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隨著初秋腳步的逼近,晴朗天氣逐漸被鋒面來襲的綿綿陰雨取代,歷經三天的陰天細雨,太陽公公終於從濃厚雲層中探出了頭。
點點陽光頓時灑遍大地,照耀每寸受到雨滴滋潤的土地,花草樹木皆抬頭挺胸的迎接生氣盎然的新生。
連日來的陰霾氣氛被暖陽一掃而空,浮動於和煦空氣中的是濃濃喜氣,一股熱烈又興奮的氛圍籠罩在莊嚴的白色小教堂中。
教堂內,肅穆的聖樂揚起,穿著一身白西裝、猶如從童話書走出來的白馬王子的新郎站在牧師身前,等待著他的人生伴侶走向他。
錢樂樂站在聖壇前左手邊第一排,紅著眼眶、懷著滿腔傷感及感動,看著穿著一襲美麗白紗的姊姊錢歡歡正一步步的走向新郎——元向陽。
兩姊妹的母親錢麗月則以主婚人的身份站在聖壇的右手邊第一排,同樣神情感動的看著大女兒從紅毯那一端緩緩走來,內心一時湧上千百種複雜情緒,又喜又憂。
喜的是她辛苦拉拔長大的女兒終於尋得好歸宿,憂的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無法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也因為是單親家庭之故,所以只得商請朱夙強充當父親角色,這是她的一個遺憾,而另一個遺憾就是……
視線悄悄投往專心盯視朱夙強挽著白紗遮面的錢歡歡走紅毯的小女兒錢樂樂身上,不禁在心中哀歎一聲。
「兩個女兒出清了一個,還有一個不好搞定的呢……」
錢樂樂渾然未覺母親開始憂心她的終身大事,視線緊隨著紅毯上的白紗新娘,誠心誠意的為姊姊覓得良人而祝福。
朱夙強擺出一副僵硬扭曲的臉孔,訴說著此刻的不滿心情,但仍盡職地新娘交給在聖壇前等待已久的新郎元向陽。
一將燙手山芋交出,他立即閃到錢樂樂身邊就定位。
直到此時,錢樂樂才捨得將目光從新人身上轉移,沒好氣地瞄了鬆口氣的朱夙強一眼。
「朱大哥,你那是什麼態度?領著新娘交到新郎手中,這是多麼神聖的使命啊!」小嘴微微噘起,她忍不住又回想起剛才那美好的時刻。
朱夙強一臉嫌惡,「拜託!我又不是錢歡歡的爸!」充其量不過是她的前男友兼新郎死黨罷了!
論輩分及資歷都輪不到他來帶領新娘,哪知道不拘小節的錢氏母女隨隨便便就將任務砸到他頭上。
見鬼了!他也不過才三十出頭,這下輩分莫名其妙高了一階不說,還得忍受賓客們奇異的打量眼神,讓他差點開口罵人。
怎樣!沒看過帥哥啊?
「放心,你只會當一次。」這樣有安慰到他嗎?
朱夙強動了動嘴,沒將粗話脫口而出,咬牙切齒地低聲道:「絕沒有下次!」
「當然沒有下次。」錢樂樂白他一眼,「你想當我爸,也得看我願不願意。」
「很好,你結婚時請找『他爸的』人選,別把歪主意動到我頭上來!」上輩子他肯定壞了錢氏母女的風水,今生注定要做牛做馬償還。
談到結婚,錢樂樂的嘴角不禁抽了下,「放心好了,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朱夙強投以不信任的眸光,突然發現什麼似的皺眉提問:「怪了,你是新娘的妹妹,怎麼沒搶著當伴娘?」
錢樂樂小臉一繃,不高興的朝他吐了吐俏舌,「要你管!誰規定新娘的妹妹就得負起當伴娘的責任?那你怎麼沒當伴郎?虧你還是元大哥的死黨呢!」
「我犯賤啊!沒事把差事都往身上攬幹什麼?我就不能當個包紅包、觀禮、喝喜酒的客人嗎?」
靠!他是欠了他們多少債沒還?結婚又不關他的事,還要他來跑龍套,充當這個那個的。
難怪他對婚姻有莫名的恐懼,經歷元向陽這個婚禮後,他更加確信自己在有生之年絕對不會碰「婚姻」這鬼東西!
「大喜日子你罵什麼髒話?」錢樂樂不客氣的連賞幾個白眼給他,「別吵啦!牧師在宣讀誓言了。」
一個轉頭,錢樂樂的注意力已被聖壇上的一對新人及和藹的外國牧師所吸引,「這多美好的一刻啊……
視線不經意往下一瞥,瞧見了新娘微隆的肚皮,又趕緊將目光移開。
「唉!」錢樂樂忍不住暗暗歎息。
婚禮是那樣的美麗、新人是那樣的美好幸福,為什麼——獨獨被已經懷胎三個月的肚子給破壞了一切呢?
「姊也真是的,非要等元大哥玩這種手段才肯嫁。」她嘟嘴細聲抱怨著。
原以為她可以很快喝到姊姊的喜酒,沒想到這兩個人偏要玩你追我跑的幼稚遊戲,日子就在他們東拉西扯下磨去一大半,最後逼得元大哥乾脆造就「既定事實」,強將姊姊架進禮堂。
婚禮是多麼令女人嚮往不己,偏偏反骨的姊姊就是要抗拒到底,結果還不是乖乖被抓進禮堂,乖乖的「奉子成婚」。
「元陽先生,你願意在上帝以及我們的家人及朋友面前,娶錢歡歡為你妻子。從今以後,當你喜樂,分享你的喜樂:當你憂傷,分擔你的憂傷;在你健康或病痛時支持你,與你在愛中共同成長,終生對你忠實,直到永永遠遠……」
「我願意。」元向陽語氣堅定的應答。
「錢歡歡小姐,你願意在上帝以及我們的家人及朋友面前,嫁元向陽為你丈夫……終生對你忠實,直到、永永遠遠……」
「我願意。」錢歡歡含羞點頭。
牧師合上聖經,微笑宣佈:「現在,新人們可以交換戒指了。」
觀看著儀式進行,錢樂樂的心情也隨之高昂,緊張得瞪直雙眼,期待著最浪漫美妙的一刻。
「就是現在!」她的雙瞳晶光閃動,雙手不由自主地交叉相握,一副萬分期待的模樣。
朱夙強看了她一眼,「有沒有這麼誇張啊?不過交換戒指而已。」
從此正式宣告男女雙方被套住、自由再見的狗屁儀式,虧她還看得津津有味,一副羨煞的表情。
「你根本不懂女人心!」錢樂樂怨憤地睨他一眼,「你知道婚禮對女人來說有多重要嗎?婚禮最神聖的儀式就是交換戒指,在這一刻代表著要將彼此的人生交到對方手中——」
「我懂!」朱夙強輕輕搖頭,悄悄歎了口氣,「這是男人失去寶貴自由的重要一刻,我當然明白這一刻有多神聖!」
聽了,錢樂樂朝他頻頻瞪眼,雙拳緊握,忍住想要往他臉上揮拳的衝動。
「哼!」她別過頭,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浪漫,跟你講也是白搭!」
「這麼想要浪漫?那乾脆找個男人,學學元向陽,直接綁他進禮堂結婚啊!」朱夙強自以為幽默的乾笑兩聲,卻對上錢樂樂極不友善的白眼,「開開玩笑嘛!」
「這種玩笑開不得!」錢樂樂一字一句的鄭重警告他,「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玩、笑!」
朱夙強根本不知道她哪根神經搭錯線,只深深體會到女人的善變,果然說變臉就變臉,難怪最難捉摸就是女人心啊!
錢樂樂的注意力馬上又被拉向在聖壇前進行神聖儀式的新人,看著他們相互執起彼此的手,將刻畫著誓言的戒指套進指間……
砰的一聲,教堂的大門突地被人打開,驚擾了錢樂樂滿懷欣羨和期待的心情,同時也轉移了與會賓客們的目光。
「對不起,我遲到了。」背光走進教堂,領頭的男子聲音有著滿滿的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斷了婚禮的進行?」
是哪個不識趣的笨蛋挑這種感動的時刻闖進來?不但打斷了婚禮的進行,還一併趕跑她醞釀好的感動情緒。
錢樂樂敏感的挑挑眉,怎麼覺得這充滿慌亂及歉疚的語調好生熟悉?好似在哪兒聽過,耳熟得讓她莫名地心驚膽跳起來……
隨著教堂門扉輕輕關上,來者身後刺眼的光線也隨之消失,那張過分斯文白淨的面容清晰起來,錢樂樂的雙瞳也不由自主地瞪大。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主婚人錢麗月,她一臉熱切的迎上前。
「傑辟,你可來了,我還以為你忙得分不開身呢。」
「不好意思,臨時被緊急會議絆住了。」史傑辟客氣的回應,察覺到賓客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又連忙表達歉意,「對不起,因為我的魯莽導致婚禮中斷——」
「不礙事。」錢麗月海派的揮揮手,接著拍了兩下手,露出一貫親切和煦的笑臉,「抱歉打擾到大家,婚禮繼續。」
一個轉身,她又忙著安置剛到的客人,「阿傑,你跟你的朋友就到那邊去觀禮好了。」
眼見老媽的指尖直指她的方向,錢樂樂臉色立即刷白,顧不得正要重新進行的婚禮,連忙跳出來質問——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在這兒?!」指著史傑辟的臉,她一臉不敢相信。
一見到她,史傑辟毫不掩藏歡喜的心情,咧唇一笑,「樂樂,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