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相信太子殿下也一樣可以猜到。」她偏是不回答。
李誦呷上一口上等的君山毛尖,勾唇笑道:「該不會是當年你口中那個罵了千萬次的負心漢吧。」
衣蝶戀冷笑著。「太子果然聰明絕頂,神機妙算。」
哼!他若是猜不出來的話,那才真是有鬼。
「原來就是他啊……」李誦再探上一眼,見軒轅頡目露凶光地瞪著他,不禁勾出深沉的笑對著衣蝶戀道:「他便是讓你帶著一群孩子離鄉背景的罪魁禍首,更是讓你咒過千萬遍不得好死的負心漢?不過十多年一晃眼即過,看來你的恨意已不若當年來得深刻,會讓他踏進無憂閣,該不會是你已經原諒他了吧?」
衣蝶戀笑得臉都僵了。「我怎麼可能原諒他?倘若我真原諒了他,又怎麼會騙他說你是我孩子的爹?」
就知道這男人會調侃她。
「無怪乎他會用那種目光瞧我。」李誦不以為意地更湊近她一點,十分樂於扮演這個角色。「不過,若是方巧修一念帶著無愁自邊關回來,那所有的事不就都會被揭穿了?」
「沒那麼快,白時陰才帶著夏侯淚起程前往邊關,他們要回長安,至少也還得等上一個月。」她早就把事情想透徹了,要不她敢撒下這漫天大謊嗎?「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把他逼回廣陵了。」
「那麼……」李誦湊近她,兩人之間近得幾乎可以嗅聞到彼此的氣息。「娘子要我這個冒牌相公怎麼幫你呢?」
他來無憂閣也有一整天的時間了,可他卻只是聽得事情的始末,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奴家希冀太子殿下可以暫待在這兒一晚。」
這雖是下下之策,但她卻又不得不這麼做;今兒個晚上無憂閣依然是高朋滿座,她可不想同那混帳爭吵而嚇走了滿堂的貴客。
「同房共枕?」李誦笑得很壞。
衣蝶戀勾唇笑道:「奴家已花容不再,倘若要奴家侍寢,未免太委屈太子殿下了。」
李誦長臂一探,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半蓄意半挑釁地睞著幾乎快要沉不住氣的軒轅頡。「怎會委屈?雖說你已年過三十,然卻嬌美得不遜於宮中嬪妃,我都忍不住要為你動心了,是你自個兒不願服侍我,只要你點頭,我立即把你帶回宮,讓你錦衣玉食,往後再也不用在這無憂閣裡賣弄姿色。」
衣蝶戀沒料到他突來的舉止,整個人結實地跌坐在他懷裡。
「太子……」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耍玩她……認識他那麼多年了,她豈會不懂他的心思?
「既要扮假夫妻,就得要扮得像一點,你說是不?」李誦硬是不放手。
難得可以找到惡整她的機會,又可以光明正大的一親芳澤?十多年來,這還是頭一遭呢?倘若他不好生把握,豈不虧待自己?
衣蝶戀翻了翻白眼,正想同他好生說明,卻見他的唇已靠在她的唇邊,嚇得她登時瞪大眼,眼看著他的唇就要落下……
「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的,難道你都不覺得羞恥嗎?」
一片陰影遮去她臉上的光線,她往上一瞟,只見軒轅頡臉色陰寒地站在她的身後,抿緊的唇顯示了他無以隱忍的怒氣。
李誦勾唇笑得極為邪氣。「咱們夫妻愛怎麼親熱,你管得著嗎?」
衣蝶戀霎時回眸睞著他,尚未回神,便讓李誦給一把拉起身,一頭霧水地坐在他身側。
不對勁,她總覺得自個兒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似乎不該找李誦來幫她擋這事,現下反倒還惹了個麻煩上身。
「我是管不著,就是覺得礙眼。」軒轅頡一雙鷹隼般的魅眸直睞著她微紅的雙頰,睇著她還羞似怯的嬌艷神態,一股無邊無際的怒火燒上了他的胸膛,幾乎讓他無法控制自己。
他在乎她!他不諱言他確實是挺在乎她的,畢竟她曾經是他的妻子,至少她當年失蹤時,他也遣了手下到處去尋她,他對她是有一份情,撇開夫妻的情感不談,至少她還是他的師姐……倘若她再嫁作人婦的話,他關心她一下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他還有太多的疑問想問她。
「倘若礙眼,你可以走。」衣蝶戀說道。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既然已經回不了頭,那就將錯就錯吧。
她本沒打算要讓李誦演到這等地步,可既然他都已經這麼做了,倘若她不將就他的話,那這齣戲肯定會沒完沒了。
「你……」軒轅頡哪裡受得了這種氣?「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種地方同人卿卿我我……你到底知不知羞啊?」
他是擔心她的安危耶,要不她以為他待在這裡做什麼?好歹他也曾經是她的相公,現下他也還是她的師弟,難道她就連讓他坐下來和她攀談幾句都不肯嗎?
「無憂閣為何取名為無憂閣,乃是指到無憂閣之人皆能無憂離開,要不至少待在這兒的時候,可以暫時忘卻憂愁,來這兒的客倌愛做什麼便做什麼,我這個掌櫃的,向來是以身作則,讓來這兒的客倌們知道要怎麼拋卻憂苦,倘若這兒不合你意,我自是不留。」而且是絕對不留。
她都已經把話說得這般清楚了,倘若他真聰明的話就該盡速離開才是;唉!倘若不是為了無愁,她實在不需如此大費周章,可她就是怕萬一……
「哼!虧你年紀已大卻還如此為老不尊……」軒轅頡氣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也不想想你的年紀,都什麼歲數了,居然還在這種地方拋頭露面,真不知道你相公到底是怎麼看待你的。」
為老不尊?衣蝶戀瞇起了麗眸,微啟杏口正要開罵,卻聽到身旁的李誦悠然地道:「是啊,終究還是她相公怎麼看待才是最重要的……我這個相公都不說話了,你這個外人又能說什麼?」
他把她拉進懷裡,摟得更緊,笑得更狂。
軒轅頡見她毫不反抗,甚至還極為柔順地趴伏在他的胸膛上,益發惱怒。
她非但不知羞,還放任那個男人摟著她對他挑釁,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這麼多雙眼睛之下,在這麼多……
他往後環顧四周,倏地瞧見那個名喚鶯鶯的小婢女在大廳裡穿梭遞著茶水。
「你居然要你女兒充當跑堂的堂倌?」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要一個恁地嬌小的小姑娘做這般粗重的工作。
衣蝶戀順著他指尖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見鶯丫頭在大廳裡忙得不可開交,她不禁拍額沉吟,暗斥自個兒居然忘了要鶯丫頭今兒個晚上甭上工。「她……今兒個客倌多,裡頭忙不過來,要她幫忙也不為過。」
隨便搪塞個藉口,她就不信他真能在這當頭看出什麼端倪。
「怎麼你這做娘的不去忙,竟讓年紀尚小的她去忙?」這的確不關他的事,沒錯,確實壓根兒不關他的事,可他現下面子就快掛不住了,倘若不趕緊找點事來發揮的話,他可真不知道要把臉擺哪兒去。「而且他……」
那個混帳居然還把她摟得那麼緊……他是怎麼著?難道是怕她會不見不成?有人會偷嗎?
他以為她還年輕嗎?
哼!當年他迎娶她的時候,她才及笄呢,那個時候才是她最美、最嬌艷的模樣,現下……十七年了,她自然不若當年那般地嬌艷奪目,亦不若當年的絕美無儔,但是卻比當年更教他移不開視線。
她魅惑眾生的姿態足以令他屏息、令他轉不開眼,忘不了這一抹在他夢裡出現過千百回的倩影。
然而她卻拋下他……
「他怎樣?」衣蝶戀不悅地睞著他。
他現下是找不到事同她吵,非得隨便找件事情來逼她翻臉嗎?
她一直不知道他這麼黏人,也這麼地輸不起。自從他們不期而遇之後,他便像抹魂魄似地緊追著她不放,他到京城來到底所為何事?難道他都不需要去辦些正事嗎?
「他既是你的夫君,難道他不該幫忙?」軒轅頡直指著他。「這無憂閣的大掌櫃是你,那他呢?該不會是他要你經營這家酒肆,把一切都放給你做,而他自個兒則當個無憂無慮的小白臉?」
他懷疑他很久了,瞧他長得一副弱質書生的模樣,好似什麼事都不會做一般,該不會是蝶戀被他給騙了吧?倘若是這樣,他當然得勸她要及時懸崖勒馬。
儘管她不拿他當相公看待,但至少他還是她的師弟,他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你——」衣蝶戀嚇得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天啊!這個傻子,他知不知道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是當今的太子殿下,他居然對太子殿下說出如此不敬的話,他就是有十顆頭都不夠砍哪!
第6章(2)
「我說錯了嗎?」軒轅頡見她臉色愀變,真以為自個兒猜中了,說起話來更是毫無分寸。「這無憂閣的生意如此興隆,依我看,壓根兒不是角兒把戲耍得好,更不是曲倌曲兒唱得好;也不會是舞伶弄舞跳得好,而是衝著你這一張臉來的吧!而他只消坐在席上等著客倌進門,就有大把的銀兩會自動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