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過你的,夫人。」吉伯特說,而憐兒也沒有費力去掩飾心中的恐懼。「我去叫他們把城門打開。」
「不!」話一出口便看到吉伯特一臉的無奈。
「老天,憐兒,你在動什麼腦筋?現在已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你的丈夫很認真啊。」
「我說過他不會攻擊我們的,」她堅持道:「他帶大軍來只是想嚇嚇我們。」
「你要我們為此假設而押上全城人民的生命安全?」
「吉伯特,拜託,」憐兒說:「這是我一生的關鍵時刻,至少讓我聽聽他的說詞,如果你就這樣把我交給他,那他永遠都不會把我當一回事的。」
吉伯特再看一眼城下的大軍,如果不是有意攻城,一個將領何需如此大費周章?憐兒簡直是在自欺欺人。「你打算親自跟他談?」見她點頭,他再說:「你保證不對他做任何挑釁?」
憐兒搖頭說道:「我一定小心,但他也得明白我的立場堅定,不然這一切全都白費,不過我發誓如果情況不妙,我一定投降。」
「很好,」吉伯特至此終於鬆了口大氣。「但請你千萬要顧慮男人的自尊,不要把他逼得太過火,免得他就算想和你和解,也沒有台階可下。」
雷夫在城下見寶獅莊的人員已做出防禦的準備,加上城門緊閉,氣氛越形緊張,他請開城門的要求又遭拒絕,不禁繃緊了臉。城上的憐兒則屏息靜氣,看他打算會進行到何種地步?「我的妻子在裡頭嗎?」
「我在,大人。」雷夫卻嫌她的聲音太小,硬要她站出來一點,憐兒只好從命,也因此看清楚了丈夫全副武裝,但因為他戴著頭盔,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打算應戰?」
「隨時有應戰的準備是每一個城主都該有的觀念。」她反駁道:「你又為什麼帶大軍過來呢?」
「當然是為了討你歡心羅,」他叫道:「你想要的不正是這個?」
憐兒倒抽一口冷氣。「我只是比較小心而已。」
他卻大為震怒:「公然反抗叫做比較小心?」
「對!」
「為什麼?憐兒。」
當著大家的面說出這件事實在很尷尬,但如果他不忌諱,她又何需隱瞞?「大人,我不想再和璦媚夫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想不到雷夫居然說他聽不到。什麼?他的話她可是一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為什麼他會聽不見,明明是想當眾羞辱她。於是她把心一橫,上半身都傾出去大叫:「我說我不想再和璦媚夫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就只為了這一件事?」他一副不太敢相信的樣子。
「對。」
雷夫的反應竟是摘下頭盔哈哈大笑,朗朗的笑聲傳遍城內城外。
「你不覺得幽默用錯地方了嗎?」她尖銳的說:「我是說真的。」
他沈默了半晌,然後才用沙啞的聲音說:「夠了,憐兒,把門打開。」
「不。」
「不?你已經聽到我說沒有人可以攔阻我帶走妻子了,那也包括『你』在內,夫人。」
「你也說誰敢阻撓,你就要殺掉誰,那也包括我嗎?大人。」
「當然不包括,但必要之時,我只好把寶獅莊踩平,你想到時莊內還會剩下多少活口?你希望如此嗎?」
憐兒倒抽一口冷氣。「你不會真的那麼做的!」
雷夫轉身對皮耶說:「皮耶,下令燒村子!」
「雷夫,不要!」憐兒急得大叫,雷夫則轉過頭來等著。「你……你可以進來,只有你一個人進來,但只能談話,同意嗎?」
「叫他們打開城門。」他冷冷的說。
憐兒頓覺洩氣,雷夫已佔盡上風,她還能怎麼樣?「照他說的去做吧,」憐兒平靜的說:「我到大廳去等。」
「不要這麼氣餒,憐兒,」吉伯特安慰她道:「說不定在明白你的態度強硬之後,他會同意你的條件。」
她一言不發點點頭後就走了,吉伯特看在眼裡怒火不禁直往上升,他雖然不同意她的做法,卻可以完全諒解她的動機,於是便帶著怒氣出外迎接雷夫。
策馬進入院子再下馬的雷夫何嘗不生氣?當初離開坎普墩時心情輕鬆,深信憐兒是愛他的,因為如果她真的愛姓蒙的,在激情之中對他又怎麼會有那麼熱烈的反應?
這個問題隨著艾倫的死已獲得徹底的解決,那個傻子竟然溜入貝普要塞策動叛變,企圖打擊仍在攻打魏普的雷夫,看來他不是真的很笨,就是大大低估了雷夫的實力,反正結果是他根本沒有逃出貝普要塞,便被守城的將領殲滅並且就地埋了,雷夫收到報告已是好幾天後的事。
魏普也因此事而徹底死心,立刻投降。
雷夫並沒有時間留下來細細品嚐勝利的滋味,因為才剛敉平所有的動亂,他就因事遠赴諾曼地,並且一直待在老家處理事宜。
紛亂之中他不忘企圖弄清楚自己對突然去世的兄長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感情,結果卻發現他並不特別難過,兄弟之情早已被他哥哥當日的無情腐蝕殆盡,問題是不管兄長如何,他都無法漠視寡嫂及幾個孩子的存在。
然後!然後回到家時才發現憐兒這些日子來都在寶獅莊內嚴陣以待!又來了,她再度嘲弄了他對她的信任,不,不行,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受她傷害,如果她依然執意反抗,那他也只好痛下決心做斷腕之舉。
他就在那樣的心情之下熬了三天,最後終於通盤推翻先前的決定,他太愛憐兒了,根本無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於是才會開拔大軍過來證明他的決心,結果卻發現這一切只因為她的嫉妒心在作祟!老天,實在不知道該給她千百個吻,或者打她一頓屁股。
不過不管採行哪個辦法,她都得向他保證往後不會再有「反叛」之心,她必須認清一點,那就是不能每次鬧意見,便要耍性子回娘家來躲他。
雷夫的怒氣本有轉弱的趨勢,但吉伯特強烈的態度再度令他震怒,這名爵士居然要他保證讓憐兒心甘情願的回去,如果不如此,他將不惜一切支持女主人到底。
「你知道這可能會為你白己帶來死亡嗎?」
「知道,大人。」
「那你也知道我妻子根本沒有必要吃醋嗎?璦媚夫人留在坎普墩自有其理由,我雖不喜歡那樣的安排,但已成事實的情況我也無法改變。」
「我們都知道這件事還牽連到孩子。」
「我們?」
「如果只是在吃吃飛醋,你以為憐兒會採取這麼強硬的立場?」
雷夫咆哮道:「我說過她沒有必要吃醋的,因為孩子的事早在她嫁我之前就發生,和我們的婚姻無關啊。」
「那你得說服她相信,大人,因為她的想法顯然不是如此。」
雷夫終於明白妻子為什麼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了,讓她得知自己一直想瞞住她的事情已經十分糟糕,若再加上……
「帶我去見她。」憐兒可能下的結論令他生氣,在她眼中,自己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雷夫不禁回想起當日答應璦媚留下時曾經掠過心頭的不安,但是任他怎麼想,也想不到後果竟會如此。
望著雷夫朝自己走來,憐兒才發現自己除了害怕之外,居然深深以丈夫為榮,他的堅強意志實在令人折服。
其實憐兒也不希望他在對璦媚仍然眷戀的情況下答應她的任何要求,她希望事情能就此塵埃落定,再也不要旁生枝節了。 雷夫在她面前幾步的地方駐足,看著站在一把椅子後面,手握椅背,指關節泛白的妻子,她雖把下巴仰高,但眼中卻充滿恐懼和不安。
「你非得帶大軍來不可嗎?大人。」
雷夫差點笑出來,瞧瞧大廳內外至少有一打全副武裝,面露嫌惡的人,她還敢先指控自己帶大軍過來?「幸好我先有防範,夫人,因為我如果自己來,說不定在你愚蠢的固執念頭驅使下,早就把我轟出去了。」
憐兒反駁道:「正當防範哪算得上是愚蠢?而且--」她做了個深呼吸後說:「我不跟你爭這些,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帶你回家去。」
「如果我拒絕跟你一起走呢?你就要攻擊我的家園嗎?」
「對,到時將不留一草一木,」他說:「你不能每次一和我鬥氣就躲到這裡來,憐兒,如果你再這麼一意孤行,我只好把寶獅莊給拆了,你的家不在這裡,你屬於我。」
「但和你生活我並不快樂!」憐兒叫道。
她不知道此言一出對雷夫會造成多大的傷害,還不如捅他一刀算了,早告訴過自己不要把心交出來,免得像現在這樣遭地踐踏。
「我原本以為總有那麼一天你會愛上我,至少會覺得和我一起生活還算不錯,可惜你不覺得如此。」他的口氣低回,令人神傷。
憐兒的心也沈入谷底。「你……打算放棄我?」
雷夫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原來這就是她所期待的?「不,夫人,我不會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