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微撫地觸著她雪白頸項上的觸眼劍痕。
倘若不是他及時護住她,後果真不堪設想。
「沒事、沒事。」她只覺得頸後有些熱熱的而已,倔強地提起劍打算再戰。「過來,咱們再戰一回。」
哼,以為她會這樣就範嗎?
「別玩了,你已經受傷了。」飲禪咬牙,怒眼瞪視著眼前一干人。
「我受傷?」有嗎?怎麼不痛?
「各位師兄弟,飲禪已決心皈依佛門,再不問紅塵俗事。今兒個再回江都縣,不過是有些話想要同紈兒說清楚,但她即將出閣,為免惹人非議,飲禪不會再找她,只求讓飲禪在此地為天驕找個大夫療傷,休憩兩天再走。」他拱著拳,斂下的眼眸戾氣橫生,殺氣略現。
「哼,皈依佛門,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大師兄讓眾師弟扶著仍大聲喊話。「不准你們在此地停留,即刻就走。」
「你們到底講不講理?飲禪說的話你們是聽不懂嗎?況且這個地方又不是你家的,你管咱們要在這裡待多久;若是咱們真不走,你等能拿咱們如何?哼!飲禪輕輕一碰,你就飛到幾丈外了,倘若要認真比試,孰贏孰敗,可還不知道。」敢在她面前囂張?他是關公面前要大刀,去臉!
「你——」
「不管各位師兄弟答不答應,飲禪已如此決定。」
話落,他隨即抱著南門天驕,縱身往城門飛去,不睬他們到底是允或不允。
他現下只擔心她,擔心得連心都揪痛了。
☆☆☆☆☆☆☆☆☆☆ ☆☆☆☆☆☆☆☆☆☆
「你為什麼不讓我同他們拼了?」
南門天驕破擱置在床榻上,儘管雪白頸項上仍汩汩淌著血,卻沒有半點疲態,一雙麗眸裡仍是佈滿怒火,一點也不理這不算太大的傷痕。「你以為我不能,我只
是還沒使出絕招罷了,再給我一點時間,鐵定殺得他們屁滾尿流、棄械投降。」
真是一群混蛋,分明想氣死她,她覺得好火大,好生氣! ;
「你以為你能嗎?」
砰的一聲,躺在床榻上的南門天驕目睹他大掌拍下的桌面瞬間解體,嚇得她面色如土。
他還在生氣。
說的也是,她早該知道他餘怒未消,光是方才踹開人家客棧大門的那股蠻勁,她就該知道他在生氣;只是他幹嘛那麼火大?倘若他真是那麼火大的話,為什麼不眼那些人說明白呢?獨自生悶氣作啥?氣死了也沒用。
對,氣死了也沒用!她知道她也不該再生氣,可是她連自己到底是為何生氣都不知道,要她怎麼教自己別發火呢?
「飲禪,你不要生氣,這件事我會幫你的。」她夠義氣了吧!
他想見那個紈兒姑娘?沒問題,由她來處理,這等小事她還擔待得起:不管那些人到底信是不信,橫豎只要紈兒姑娘信了即可。
男人都是這個樣兒的……嗚,心又痛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他托著額,尚未止得了驚慄的心跳:「你安分些,待你的傷好,我就送你回南門山莊。」
要他再承受一次那種滋味,怕是會把他給逼瘋了。
這蠢丫頭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潛栘默化,讓他為了她的愚蠢而擔心受怕。
他是不是該殘忍一點告訴她,她的功夫連三腳貓都稱不上?倘若再放任她自大下去,就怕她哪天便死在自己的自滿之下。
「你不見紈兒姑娘了?」送她回山莊?為什麼?她還沒遊遍五湖四海哩。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有些舒坦了。這真是怪事兒。
「既然她都要出閣了,我若是去找她,怕會壞了她的清白,不如不見的好。」飲禪坐在床榻邊,取來沾濕的布為她擦拭頸間乾涸的血跡,見她微蹙起眉倔著不喊疼,怒道:「一個姑娘家同人家逞什麼強?今兒個受傷了,你倒覺得好受?」
他的仇家多得不可數,若是再把她留在身邊,依她逞強的性子,這事兒肯定會再重演;與其如此,倒不如早點把她送回南門山莊,讓她的父兄們保護她,他還覺得安心些。
「喂,咱們是至友、是夥伴吧!我可是為了你受傷的,你居然還罵我!」太沒天良了吧!
「誰要你為我受傷?不都要你躲在我的身後了,你硬是要出頭。」見她回嘴,壓在她頸上的力道不小心重了些,見她痛得齜咧嘴又不吭聲,他的眉皺得更深了。
「出頭也是為了你呀!」聽他這麼說,再痛她也要咬牙忍下。「那些傢伙出言不遜,說起話來沒半句好聽的,專挑得刺耳的說,說得你好像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似的,要我怎麼能不生氣?咱們在談話,他們莫名其妙耍刀弄劍地出現,這算是哪門子的俠客啊?我能不生氣嗎?」
「你又知道他們只是出言不遜?難道你就不怕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他將沾血的布丟到一旁,開始輕柔地在傷口上搽一層金創藥。
她怎麼能夠這麼相信他?不知道她是對任何人都沒有防備,還是唯獨對他沒半點懷疑?
「你當我是笨蛋嗎?難道我看不出來誰在說謊嗎?你說這句話未免太傷我了。」她噘起嘴,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咱們一路相伴下揚州,算算日子也將近個把個月了,你以為我會相信一群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人的話,而不相信和我相處這麼久的你嗎?飲禪,你真是把我瞧得太扁了。」
她的心情怎麼會起伏這麼大呢?一下子悶得要死,一下子好些,現下卻又覺得難受……她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就憑這樣?」他搽藥的手停了下來。
是她太好騙了嗎?可她的這一番話,卻教他感動;
「不夠嗎?」要不怎樣才夠?「倘若你真如他們說得罪大惡極,這一路上,你不會處處容忍我;就算你以往真如他們說得這般惡劣,可在這一段時問裡,我可以感覺到你的改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我而言這樣就夠了,總比有些人錯了還不知道悔改的好,不是嗎?」
這麼點道理,書上寫了一堆,可真正去做得下相當的決心;倘若他真是個知錯能改之人,她就更欣賞他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她的傲慢驕恣的。
「你倒是寬宏大量得很。」如果當年他傷的是她的家人,她是否還會這麼想?同理,紈兒不想見他,他並不意外,然而他只是希望再見她一面罷了。一開始是這麼想,現下他只想趕緊把這蠢丫頭送回南門山莊。
「那當然,我的性子向來極好。」她嘿嘿笑著,忽然傷口又痛得她齜牙咧嘴。「你甭擔心其它的事,有我在,我來替你處理。」
「處理什麼?」他不懂她又在想什麼鬼主意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
她一定會讓他很驚訝!
只是她心底總是覺得不舒坦,很不舒坦。
第十章
月黑風高,
南門天驕鬼鬼崇祟地摸進—幢大宅院裡,穿進穿出的找尋伊人身影。
飲禪不能來找紈兒姑娘?
呵呵,沒關係,她可以帶紈兒姑娘去見飲禪。
她總覺得笑得不是很開懷,因為儘管是笑了,心頭還是悶著,到底是在悶什麼呢?她現下可是在做件好事,應該要高興才對,她卻難受極了。
她又歎了—口氣,打起精神找尋紈兒姑娘的閨房,一會兒垮著瞼,一會兒佯裝著笑臉,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扮給誰瞧的。
西廂的盡頭系滿了綵帶,定是那兒了。
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她運用自己最引以為豪的輕功直奔而去,也不管裡頭到底有多少人,隨即推開門,大剌剌地晃進裡頭,
「誰?」
「我是……」南門天驕一拾眼,見到花廳裡端坐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看得她眼睛都直了。飲禪騙她,蘇紈根本就不比她差,甚卒還略勝她一籌!「我是南門天驕,我來帶你去見一個人。」
她突然不想帶她去了。
「見誰?」蘇紈提高警覺地看著她。
「司徒吞殘。」她是個講義氣的人,沒道理事情做到一半卻突然收手;況且若是帶她去見飲禪,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連著兩天,他老是臭著一張臉,她看得都膩了,也怕了。
蘇紈纖細的身形微顫,隨即冷淡開口:「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但我絕對不會去見殺父仇人的,姑娘請回吧!」
「可他有話想對你說,不對你說的話,他是無法安心出家的。」她是多麼地不想勸她去,可卻又不得不說。
「出家?他?」蘇紈瞪大水眸,微愕的神情稍縱即逝,快得沒讓南門天驕看清楚。「一切都過去了,他想出家也好、做什麼都好,我和他之間的事都過去了;明兒個我就要出閣了,請姑娘轉告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逆轉時空,我爹終究是死在他的手中,不管我原不原諒他都不重要,請他毋需再擱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