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成不成,他這身傲骨都拉不下臉,既然終究是要一死,所以他才會無所畏懼地朝她飛奔而來;更是因為一身傲骨,在花舫上,他才會氣得對六郎出手。如果這麼解釋,一切都說得通了。
終究……美人還是敵不過權勢與地位,能為美人棄江山的男人少之又少,她這輩子是注定無緣遇見像姐夫那般的癡情男人。
一思及此,她驀然鎖眉,不解自個兒為何會有這種念頭。隨後她瞇起水眸瞅著睡得極為香甜的公孫辟元,不禁使盡全力地在他臉上掐了一把,讓他痛得跳起身。
「誰啊?誰不知死活地掐本大爺?」他一起身便破口大罵,但一見到畢來銀,卻傻愣了起來,半晌後才道:「洛神?」
畢來銀粉頰微暈,一巴掌打上他傻愣的臉。「你還沒睡醒啊?」
挨了她一巴掌,讓他痛得齜牙咧嘴,本想要開口再罵一回,卻猛然想起——「掌櫃的?我怎麼會在這裡?」
哎呀!原來那是一場夢,他怎會把她當成洛神?
他確定她是妖魔化身,她根本不配成為天仙之輩,要不然她不會那般狠心,在花舫上讓他出糗便罷,還為了六郎那個小白臉咬他,甚至現下還掐他、賞他巴掌……他一定是睡糊塗了,才會把她當成是夢中的洛神。
「你讓人給撈了起來,這兒是畢府,因為這兒較近,遂我便差人把你給運來這兒!」她別過臉,不想看他那張教她厭惡的臉。
真是個油嘴滑舌的登徒子,居然敢調戲她……她知道他是睡糊塗了,但他喊得那麼真誠,真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決定了,衝著他這一張惹她嫌惡的臉,衝著他是為了錢財接近她,她一定要再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橫豎她原本就是打算要教訓他一頓的,而現下她更是打算讓他知曉世態炎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苦,順便整治整治他那一身無用的傲骨。
「你救了我?」他愣愣地道。
「你說呢?」
「不是。」他才不相信她會救他,她又不是他夢中的洛神。
「那不就得了,還坐在炕床上作啥,還不趕緊起身?我待會兒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若是你耽誤了我的時間,可就有你瞧的。」
聽他一口否認她救他,讓她不禁又是一肚子火。
這是怎麼著?她怎會這麼輕易就動怒?
「要去哪?」他渾身酸痛得很,該不會又要派什麼苦差事給他吧?「六郎呢?」
「他在房裡憩著,待會兒你同我到李桃白胡同的面首館去。」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動作快些,還杵在那兒作啥?」
「六郎憩著,你卻要我陪你出門?」雖說這是接近她的好機會,但她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落水的人是他耶!
「你還敢說,你砸了我的花舫會,我還沒和你算帳,你倒是跟我討價還價起來了?」她瞇起雙眸看著他那張傲氣猶存的俊臉。「若你不想去,也成,待會兒自動離開畢府,若是讓我回來時還見著你,我便叫人把你給轟出去!」
「咦?」見她起身,他忙不迭地也跟著起身,但卻發現自己赤裸著身子,不禁羞赧地喊道:「我的衣裳呢?」
總不會要他光著身子出去吧?
不對,到底是誰脫了他的衣服?
喂——
第7章(1)
「他可是打南詔來的,五官較為深刻,和咱們漢人有些不同,但臉蛋卻十分漂亮,髮色也比咱們淡了許多。」
畢來銀指著身旁的一個貌美男子微勾唇淺笑道。
「是嗎?那豈不是會讓人想入非非?」
「就是說……」
「呵呵呵……」
雕龍畫鳳的大廳裡頭,坐了四、五個女子,儀態皆極為優雅,若不是官夫人,便是大戶千金,但聽她們的談吐,卻又yinhui得不堪入耳,直讓站在畢來銀身後的公孫辟元搖頭歎息。
唉,現下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今天只吃了一頓早膳,自落水被帶回畢府至今,都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肚子快餓扁了,但她卻依舊和她們談笑風生,壓根兒當他不存在。
而且她們的對話實在是……他真不敢相信女子居然會有這般神態,實在是教他大開眼界哪!
更可怕的是,那群女人還上上下下地瞧著他,好似在評估什麼一樣。
千萬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會受不了的。
因為對象是畢來銀,所以他才會願意委曲求全,如果換成是她們,索性一刀殺了他,讓他到地府同老爹團聚算了。
不過,說來也真是奇怪,她開了勾欄院,照道理說,這些女人應該會厭惡她才是,為何還能同她笑得這般親密?她們該要罵她是狐狸精,要不然便是罵她不知羞恥才對,怎麼至今,他都還沒見到這陣仗,相反的,她們似乎相處得極為融洽,還一同談及貌美的面首,她們那種表情和上勾欄院的男人根本沒兩樣。
為何會這樣?真是怪異極了。
「那麼你身後的那一個,是不是今兒個在花舫會上鬧事,讓你躍入河中救起的那一個?」
公孫辟元正專注地思忖著,卻突然聽見有人這般說。
「是啊……」畢來銀渾身一震,答得極不願意。
「能夠讓你跳下花舫救他,他肯定是你的最愛了,是不?」另一位官夫人笑謔道:「聽說你拉著他上岸時,一身白衣都濕透了,害得你那曼妙的身軀都讓人給瞧光了,是不?」
什麼?公孫辟元瞪大了眼。
他什麼都沒瞧見,她卻被人給瞧光了……天啊!他虧大了,怎麼會這樣?他懊惱地回想著當時的情況,卻驀然想起那位官夫人方才提起她身著一襲白衣,就像他夢裡的洛神……難道是她?
等等,方纔那位官夫人說了什麼?
最愛?是指她對他嗎?嗯,好似真有這麼一回事,要不她何必救他呢?她總算是對他動情了!就說嘛,少有女人拒絕得了他的,就算是美若天仙、艷若妖精的她,亦難逃他的手掌心。
瞧,她沒反駁哩,這表示她默認了。
「有啥法子?瞧光了又如何?反正瞧得見摸不著,更是不敢碰,光是用看的有什麼用?」畢來銀不以為意地道。
最愛?真是可笑。
她們愛怎麼說便怎麼說,橫豎她自個兒心裡明白就好。
「嗯,你說的可妙了,我們還以為你會為此而消寂一陣子,也以為今兒個來這兒鐵定遇不著你,沒想到你還是來了。」官夫人們交頭接耳地道,對她的灑脫頗感意外。
「打一個月前便定好了日子,我怎能讓這等小事誤了咱們的約?」畢來銀輕聲道,瞬即站起身。「人待會兒便會來了,你們好生挑選,若是瞧見喜愛的,同帳房說一聲即可,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
「甭招待了,我們懂得招呼自個兒。」
畢來銀含笑睞著她們,微微欠身,便領著公孫辟元離開。
「嚇死人了!」一踏出面首館,公孫辟元雙肩一垂,彷彿鬆了一口氣。
「怎麼著?」
「我方才要出來時,被人給掐了臀。」他扁起嘴,一臉哀怨的模樣。「我從來不知道女人是這樣的,她們到底是什麼身份?看起來明明就是威儀萬千,怎麼一開口竟是那般yinhui,甚至還對我毛手毛腳。」
他覺得自己就像勾欄院的花娘,非但不能反抗,甚至還得要強顏歡笑……他真同情那些賣笑還賣身的花娘。
京城的紙醉金迷、放浪形骸,果真是名不虛傳,而這之中,又以畢來銀為女中之最。
「那沒什麼。」她淡淡地道。
她快步往前走,一刻也不停留,美眸直視著前方,無視於身旁走過的人,只是一逕地快步走著。
「這還叫沒什麼?我一個大男人居然讓女人給……」他是有苦難言哪。
「勾欄院的花娘不也是一樣,只不過是角色互換罷了。」她淺笑道,笑裡有一抹輕蔑。「你別以為只有男人才有情慾,別以為只有男人才能花天酒地,你想想,這些官夫人一天要打理多少事情,倘若沒個消遣,人生豈不是很無趣?況且她們有的是寡婦,有的則是年老色衰,過著宛若寡婦般的生活,你知道那種日復一日的生活有多痛苦?」
見她側眼睞著他,他無言以對,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又不是女人,他哪知道一整天窩在房裡是什麼滋味?
「你當然不會明白,因為你是男人,因為你知道如何找樂子,但相對的,女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會想找個伴,不過就端看自個兒敢不敢要罷了。」她笑得極為高傲,但當她耳尖地聽見旁人的竊竊私語時,凝在她嘴邊的笑意驀然凍結。
「哇!怎會如此?女人本來就該相夫教子、持家顧內,怎能這般……」他不敢置信地喊著,發覺她的眸光似乎飄得更遠了,好像在逃避什麼似的。
「聽說就是她……」
「是啊,聽說她從河面上岸時,身著一襲白衣,幾乎讓人瞧光了她的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