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要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瞧她,以為她會因此而改變主意?
別傻了,她心裡可是想望得緊,豈會因為他而改變?
她瞇起眼,見他緩緩逼近,不由得防備地道:「你別靠過來。」她就知道每當他露出這種眼神時,就是想要撲上她。
這可不成,她就要嫁作人婦,她……該死!都怪她想得失神,竟教他給一把摟住了。
她咬唇暗惱,方要開口罵他,卻覺得環在腰上的力道突地一鬆,錯愕間,他已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張口吻上她。
范洋傻傻地瞪大眼,感覺他熾熱的唇舌親密地纏繞著她,吻得她發疼。
僅僅一剎那,他隨即又鬆開了她,任她腦袋一片空白地睜大眼,直直望進他哀傷的魅眸。
范洋愣了好久,連花問柳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她滿腦子只有那雙蓄滿哀傷的桃花眼,一陣不忍湧上心頭,教她疼得無以復加……
第九章
心……疼哪!
不知道是病了還是怎麼著,這幾日來,范洋總覺得胸口鬱悶得快喘不過氣來,心頭更是如針扎般地刺疼著,教她心煩意亂,啥事都提不起勁來,就連見著康友敬也不覺得愉快,反倒是悶透了,就像外頭晦暗的天色一般。
看著眼前說話說得口沫橫飛的康友敬,她二話不說地隨即別開眼,從破舊的小屋內眺望外頭灰濛濛的街景。
真是悶哪!早上明明還灑著明亮和煦的晨光,現下倒有幾分風雨欲來的蕭瑟氣息,教人不敢相信在同一天裡頭,竟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天候--實在像極了陰晴不定的花問柳。
有時瘋癲笑鬧,有時卻又冷肅淡哂,再加上偶發的震天暴咆……哼,他的底細可真是難以摸清哪。
說不准他是在宮裡教宮闈鬥爭給鬥得腦袋發昏了。
想著想著,范洋不自覺地輕勾起笑意。
打從那一日之後,她就未曾再見著他了。
若不是濤兒總會適時地提醒她,她幾乎要以為他已經走了,然而他依舊住在她的院落裡,這不是意味著他擺明在閃躲她?
真是耐人尋味,以往都是她躲他,現下角色互換,倒教她難以適應了。
這一回和上一回可是大不同的;上一回是她不睬他,但他依舊等著她,而這一回他卻無所不用其極地避開她。
這感覺竟教她有種莫名的空虛失落。
他不在她身後追著她跑,已教她感覺有些古怪,如今竟還避不見面。
哇,與其躲著她,他為何不乾脆回京城算了?難道他現下都不需當差幹活了嗎?天天耗在蘇州,就不怕皇帝老子哪天怪罪下來?
他真這麼受寵?仗著主子寵愛,便驕縱起來了?
他說是告假,但皇帝老子究竟定給了他多少時日?總不可能一直放縱著他在蘇州而不管吧?
「他日妳再找個機會,同花公子約個時間,讓我再過府拜訪一趟。」
范洋正思忖著,又突地聽見耳畔傳來康友敬聒噪的聲音,教她不由得微擰起眉。
又提這檔事!他日日提,夜夜提,到底想要怎麼著?
真是想當官想瘋了不成?
老是拿這些話在她耳邊嚷嚷個沒完,也不想想人家領不領情,或是自個兒究竟有沒有那份能耐。
唉,她開始覺得他有些面目可憎了。
有好一段時日,她日日帶他上酒樓吃香喝辣,或叫廚子送外燴,天天喂得他大喊過癮快活,教他漸漸地長肉,原本瘦削的雙頰如今已有幾分圓潤,不但少了初時有志難揚的滄桑,反而多了幾分貪得無厭的味道。
瞧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妳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康友敬微惱地吼道。
范洋挑高漂亮的柳眉,睨著他猙獰要狠的神情半晌,一句話也沒說。
康友敬似乎發覺了她的不對勁,隨即軟下態度道:「我沒生氣,只是想問妳是不是聽到我的話了?」他乾笑兩聲。
「聽見了又怎麼樣?」她冷冷地道。
呵,現下是怎麼著?以為她柔順,真把她當作綿羊般欺負不成?敢情是她待他太好,教他半分也沒發覺她的生性潑辣?
啐,什麼好掌握的男人?他哪裡好掌握來著?不過是待他好些,他便開始拿喬,倘若她真嫁與他,天曉得他那張嘴臉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原以為康友敬滿腹經綸,可誰知道就如花問柳所說的,他不過是抄襲古人詩詞,根本沒半點文采;以為他懷抱著憂國憂民的無私理想,可其實不過是窮苦文人的滿腹牢騷,他根本什麼都不是!
考不中舉人,便怪罪科舉制度的弊病:老天不從他意,便認為天下人都對不起他。
事事都教花問柳給猜中了,只是現在還容得了她回頭嗎?
「洋兒妳別惱,我只不過是因為婚期已近,卻無媒無聘,更沒銀兩採買傢俱,怕妳嫁過來會苦了妳;而且我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安排迎親隊伍,怕到時候丟了妳的臉就糟了,所以才會顯得有些心浮氣躁。」見她不吭聲,他不禁更加卑微。
她冷眼瞅著他,不知為何,她現在老忍不住拿他和花問柳比較。
儘管花問柳偶有卑微認命的時候,但他再卑微,神情也不會如他這般猥瑣貪婪;花問柳的卑微,帶著教人憐惜的可愛,而他……卻好似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她所有的家產掏盡一般,
唉,她真是愈想愈不對勁了。
「這些事兒我會處理。兩日後,我會差人送喜服和喜幛花燭之類的用品來,屆時你只要騎著馬,帶著媒人及迎親隊伍到范府來,媒人自會告訴你吉時,你照辦便是。」話落,她已經忍遏不住地想要往外頭跑。
不是因為屋裡令人作嘔的霉味,更不是因為她貪富棄貧想反悔,而是因為他。
再不讓她到外頭透透氣,她肯定會忍不住對他拳打腳踢。
「欸,妳要回去了?」見她要走,康友敬也跟著站起身。
「我要去拿喜服,再說,我總得上街去採買些東西,你該不會想要同我一道去吧?」她嫌惡地往後退一步,不教他有機會沾到她的身。
「說的是,只是……我不會騎馬耶。」馬他是見過,但若是要騎……
「會有人在前頭牽著韁繩帶路的,你怕什麼?」范洋不禁氣惱。
一個昂藏男子竟然不敢騎馬;她諷刺地想,瞧瞧,她真是挑了塊寶呢。
「但是……」
不等康友敬碎嘴,她隨即走出門外,將煩人的他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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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教人受不住哪!
是他沒用,還是天底下的文人都沒用,抑或根本是她的想法錯了?
一個只會空口說白話、滿腹牢騷的人,能有什麼作為?
為何以往她竟會以為這樣的男人便是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范洋走在大街上,瀏覽著熱鬧的店家商販,感覺四周投射過來的視線依舊熱絡……可不是?依她的美顏,想要吸引眾人的目光不是難事,可惜的是,她的身材修長,倒顯得南方男子的贏弱纖細。
纖細是可以,只是總不能比她還矮吧!
當初她會挑上康友敬,就是因為他有一副看來瘦削卻還算頎長的身子,然而最近她總覺得想像與事實不符,教現下的她也開始有些舉棋不定了。
范洋低著頭想得正出神,壓根兒忘了白己此刻正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突然之間,後頭有人毫無預警地撞了上來,她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往前頭趴下,突覺身後一道氣勁將她攔腰抱起,她驚魂未定,便聽見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齊。
「小心一些。」
她抬眼看去,見著多日未見的花問柳,心頭猛地跳了一下;她回過神來,正想命令他放開擱在她腰上的手,卻發覺他已白動鬆開飽含佔有意味的大手。
怪了,他就這樣放過她?
以往他不是最愛調戲她,一旦逮著機會,不管在哪兒都不放過,如今卻……
「妳要上哪兒去?」花問柳淡聲問道,不忘退開幾步。
范洋詫異地睇著他過分溫文有禮的態度,不由得懷疑起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熟識的花問柳,這輩子她還沒見過他這般有禮呢,他是鬼上身了不成?
范洋瞇起眼仔細地審視他,驀然發覺他有些不同;儘管他一如往昔地將自個兒打扮得極為清爽,然而看起來總覺得氣色差了些、臉色白了些,就連雙頰也消瘦了些……她還未來得及細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心頭悶悶地又刺痛了一下。
「妳怎麼了?」
見她驀然皺起眉頭,花問柳不禁伸手攫住她,見她瞪著自個兒的手,他忙不迭地又趕緊放開。
范洋心頭的疼楚霎時又發作起來。
怪了,她真是病了?
她不解地擰緊柳眉,卻依舊挺直了背脊不理睬他,只是一徑地往前走去,接著向右拐進另一條大街,進了一家鋪子,沒一會兒又偷偷往後覷了一眼,驚詫竟沒見著花問柳的人。怪了,他怎會沒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