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有甚者,她失去花容月貌,再不是仕房中最紅的花魁,更不是濟傎心中那朵干嬌百媚的牡丹!這樣的她,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他該避不見面,可是自從她出事後,為了就近看顧她,濟傎竟不顧禮法,從克勤郡王府搬到仕房來,執意要和她同住一室。
「別管那些繁文節了,你只要好好休息養傷,別想那麼多。」這是她提出抗議時,濟傎淡然的回應。
她就是不想讓他常常見到變醜的自己,他卻偏偏不懂她女兒家的心理,硬要讓她時時刻則面對自己容貌已毀的事實!
今晚夜色朦朧,就如她的心一樣。
每當她想到沅公主無情的指責、凶殘的加害和卑劣的威脅時,椎心的痛楚相憤慨便盈滿她的胸口,叫她輾轉難眠。
如今她的傷口已結疤,濟慣又大刺剌地搬來陪伴自己,那個沅公主不可能完全下知情。這次她輸了,下回必定會使出更多手段陷害他們倆。
這回是她的容貌,下次是她的生命,那再下一次呢?她的犧牲只能換得一時的苟安,而她仍在他身邊的事實,才是會害了他的根本原因!
此刻,濟傎袒露著上半身睡在她身邊,讓她昤聽他強壯的心跳聲,一隻腿還擱在她身上,像是伯她跑掉似的。
她眷戀地望著他俊逸的輪廓,見他為她變得憔悴:心中有著不忍。她這條小命丟了便罷,但濟傎有太好前途,還有幾十年的好光景正等著他呢!實在不應該為了自己而陪上一切……
是不是……只要她離開了,就能結束這些煩惱?他應該很快就會忘掉她,恢復愉快的生活,就像十年前她離開京城時一樣……
「天都還沒有亮,你想溜到哪兒去?」
被牡丹悄聲起身下床的動作驚醒,濟傎微側過身,伸手將她拉了回來,把頭埋進她的頸窩間,睡意濃烈地問道。
「我想喝水。」她臨時找了個藉口應付他。
「我幫你。」他拉開床幔起床,替她倒水。
她也跟著起床,默默地看著他頎長健美的背影半晌,然後從衣櫃裡翻出一個雕工精緻典雅的木盒。「濟傎,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慢慢喝下去,別急,否則會噎著的。」他端來茶水喂牡丹,從後摟住她,一副想快快抱她再度入夢的模樣。「要談什麼?」
「你說過,在歡玉仕房中賣身的姑娘,只要湊齊銀兩贖身,仕房便隨時願意還她自由身,是嗎?」她打開木盒,拿出許多銀票和金銀珠寶,仔細計算著。
「你要替自己贖身?!」突然明白她的意欲為何,濟傎搶過木盒,將寶物全部扔在地上,彷彿那裡面裝的是洪水猛獸一樣!
「雖然那些東西未必值一萬兩黃金,但我只有這麼多了。請念在我為歡玉仕房效力了一段時日,將就一下,讓我贖身離開吧。」她狀似平靜地說道,獨自吞嚥滿腹的苦汁·
「門都沒有!我絕不允許!」他厲聲拒絕,聲量之大,是自她出事後絕無僅有的。「好端瑞的,為什麼要對我說這種話?」
「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卻不行?我也不是不給你銀子……」
「你還問我為什麼?就因為你是我的女人!你明知道我不准你走,卻再三做出這種行為來刺激我!」濟傎抓著她纖細的肩頭怒吼著。
可是一見到她驚惶的表情,他滿腹的火氣又瞬間被澆熄。
「如果你是在氣我沒有好好保護你,那就打我罵我,我跟你道歉!如果你是養病躺得太悶,想要出去透透氣,告訴我一聲便是,我一定會帶你去的!可是為什麼你每次開口,就非要說些台人難受的話?」他神情黯然地道。
「我留在這裡,只會連累了你。」牡丹想離開他的懷抱,但卻被他結實的手臂箝削住。
「我可是大清朝的克勤郡王,你要怎麼連累我?」她說的都不是真心話,他不會上當的!
「你對我好是出自同情之心嗎?可是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啊!」他怎能這樣固執?
「同情?我見鬼的為什麼要同情你?你受傷了,就以為全天下部在恥笑你、可憐你嗎?即使其他人會,我也絕對不會!」
她以為自己愛的只是她的絕世容貌,所以當她的容貌不再,便認為他對她的好是出自同情?
她總是輕易左右他的情緒,見她受傷,他自責得幾乎想殺死自己,那種惟心刺骨的感覺,難道還會是同情引
「我變成醜八怪了,你能發誓從沒有討厭過找這張爛瞼?;她哀怨地看吾他長滿了鬍渣的瞼頰。
「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他疼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討厭她?更何況她會受傷都是因他而起!
「我受傷那天,你看見我時,不是不自覺地退後了一步嗎?那代表你害怕,不想面對找!這樣我還留在你身邊做什麼?反正就算我不走,總有一天你也會受不了我的模樣,要我走人!」
「住口!我不准你開口閉口說的部是要走!不准再說了!」濟傎抓著她的肩頭不住地搖晃,驀地低頭封住她的小嘴。
濟慣火燙的唇舌放肆而恣意地掠奪著她口中的甜蜜,不停地訴說著他的無助和愛意。這是他在她受傷後第一次吻她,這個吻既狂急又實在,一點都不像是勉為其難的舉動。
牡丹被他突如其來的激情嚇得呆怔了好一會兒,愣愣地任由他輾轉吸吮著她的櫻唇,臉上卻緩緩地淌下清淚。
「我不是害怕你的臉,而是怕自己太過激動,會不小心弄痛你。」濟傎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輕輕地解釋著。
他的眼眶泛紅,看在牡丹眼中好心疼。「那也許是我的報應。能讓身份尊貴的郡王爺垂青專寵,難怪會使我折福。」
他炯炯的眼迎上她的眸子,冶哼著:「若真有報應,理當報應在我身上,不該是你。」
「說下定本來就是呢!」她喃喃地道。「如果真是這樣,就由我受了就好,希望一切趕快結束吧……」
聞言,他抬起她的下巴,表情嚴厲,心裡已有了底。「那天殺的傢伙果然是衝著我來的!快告訴我是誰,我要為你報仇,讓他們生不如死!」
他就是怕打擾她的休養,才想等她身體好一點俊再詳加追問,否則他早就大開殺戒了!
「報仇?!我不要你為我報仇,你們鬥不過她的……」一想到可能會掀起的腥風血雨,她就不寒而慄,
「鬥不過?」濟傎冷笑。「除了皇帝老爺,哪個能叫我未戰先敗?」
「下要!」她緊緊抱住他,怕他一時衝動做出傻事。「我知道你為我心疼,但至少不要是現在!我只想你陪著我……」
「牡丹,你是我的。我知道我讓你吃了下少苦頭,但你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愛你,所以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嗎?」她的抑鬱、煩悶,他都看在眼裡,只是不知道怎樣去化解罷了。
牡丹輕輕點頭,終於鬆了一口氣,睡意也緊接而來。
「如果……咱們都是普通芒百姓,你說該有多好?」她撐起沉重的眼皮,喃喃地說道。那樣一來,他們倆就可以順順利利地白頭到老……
他微怔,默默地將她抱回床上躺好。「睡吧!」
她安心地閉起雙眼,靠在他的懷中緩緩睡去,望著她的睡顏和瞼上的疤痕,他內心一片雜亂無章的懊惱。
是的,假如他不是身份尊貴的郡王爺,他們的路或許會走得平坦一點,但假如他只是個凡夫俗子,又有什麼能力去捍衛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為他所愛的人討回公道呢?
☆☆☆☆☆☆☆☆☆☆ ☆☆☆☆☆☆☆☆☆☆
「郡王爺,遠薩已經派人查證過,是沅公主多次帶著禁宮太監私下出宮騷擾花姑娘,並出手毀了花姑娘的容貌。」
「果真是她下的毒手!」身在內奏事處的濟傎一聽,原本拿在手上瀏覽的奏本差點被他捏爛,怒火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他早就懷疑是這個歹毒的女人所為,但沒料到她的魔爪竟能伸出紫禁城外,甚至還親自出宮做這些骯髒事!
「當日幾個同行的小太監一聽見這事或許會驚動聖駕,便害怕地認了罪,若郡王爺需要,他們願意在聖上面前相沅公主對質,」
「我要去延春閣一趣!」換上朝服馬褂,濟傎帶著遠薩離開內奏事處,往西六宮的方向奔去。
而另一邊,康嗣未經門房通報,便突然出現在牡丹居住的庭園中。牡丹詫異不已,但仍帶著面紗與這位不曾在白天踏入歡五仕房的貝勒爺會面。
「不知道康嗣貝勒突然造訪,是否有要事找郡王爺?可是爺他進宮去了。」菁菁奉十茶後,牡丹納悶地問。
「今天找是來找你的。」康嗣開門見山,不想浪費時間。「快收拾細軟,跟我離開北京城吧!」
「什麼?」她大吃一驚,整個茶杯失手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