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既然談到責任,那我倒想問問,你何時兌現你的承諾呢?」
衛秋染別過頭。「等嫿月確定沒有生命危險。」
「倘若她一輩子都必須過得這麼辛苦,是不是我要的代價也會成泡影?」魏珀扣住他的下巴,不再讓他閃避。
衛秋染十分不喜歡他這舉動,又拍下他的手。「我也說過,要是我騙了你,我的性命任你拿去。」
「我要你的命何用?」魏珀反問。
「鬼不是會吃人嗎?」衛秋染留下這句話,疾步離去。
魏珀邪邪地笑。「我吃不吃人,你會不知道嗎?」
另一位置上,辟邪也把衛嫿月與歐陽傲雪會面的情景全看在眼底。
站在遠處,也聽不見他們兩人說些什麼,但瞧他們臉上的表情十分開心,便知他們相處得很融洽了。
此刻他心頭沉沉、酸酸的,百般難受。
因為衛嫿月對歐陽傲雪的態度,正是他希冀的「愛」。
他是不是遲了一步?
第四章
魏珀悄悄來到辟邪身後佇立。
「原來你喜歡衛嫿月。」
「喜……歡是什麼?」聽見身後的聲音,辟邪也不願再看見那令他討厭的畫面,於是轉身面對魏珀。
瞧見辟邪那張壓根不解的表情,魏珀也直接表現自己的情緒,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你雖然活了千年以上,卻還不太懂人間的一切呢。喜歡就是當你非常非常想獲得某樣東西時,會想保護他、照顧他,那就是喜歡了。你對衛嫿月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嗯,我喜歡……喜歡……嫿月。」辟邪坦承不諱。
一隻山魈愛上了人?
這樣的事情他不是沒聽說過,不過從古至今,怪物愛上人是不會有好結果。
「辟邪,是誰幫你變成人的?」
當魏珀提到這問題,辟邪立刻斂眉以對。
「你那表情是不能說嗎?無妨,我也不是真心想要答案,隨口問問而已。」
「那個……你說十年前……」
「辟邪,你不用說人話,我也能聽得懂,這樣你不是比較自在。」
「我是人!」辟邪堅持這點。
「好,那你慢慢說,我慢慢聽。」魏珀其實很佩服辟邪想融入人世的努力。
「嫿月是不是十年前就……該死了?」
魏珀靠坐在欄杆上,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說:「喔,你想談這件事啊,那我就告訴你。十年前,衛秋染跟我訂約,他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則是幫他保護妹妹。沒錯,十年前衛嫿月本就該死了,是因為有我的緣故,她才沒死成,是我不斷變換方式才能避過,但也不可能一直騙下去,畢竟鬼差不是傻子。你也見過癸巳了,他是最近接手的鬼差,能力很強,我想若他繼續負責要勾衛嫿月的魂,我也無法再永遠贏下去了。」
「那該怎麼……怎麼辦?」辟邪滿心焦急,他雙手握拳似有滿腔的急切卻又無法發洩。
魏珀的視線沉著地落在那塊掛在他脖子上的龍形玉珮,辟邪循著他的目光才發現他在看什麼。
「我的玉珮……」
「幸運的,你來了,帶著那塊玉珮,那塊玉珮能鎮得住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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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中,祭天的儀式正要開始。
衛嫿月被瑾雲打扮得很典雅,妝也上得很濃,儼然變成另一個女子。她盤腿坐在床上,房裡燃著熏香,白煙裊裊,似在清淨房裡不好之氣。
「嫿月,記得沒過卯時萬不可踏出房間。」又把房內巡視一遍後,衛秋染臨走前,叮嚀辟邪留在房裡陪同衛嫿月。「辟邪,就請你陪在嫿月身旁。」
辟邪點頭回應。「好。」
最後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衛嫿月朝辟邪招招手。
「辟邪,你知道嗎?大哥是第一次在祭天時要人留下來陪我呢,你知道理由嗎?」
「我不……不……知道。」
魏珀說衛秋染會讓他留下來,正是需要他能抵擋鬼差的那份能力,或者該說是──玉珮。
又聽見辟邪說了一句完整的話,衛嫿月替他感到高興。「辟邪,你的學習力真的很強,下山不過才兩個多時辰,你就逐漸能開口了,我想應該不用我教,再過不久,你就能說話了吧。」
或許正如衛嫿月所說,他其實會說話,只是沒有對象可說。徘徊在人世千年,縱使無法融入,也看得很多了。
辟邪面無表情,即使會說話又能如何,他已晚了一步,不是嗎?
發覺辟邪的神情相當沉重,她關心地問:「辟邪,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呢?」
「沒有。」辟邪愈來愈努力開口,因為他想多和衛嫿月有交談的機會,他很想瞭解有關她的一切。
衛嫿月滿意他的進步,連她的眉眼也看得出鼓勵的笑意。「千萬別怪我為何老是問你是不是生病、不舒服之類的。」反正待在房裡大哥又沒規定不能說話,那就聊聊天消磨時間吧,她也能乘機瞭解辟邪。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在……關『金』我。」
「是關『心』。因為我的身體向來不太好,不過可不是那種必須成天躺在床上的病弱,而是一種……」衛嫿月眨眨眼睛,忽而看往前方。「彷彿知道自己即將不久人世的不好。」
辟邪緊張地抓住衛嫿月的手,因為他發覺衛嫿月的眼眸太過飄忽,他十分厭惡那種感覺。
「不要怕,我會……會保護你的!」
衛嫿月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感覺又不一定會成真,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我不要妳死!」辟邪的雙眸洩漏他的驚恐與擔憂。
「辟邪,人都會死的,只是早晚而已。現在的我僅希望死的時候別太痛苦。」對於自己的性命,她早已看開,也勇於灑脫面對。
辟邪拿下玉珮逕自掛在衛嫿月的頸子上,且不准她拿下來。
「辟邪,你在做什麼?」
「送你……別拿下來。」
「這塊玉珮散發出一種祥和的氣息,很美,你留著就好了啊。」
「它……它能保護你。」即便日後他再也無法陪在衛嫿月身邊,也能放心了。
望見辟邪眼底的認真,衛嫿月心知這塊玉珮是拿不下來了,感謝辟邪對自己的關懷之餘,她心念一動,摘下戴在右手的手環。
「辟邪,伸出你的左手,這隻手環是我娘親送我的,陪了我十年,我對它很有感情,今天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珍惜。」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能割捨娘親送給她的手環,只是當她回神之際,已摘下手環了。
「這很貴……」
衛嫿月清楚他的意思。「沒錯,是很貴重,不過不是實質上的,而是心意,要好好愛惜它。」
「我會的!」
「我也會愛護你送給我的玉珮。對了,一直沒問你,你是靈山鎮的人嗎?」
「……不是。」千年前曾是,但後來靈山的聖氣逼得他不得不離開。
「不過你怎麼會住在靈山呢?你的家在哪?」
家?親人?對他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
他不過是一隻山魈,從他有記憶之後,就是孤獨的,因為樣貌醜陋受盡人類的排斥、獵捕,最後是幸運遇上衛彌天,才保住他的小命。
「我沒有家、沒有親人。」
「那一個人不就很孤單了。」衛嫿月落寞地想著。「假使今天我沒有大哥相伴,大概也會很可憐的。」
「我會陪你!」
「那我也會陪你!」
「嫿月,我……我喜歡你。」辟邪學不會人間說話的迂迴,只會最直接表達自己的心意。
「我也喜歡你啊。」衛嫿月也以最單純的心回答,並沒有想太多。
喜歡往往就是一種自己覺得開心的感覺,她是的的確確喜歡辟邪,就好比她喜歡衛府上上下下那樣。
辟邪為這句話笑了。「那你的『愛』能給我嗎?」
衛嫿月神情微微一楞,好一會兒才回神。「辟邪,你說要我把『愛』給你?」
「不能給嗎?是不是你喜歡歐陽公子?」
「辟邪,你懂『愛』的意思嗎?」
「就是你對歐陽公子的……態度。」這是殘月告訴他的。
衛嫿月歪了頭,露出深思的表情。「其實不太對的。我對歐陽公子應該是尊重、禮貌,根本不是愛。」
「那『愛』是什麼?」辟邪著急地追問。
「愛應該是你全心全意為一個人著想、付出,希望對方幸福,然後自己也會開心,那才叫作愛。」衛嫿月淡淡解釋她對愛的看法。
衛嫿月的講法和魏珀對喜歡的解釋有些類似。既然喜歡跟愛很像,那不就表示他早就愛上嫿月了?
「嫿月,你能……能愛我嗎?」辟邪深吸口氣,把心底的問題問出口。
愛辟邪?!「你要我愛你?」
「這樣我就能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了。嫿月,你愛我好不好?」辟邪熱切地懇求著。
這會兒,衛嫿月一改適才從容的表情,整張臉倏忽沉靜下來。
「辟邪,我不能愛你。」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