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他倒也不是挺惱她的,要不他哪還需管她的死活來著?任由她自生自滅不就得了?
少頃,她滿臉愧疚地睞著鐵戰野。「王爺,可否讓奴婢……」
「你下去吧。」他沉聲道。
若不放她走,他又能如何呢?這女娃兒的年紀尚小,關羽翩若是不哄上個兩句,那整個王府豈不是會被她給吵翻了?況且被她這麼一攪局,他也興致缺缺了。
倘若他真要她,也毋需急於一時。
「可王爺不是要消夜嗎?」她故作為難地道。
「得了,下去吧。」鐵戰野微惱地揮手示意。
久不近女色,他自然想要暖玉在抱,可現下的時機一點都不合宜,但只要她尚在府裡一天,他就不怕得不到她。
天殺的,這是怎麼著?
鐵戰野瞇起魁眸直視著眼前的「母子嬉戲圖」,不禁微惱地擰緊眉頭。
雖說逐日入冬,天候微凍,然今個兒的天氣卻是極好,不見霧雨朦朧,還出現了難得的日光。
他卻像個傻子,見關羽翩帶著一雙兒女在這水榭裡嬉戲玩耍。
他們母子三人一會兒跑上亭台,一會兒又跳到穿廊;在亭閣間穿梭,在假山旁追逐,一副玩得不亦樂乎的模樣,仿人無人之境般地放肆。
她現下是怎麼著?究竟是把這兒當成何處了?
非但沒將他這王爺放在眼裡,甚至也沒把這王府給看在眼底,簡直是把這兒當成是她自家後院似的,全然當他不存在,壓根兒不知道要服侍他這主子!連他自己也都快要忘了今兒個要她推他到這兒來,是所為何事了。
為了要得到她,他還刻意將她調至身邊伴陪,孰知她每每出現時,關戒覺必守在一旁,要是將他遣開了,他便又帶著小女娃在一旁胡鬧。
這分明是陰謀!
他就不信她會單純到不知他的打算,然而她卻刻意地閃躲,甚至還將小兒帶在身邊,這麼明顯的拒絕,讓他這王爺的顏面盡失,就怕要成為府裡的笑柄了。
為了這一雙在征戰中受傷的腿,他不讓女人進入他的府邸,遂許久不近女色,而府裡若是會出現女人,必定是哈赤圖為他刻意安排的暖床女奴。
而如今,他居然駕馭不了一個女奴?
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他想要個暖床女子,何時變得這般艱辛了?只要他一聲令下,她豈敢不從?可若是讓她遵從了,那又如何?
他可沒忘了她那時無心的一句傷害,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雖不至於要將她凌遲處死,但至少要她知道身在王府,並不是什麼話都可以說的,要待在府裡,她就要懂得規矩。
「回房了。」他低聲喚道。
不能再任由他們嬉戲了,要不連他自個兒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才是主子了。
「回房?」正玩得開心的關羽翩不由得抬眼看著鐵戰野,她牽著關蘭芷走到亭子裡。「晌午方過,天氣正好,王爺不想再多曬一下日光嗎?」
那怎麼成?她現下最怕與他獨處了。
誠如戒覺所言,在王府裡頭,王爺下的命令就等於是聖旨,是不能不從的。
可依她閱人無數的經驗看來,她猜想這王爺的性子是挺良善的,儘管他是陰沉了些,詭異了些,但應該還不至於會強逼她才是,他真是有意要玷污她的身子,只要他一聲令下不就得了?
而且她還聽老管事說了一些事情,讓她更確定自個兒的猜測無誤。
「你推本王回房,本王倦了。」他不由分說地下令,不給她有任何借口辯駁。嘖,他是主子她是奴,儘管她辯駁了又如何?
「就由小的推王爺回房歇著吧。」
一身濕淥淥的關戒覺自告奮勇地走到他的身旁,正準備要推動他時,鐵戰野卻突地出聲。
「本王沒說要誰服侍嗎?」怎麼,他連主子的威信都沒了?
聞言,關戒覺不敢輕舉妄動,卻仍是站在他的身後不走。
關羽翩連忙將關蘭芷丟到他身上,笑笑地道:「戒覺,你先回房換衣吧,讓我來服侍王爺便可。」
她向他眨了眨眼,隨即便推著鐵戰野往另一條小徑走去。
嘖,這麼一點小事,她會應付不來嗎?她可不是養在深閨的姑娘呢,豈會連這麼一點事情都招架不住?
他是王爺,他想要她,難道她就得要依他嗎?那可說不準。
第六章
「你倒是對那對兄妹挺有心的。」
在石板徑上,靜得只聽得見本輪子滾過石板的聲響,鐵戰野任由她推著,淡淡地說了一句。
原本是沒打算要同她閒聊,可這木輪子滾過石板的聲響,聽在他的耳裡卻是恁地吵雜,讓他想發出一些聲音,來將這聲響給蓋過去,希冀能聽不見這教人厭惡的聲響。
「當年,奴婢的夫君待奴婢極好,如今夫君已不在人世,獨留這一對兄妹,奴婢豈能不管?」儘管覺得他問得有些怪異,但她卻仍是照實回答。
他會對她的事有興趣嗎?倘若真有興趣的話,也犯不著在這當頭問,方才不就可以聊了?
更何況,她也不認為他會對她的私事有興趣,他之所以會說起,必定是有其緣由,而這緣由會是什麼來著?
一陷入沉思,關羽翩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她突地發現有個聲響細微了些,腦袋裡忽地靈光一現,教她恍然大悟。
是了,就是為了這個。
她低頭瞅著木輪子,更加放慢了腳步,推得再慢一些,發現聲響又更小了些,她不禁笑了。其實她這個人是挺厚道的,不會因為他的蠻橫無理便怠慢了他,該是她分內的事,她還是會多加注意的。
畢竟他的本性也不差,聽說是因為在征戰中傷了腿,才會性情大變的……其實儘管老管事不和她說這一點,她也看得出來。
這幾天來,她蓄意試探他的性子如何,其答案頗令她滿意。
倘若他是從小嬌生慣費的王爺,他又怎會體恤她帶著一雙兒女,甚至還願意讓小蘭芷也進人後院玩耍呢?
「你不是尚未同你夫君圓房?你壓根兒不需要以寡婦自居,況且你若是想要改嫁,也無人能說你的是非。」顛簸似乎是減緩了些,連聲響也小了些,可他的心卻忐忑不安。
她是刻意的嗎?她發現了嗎?她又是怎麼發現的?
該死!難道她是想要羞辱他嗎?羞辱他是一個無法走路的瘸子王爺?
「可夫君對奴婢的恩情,讓奴婢猶若獲得重生一般,奴婢願意耗盡一生的心力照顧這對子女。儘管沒有圓房,奴婢早已認定自個兒是關家人,絕無改嫁之心。」唉!這套說辭,都不知道是第幾回派上用場了,連她自個兒都記不清了。「再說,戒覺他也不允奴婢改嫁,所謂夫死從子,奴婢這個當娘的,怎麼能不從他呢?」
橫豎她只要到某一個府邸裡,便有人會這麼問她,而她的答案總是千篇一律得,教她自個兒都生厭了。
只是……她覺得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
「哼!好個癡心佳人。」他冷哼。
想要以清白之身守寡,倒要問他允不允。
「王爺?」她一愣。
唷,真的不是她聽錯,他不僅是話中有話,而且還多了一些輕蔑。雖說她方才說的話,是她的手段之一,但可都是句句屬實,確實是她的心意,他怎能如此不屑。
「開門。」
鐵戰野冷厲的魁眸直盯著院落的大門,森冷地下令。
「是。」儘管滿腹疑惑,關羽翩仍不敢怠慢地開了門,將他推入,「王爺是要回房了,還要先在這廳堂稍歇一會兒?」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一點也沒錯。
以往都聽人說,這京城裡的王公貴族最是難伺候的了,果真不假。他前一刻可以同她閒聊,下一刻卻又變成冷面羅剎,真教人難以捉摸。
不過,她需要捉摸的不是他,而是這王府裡頭的寶物到底是在何處。
「本王要到書房。」一股燥熱直竄胸膛,令他煩悶不已。
「書房要往哪兒走啊?」她輕聲問道。
雖然他近來常要她作陪,可這卻是她頭一回踏進他的院落裡,怎會知他的書房在哪裡!通常都是由他最為親近的侍從哥尤推著他到外頭,也由哥尤照顧他的起居,而戒覺,只不過是他為了懲治他們才要他服侍的,實際上卻不帶侍從的身份。
若說是打雜的長工,還恰當些。她是不會讓戒覺委屈太久的,畢竟這裡並不宜久留。
「向東邊的穿廊走去便是了。」
鐵戰野坐在本輪椅上頭,支手托腮,魅眸直瞪著一塵不染的穿廊。外頭逐漸陰冷的天候讓他的雙膝隱隱作痛,然而他卻不若以往那般難受,反倒是那道自他身後傳來的馨香,直教他煩躁不已。
他氣惱她過度的善解人意,卻又眷戀她身上那教他心旌搖蕩的馨香,是太久不近女色了嗎?
「是往這兒?」她推著他往東邊的穿廊走去,突地見著他輕揉自個兒的膝蓋,似乎是挺難受的。「王爺,奴婢聽管事說過,其實王爺的腳傷並不嚴重,倘若好生靜養,練習走動,是可以不用坐在這木輪椅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