能力有待加強。爬爬濃密黑髮,他頭粗魯一甩,想走出去透透氣,讓腦子冷靜下來。
然後,當他越過她正要去開那扇門,手指才剛剛碰到門把,女人忽然像觸電般跳了起來,伸長細瘦手臂,從後面抱住他。
「不要走!」她臉頰緊緊貼住他的背,哽咽著說:「不要丟下我,不要……我、我不讓你走……不讓你走……」天啊!這是真的嗎?他愛她……他愛的是她……她沒有聽錯。
不是黎晶也不是其它人,他愛她。
「寶琳……」他飽受打擊的心一凜,嚴峻臉龐微側。
「不要走……」清嗓變得悶悶嫩嫩的,鼻音好明顯。
她話中透露出來的脆弱和渴望絞痛他的心,關震倫低吼一聲,猛地轉過身來,用力的圈她入懷,頭跟著俯下,熾唇熱切地覆蓋了她的。
他的唇舌幾近蹂躇地攻城略地,雙臂將她微微抱高,緊貼自己的身軀。
她絲毫不在意男人粗魯的力道,甚至是歡喜承受他所製造出來的疼痛,那樣的疼痛詭異地混合著被珍惜、被重視的感受,是心酸的甜蜜,她回吻著,以他親吻她的方式,四片唇瓣被彼此滋潤得殷紅腫起,誰也不想撤退。
「我想要妳。」關震倫貼著她的軟唇嗄語,瞳底燃燒著兩簇火焰。
舒寶琳氣息短促,臉頰宛如盛開著兩朵玫瑰,兩腿軟綿綿的靠在他身上,忽然,男人將她攔腰抱起,筆直往房間走去。
他溫柔地讓她躺在床上,放下她的同時,他的唇再次覆上,驚人的熱度在瞬間引爆。
她拾起藕臂主動圈住他的頸項,層層衣物的阻擋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她急遽喘息,小手扯去男人的羌皮外套,將他的襯衫衫擺從褲裡拉出,迅雷不及掩耳地解開鈕扣。
她撫摸著他精壯的胸膛和寬背,又覺不夠,火在身體裡燃燒,摧毀理智。
她柔軟掌心貼著男人熱膚一路往下,解開他牛仔褲的褲頭,拉下拉煉。
他熱烈低喘,同樣不甘示弱的回擊回去。
已分不清愛與欲,是愛多一些,抑或是肉慾凌駕了一切,總之,他們像回到青春的最初,急躁無比的索取,又毫無保留的給予。
他們釋放出心中那頭野獸,拋棄所謂的道德廉恥,猶如沒有明天一般的用力擁住彼此灼燙的赤裸身體。
「震倫……」她蹙眉吟哦,帶著軟弱的渴求,臉蛋染上醉人紅暈。
她不需如此謙卑的。
男人每一處的毛細孔早因昂揚的慾望變得萬分敏感,忍耐力已到爆發的臨界點,張牙舞爪地渴望著被吞噬,也渴望著去吞噬。
之前的彼此折磨和等待就為了這一刻的結合,痛楚中是極端的甜蜜,甜蜜中又是極端虛幻,像沉入最深、最黑暗的海底,像飛癩在最寬最遼闊的天際,男與女雙雙發出歎息。
眼中的一切氤氳模糊了,狂野的熱氣讓四周溫度暴增,床彷彿變成火海,熊熊燃燒著兩具如獸般彼此吞噬的軀體。
舒寶琳儘管未說出口,在這夜裡,她卻以肢體的語言,響應了男人的示愛。
她與他,相愛了一整夜……
第五章
晚間六點半,位在地下室的Rainbow Heart衝出一名中性打扮的短髮氣質美女,拖著黑色塑料袋,以跑百米的速度緊追那輛不斷播放著(少女的祈禱)的垃圾車。
「小姐,我幫妳。」響應垃圾不落地的人群裡,一名長相挺體面、下半身卻穿著短褲和拖鞋的男人拋完手中垃圾後,見美女氣喘吁吁對付那和聖誕老人扛在肩上的禮物袋差不多大的塑料袋:心中憐惜如岩漿咕嚕咕嚕亂冒,連忙主動提供協助。
「謝謝你。」氣質美女漾出一朵淺笑,娃娃臉好可愛。
「不客氣。」男人開始懊惱穿得這麼邋遢還下來倒垃圾。唉唉,他該換上整套的亞曼尼西裝,然後把頭髮往後梳得服服貼貼,再戴上2004年冬季全球限量的那款雷朋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