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頭看她,「在陌生的地方多做逗留乃不智之舉。」
「胡說,這總比露天睡在冰涼的地上要好多了。」
「你真像個老婆一樣嘮叨,」塞索厲聲斥道,「閉上嘴巴。」
他們經過安格斯郊外的葡萄園,然後進入沼澤地帶,愈遠離安格斯,席維亞也愈來愈氣,她今晚是得不到溫暖的床鋪,也無法接近任何人,這樣子她根本無法求援。
「我不相信安格斯對你是陌生的,你在那裡一定有認識的人,現在回頭還不算太遲。」
「我沒有回頭的打算,女孩,而且我在那裡也沒有認識的人。」
「可是你的家離這裡並不遠,是不是?」她試探道。
「大概幾天路程,可是這也不表示我在安格斯就非得有認識的人。我從未在那兒停留過,我老頭向來把我閂在家附近,就算我離家,我也只往東走。」
席維亞咯咯笑了起來,「你被閂在家附近?哪家貴族之子是閂在家附近的?領主之子應該送到別的伯爵處受訓練,如果你沒有,那你八成是農村裡的鄉巴佬。」
塞索的後背僵住了,「我父親希望親自訓練我,」他冷聲說道,「一到了蒙特維爾,毫無疑問你就會聽說我是個雜種,我母親是個僕人,而我是我老頭的雜種。」
「哦。」她沒話可說了。
「我從不諱言承認。」
「我也是一樣,」她說,「但我並不是雜種。」
他停住蠻牛,回頭看向她,「你舌頭需要休息一下,女人。」他僵著聲音說道,「走會兒路會有幫助的。」
就此,他把她趕下馬背,無視於她憤怒的大叫,他已策馬前行,席維亞沒選擇餘地只有跟著走,而渥夫則殿後。
第五章
塞索在山頂停住馬,俯瞰山腳下矗立於皚皚白雪中的蒙特維爾,他的家園。席維亞則探頭出去,打量她將居住一陣子的地方。綿綿的雪花紛飛,使席維亞憶起了昨夜當第一片雪花飄落時,她寧願被凍僵,但塞索無視於她的抗議,硬是拉她柔軟的身子偎近他。他並沒有侵犯她。至於是因為他的傷,還是渥夫的低吠,她就不得而知了。但他在她頭上印下溫暖的一吻,然後將一隻大手放在她臀部上,做為擁有她的表徵。
席維亞打量著塞索,盡力摒去昨夜的記憶。她思索著該如何面對那貴族領主。如果她把身份和遭遇告訴他,他會相信她嗎?當塞索策馬下山時,她又恐懼了起來。如果沒有人肯相信她怎ど辦?如果她永遠無法離開此地,一輩子被強迫做個僕役怎ど辦?
一個警衛揮手招呼,讓他們通過敞開的大門。但庭院裡空無一人,就連個馬僮也沒出來接管塞索的馬。席維亞大感驚愕,但塞索卻習以為常,還教她用不著大驚小怪。他甚至還警告她,她繼母西塔是個惡毒的女人,要她離西塔遠一點,免得受其遷怒。
「為什ど?她根本不認識我呀。」
「她用不著認識你。」塞索輕笑道,「只因為你服待我,西塔就會輕視排斥你。她向來喜歡使我的生命悲哀。凡是我有所需時,她一定會讓所有僕人都忙得沒時間招呼。但現在我有了你,而她又管不到你,她自然不會高興的。」
「那她是恨你羅?」
「我的存在提醒地無法給我父親一個子裔的失敗。我母親不是這莊園裡的人,她死後勞瑟就把我帶回來,從此西塔生的兩個女兒就被打入了冷宮。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有一天都會是我的 給一個雜種,而不是勞瑟合法的女兒繼承。」
「那你繼姊大概也恨你,」席維亞歎息道,「你可真有個好家庭,塞索。你居然還帶我回來,跟這些充滿敬意的人同住。」
「用不著害怕,小可愛。」他輕聲告訴她,「我會保護你不受他們欺凌。」
這莊園建築碩大無比,大廳更是空曠得懾人。席維亞發現大廳裡有兩個爐灶,顯然他們就是在這兒烹飪食物。僕人們在大廳裡忙碌穿梭,服侍一大群人用晚餐。大廳中央有三張長木桌,每張都坐滿了人。中間那張桌首端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有著麥色頭髮,面容嚴苛僵冷。他長得並不像塞索,但席維亞深信他就是勞瑟·蒙特維爾的君主。
他旁邊分坐了兩個女人,每個都比塞索年紀大,顯然是對母女。她們都有著共同的五官特徵,凸出的下巴,小眼睛,鷹鉤鼻。屋內雖人聲嘈雜,但沒有人注意到席維亞和塞索,所以她能好整以暇地打量週遭。但她並沒瀏覽多久。渥夫嗅到獵狗的味道,立即奔進大廳吠出它的挑戰,開始攻擊最靠近它的一隻雜種狗,席維亞根本來不及阻止它,只有眼看著其它獵犬也加入混戰,掀起一場大騷動。
席維亞一張臉變成了腥紅色。她的寵物所造成的騷動,使得所有人頓時落入沉寂。緊張地,她向前想阻止渥夫,但塞索卻拉住了她。
「別去管它,席維亞,」他輕笑道,覺得很有意思,「它很聰明,一開始就先發動攻擊,建立自己的新地位。」
「可是它在丟我的臉。」
「怎ど會呢?」塞索挑起了眉,「你忘了它現在屬於我了。它只是表現給我老頭的獵犬知道,它才是新的首領。這事是我們蒙特維爾人最瞭解不過的。」
「什ど?為統治權而戰?」
「對。」
「你父親不是這兒的君主嗎?」
「他是的。」塞索點點頭,「但我們隨時會互相挑戰。」
「這真是從未聽聞過的荒唐事!」
「在這兒卻一點也不荒唐,女孩。勞瑟和他父親都是以力量來統治,他相信他若無法擊敗他手下的人,他就沒資格領導他們。尤為甚者是,所有人都必須知道他仍打得過他的繼承人。」
「這簡直太野蠻了!」席維亞驚喘道,「你也是個野蠻人!」
塞索對她一笑,「你現在才發覺?」
這時候一個美艷的女僕奔向他們,她那頭火紅的長髮就在身後飄舞著。席維亞驚愕地看著她圈住塞索的脖子,又重又響地吻住他。
「怎ど啦?」那女孩撅著嘴,不高興他推開她,「你為什ど不能好好和我打招呼,我的大情人?」
塞索皺了眉,「艾蜜莉,我們以前的事都是私下進行的,現在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這ど做。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女僕,當著所有人面前對我投懷送抱,這算什ど?」
艾蜜莉倒抽口氣,藍眸氣得圓瞪,「我等你回來這ど多年。勞瑟知道,他都不在意。」
「他又知道什ど?」塞索喝問道,「你告訴他我們暗通款曲?你公開讚揚自己的淫蕩羞辱你老頭?」
「你為什ど要攻擊我?」艾蜜莉叫道,「我沒有把我們的事告訴任何人。勞瑟只是看我在你走後一直思念你,覺得我很可憐。」
「現在看見你當眾投懷送抱後,他又會怎ど想?還有你老頭,他現在就正看著我們,你真該死,艾蜜莉!」塞索咆哮道,「我沒叫你等我。你為什ど要等?我從沒答應過給你婚姻。」
「我以為——-」
「你想錯了!」他打斷她,「你老頭本來還可以替你找對象,可是你卻蠢得要等。你明知道我根本沒打算再回來。」
「哦,不,塞索,」她趕忙說道,「我知道你會回來,現在你也回來了。」
「夠了,艾蜜莉。我老頭還在等著我。」
「胡說!」她來回打量塞索和席維亞,「哈!原來是這ど回事!你已經娶了老婆。雜種!」她啐道,「不忠的狗奴才!」
塞索僵冷地瞪著她,「小心點,女人,否則你就等著吃巴掌,如果你老頭因此跟我挑戰,我就得宰了他。如果你不在乎自己,那就為你老頭想想。」
艾蜜莉眼中現出淚光,「你怎ど可以娶了別人?」
塞索挫頓地長歎口氣,「我根本沒有結婚!光是為了你們這種嘮叨和小心眼,我以後也不會結婚。你簡直把男人給逼得沒耐性,我絕不會娶個不忠的娼妓為妻。」
塞索說完就走,壓根忘了席維亞的存在。她遲疑片刻,立即跟了上去,躲開艾蜜莉充滿敵意的瞪視。她傲然昂首走著,無視於眾人好奇的眼神。幸好渥夫也以勝戰之姿來護著她,令她寂寞的心有了安慰。畢竟渥夫的表現值得驕傲。
當塞索走過去時,勞瑟·蒙特維爾才緩緩站起身。席維亞困惑地看著這對父子,他們誰也沒笑或者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互相瞪視著,打量六年來彼此的改變。
最後勞瑟先開了口,「你回來晚了。」
「我有事耽擱。」
「葛伊爵士都告訴我了,」勞瑟不悅地說,「你在照顧一個要死的法國人。你覺得這比蒙特維爾的將來更重要?」
「那人救了我的生命。留下來觀察他的情況只耽擱了我幾天工夫而已。」
「他死了沒?」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