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她睡著了?!她竟然又睡著了!」有沒有天理啊?關震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想過去抓她肩膀,死命狂搖一陣。
「哇哈哈哈哈--」突然,舒寶琳控制不住地大笑起來,攀著他的頸項,笑倒在他懷裡,連眼淚都被笑出來了。
關震倫一怔,定定垂望著她。
片刻過去,她拾起泛紅的娃娃臉,欣愉的笑意仍舊濃厚,朝他揚眉,道:「為什麼這樣看我?」
他目瞳深邃,「我第一次聽妳大笑。」她的笑向來清淺,極少露齒的。
「啊?」是嗎?
「我喜歡妳的笑聲。」他跟著咧嘴,笑了,「它們真好聽。」
「喔……」她的臉更紅了,斂下眼睫,發現自己正幾近全裸地賴在他身上,那感覺既親暱又羞澀,唉唉唉,害她唇不住地想往上揚。
忽然,男人壓低嗓音,壞壞地對著她的耳朵吹氣,「寶琳……我好餓。」
呃……這是在暗喻嗎?他他他……難道他還想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舒寶琳想推開他,又有些捨不得,可是不推開他,怕這一磨蹭下去不知要到民國幾年……
內心天人交戰,她渾身肌膚都泛紅了,卻聽見男人無辜地低語:
「噢,真的好餓,不行了,我看我等一下去買勇記的藥膳麻辣鍋回來吃好了,冷颼颼的天氣吃麻辣鍋最讚了,對了,妳要小辣、中辣、大辣還是天辣?」
她要……她要……要……哇啊!故意逗她,壞人啦!
「關震倫!」她臉紅得都快冒煙,好氣也好笑,掄起粉拳搥人。
男人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
第六章
入冬,北台灣在濛濛雨霏中淪陷,連著好幾日,天空總壓著一層灰色,又濕又冷,見不到太陽露臉。
桃園國際機場偌大的停機坪上,一架白色牽引車正在前頭指示,帶領一架波音767型客機移往最邊角的位置,這架客機剛完成旅客下機和行李的卸除,原本補充燃料和其它搭載後,將再起飛,但因適才降落跑道時,發生heavy landing的狀況,機輪嚴重磨損,平衡器檢測出問題,所以非請維修人員徹底檢查不可。
飛機停妥,維修人員在前輪架上阻板,作固定的動作,跟著使用迷你對講機與駕駛艙聯絡--
「緣投仔呼叫關老大、緣投仔呼叫關老大,前輪胎皮的摩擦度還OK啦,不過輪軸有點歪,不太保險哩,over。」
人在駕駛艙的關震倫正和三位機頭檢視降落時的各種數據,聽到報告,他眉皺了皺,回話:「馬上拆除前輪,over。」
「唔……可是航空公司方面還打算讓這架飛機在今晚起飛耶,把輪子拆了,倉庫裡又沒有這款備胎,得從國外運來,飛機少了一隻腳,怎麼上跑道?over。」
「那就告訴他們,輪子沒運來之前,這架飛機就只能乾耗在這裡,over。」他絕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對講機傳來哈哈大笑聲,幸災樂禍表現無遺,「那慘啦,現在不僅不能載客賺錢,還要付『停機費』給機場,一天至少也得幾十萬哩,over。」
關震倫冷笑,「真出意外,他們給旅客的賠償金就不只幾十萬。馬上調小柯和吉斯過來幫忙,拆掉的前輪直接拖回維修廠支解。」
「瞭解,over。」回答得超元氣。
注意力再次回到那三名機頭身上,關震倫和他們確認過幾份資料後,緊接著又協同機師下到停機坪,檢視機腹以及機翼等地方。
這一耗就兩、三個小時過去,後來是因雨不得越來越綿密,不得不暫停作業。
回到維修部門,關震倫脫掉身上的螢光黃雨衣,天藍色的連身工作服其實也濕了一大片,他沒在意,邊用袖口擦拭著臉上的雨珠,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回,迎面而來的幾名同事卻頻頻對他擠眉弄眼。
「老大,讓美眉苦等很不對喔,等一下要好好安慰人家啦!」
「老大,你也忍太久了,再忍下去會變得很假喔。有美眉來貼你的冷屁股……呃,呵呵,不是,是、是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就要好好把握哩。」
「素咩素咩,唉唉唉,平平是男人,為什麼有人不用把,美眉就自動送上門?為什麼本人死追活追,我那個小倩美眉依然不回頭?唉……」「小倩」是某女的綽號,是今年度華航地勤的新進人員,長得靈靈秀秀,非常具古典美。
關震倫濃眉挑了挑,抿唇不語,在眾人「關愛」的眼神下,推開辦公室的門。
搞什麼!「妳在這裡幹什麼?」他凌眸瞇起,終於明白外頭那群傢伙在起什麼哄。
那張強調人體工學、舒適得不得了的椅子轉了過來,窩在椅上的胡黎晶不太秀氣地打著呵欠,看樣子已經在這裡混了一段時間。
她伸伸懶腰,紅唇嘟起,一根纖指朝著門比劃了下,「拜託,關門,謝謝。」
關震倫這才察覺不少可疑的人影在身後晃動,他回頭一瞪,眾人全忙碌起來,好忙好忙,忙得老婆生小孩、女朋友跟別人跑了,也沒時間理會似的。
「砰」地輕響,他關上門,目光不敢稍移。沒辦法,他和這隻狐狸精天生相沖,不提防不行。
「感激您。」她自然媚笑,依然鳩佔鵲巢,小屁屁挪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沒想離開那張大椅。「這樣我們就可以好好說話啦!」
關震倫額角微抽。說話?他和她有什麼好說?要不是中間有個寶琳,他和她根本是話不投機……思緒一凜,他忽然問,聲音明顯波動:「是不是寶琳怎麼了?她要妳跟我說什麼?」
寶琳前天就飛出去了,不在台灣。想到這點,他心裡不免懊惱。
時序入冬,特別是越接近舊歷年的這段時候,他和寶琳簡直是「動如參與商」,怎麼也碰不在一塊。
先是他應之前實習時一位學長的邀請,前往德國參加為期一個禮拜的座談會,回到台灣,寶琳卻飛到歐洲去。
等寶琳結束了歐洲的大長班,團隊回台的前一天,日本方面來了消息,說是之前環航就近送往羽田整備場汰換大型零件的飛機,需要一名專業人士過來作二次檢測,這任務自然又落他身上,因為他不僅專業,還懂日文。
在日本停留了整整一個月,他原想趁寶琳飛到東京時,兩人能好好吃頓飯,就算不說話,知道她就在身邊,望著她沉靜的臉容、清淺的笑,多少也能消弭心中孤寂。
但老天像是故意要惡整他,寶琳正常班表上的兩個東京班全被抽掉,臨時改飛其它國家,粉碎他一切美夢。
可惱啊!教他如何不扼腕?
望著一臉不豫的男人,胡黎晶仍舊慢條斯理的,兩手肘擱在桌上,十指撐著下巴。「寶琳有沒有話跟你說,我是不清楚啦,反正她個性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事,她就愛藏在心裡,搞得自己神神秘秘,也搞得別人一個頭兩個大,你死求活求要她說出來,殺了她還比較容易咧。」她纖指往玉頸橫劃,作一個割喉的動作。
「講重點。」關震倫雙臂抱胸,儘管已被胡黎晶的一番話引起興趣,表情仍酷酷的。
「我是要講啊,你不要隨便插話啦!」她皺著瓊鼻哼哼叫,「要不是念在那一次本人不小心喝醉酒,吐了你一車,覺得亂內疚的,後來又不小心打斷你和寶琳親親愛愛、嗯嗯啊啊的『運動』時間,內疚感一下子直逼八級地震狂搖我脆弱的心,唉唉唉,我這麼有良心,不做些什麼回饋一下,晚上真會睡不著的。」
她那天早早就拖著寶琳到PUB談心兼藉酒澆愁,最後雖然醉得倒在浴缸裡呼呼大睡,醒來後,她可還記得不少片段。
關震倫雙目瞇了瞇,抿著唇不出聲,就瞧她接下來打算如何回饅。
胡黎晶巧肩輕聳,笑咪瞇,「所以啦,為了讓我的美容覺能維持良好品質,在寶琳想通之前,我可以先透露一咪咪內幕給你聞香喔。」
內幕?奇異的,他似乎猜到她想透露什麼了,卻仍不動聲色,壓抑著左胸過於鼓噪的律動。
「這個內幕哪……」
美女十指迭成塔狀,輕抵在紅唇上,偷瞄著立在門邊的男人,略嫌誇張地歎口氣。
「是關於寶琳許久前的一段感情啦!唉唉,我告訴你,她愛那男人愛得可深了,簡直掏心掏肺、犧牲奉獻、愛到卡慘死、愛到深處無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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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寶琳那天在Rainbow Heart跟我說啦,呵呵,她說你跟她表態了,你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越喜歡佔有慾就越強,很好、很好,算你覺悟得早,明白寶琳是多好的女人……
Shit!一隻狐狸精知道那麼多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