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帶她回來徵求你的同意。」他淡淡地道:「但還是感謝你的『認同』。」
孫雲山不悅起來,但又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他們父子談話非要如此劍拔弩張不可嗎?他知道絕大部分該歸咎於自己,可是……
「炊雪,我們該走了。」岫青對邊擦手邊走進客廳的炊雪揚聲道。
心裡燃燒的怒火還是壓抑不住,孫雲山臉色一沉,「你是想讓我下不了台嗎?」
岫青再次轉過頭,眼神疲倦而嘲諷,低沉道:「半年前,你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你只有一個女兒、女婿,沒有兒子,除非我結婚。所以我訂了婚有義務來告訴你,你在半年前已經做出選擇,我雖然訂婚,但也不再是你兒子。」
孫雲山臉色霎時蒼白若紙,身子微微一晃,「岫青,你……」
「炊雪,我們走吧。」他這次不再遲疑,堅定的抓過她的手就往外走。
「可是我們……」她只來得及回頭跟孫雲山和走入客廳的雪莉道別。「爸,雪莉阿姨,我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們,再見。」
「開車小心哪!」雪莉走到丈夫身邊才發現他在顫抖,不禁臉色一變。「雲山……」
「我沒事。」他粗喘了幾口氣,眼眶濕熱。
可是危機尚未解除,因為一個更大的炸彈在他們面前炸了開來。
岫青和炊雪在門口碰見了甫自外頭走進來的依蓮。
「我的天啊!」雪莉摀住嘴巴,失聲低叫。
孫雲山也跟著緊張起來。
岫青在見到美麗的金髮俏佳人時,整個人一僵,眼神閃過複雜的光芒,有著渴慕、、心痛、嫉妒、背叛……
炊雪奇怪地發現他的手微微顫抖,直覺一陣寒毛豎起,警覺地望向那個簡直是金光燦爛的美女。
她的身材不高,跟自己差不多,但是穠纖合度豐胸細腰翹臀,那件香奈兒洋裝穿在她身上顯露出誘人的風情,教人看得一顆心怦怦直跳。
而那頭金髮……天啊,像是純金的織錦緞一樣光彩閃亮,直披散到她腰際。
炊雪這才明白,為何金髮後頭要加尤物了。
這個美女活脫脫就是個迷人的尤物,卻又帶著微微的天真之色,這種集合女人與女孩的魅力最難抗拒了。
所以她的未婚夫才會看得連眼睛都不眨嗎?
炊雪胸口驀地細細抽疼了起來,像是有誰殘忍地揮舞火鞭從她心上烙燙過。她心酸到很想殺人,這種滋味就叫嫉妒嗎?
「岫青哥。」金髮尤物也會講中文,她仰起美麗小臉輕音微顫,淚眼婆娑。
「我們的確該走了。」炊雪澀澀地道,用力拉了下岫青,但他卻沒有動。
他高大的身子連晃都沒晃一下,目光焦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完完全全定在金髮尤物上,好似連他的靈魂也出竅了。
就在炊雪咬著下唇開始考慮狠狠踹他一記小腿時,岫青忽然開口了。
「依蓮。」他的聲音裡有無限的思念和痛楚。
「岫青哥。」依蓮原本還不敢盡釋自己的情感,可是就在他這聲低喚後,她再也控制不住地衝進他懷裡。「岫青哥,我好想你……你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嗎?我很抱歉我居然那樣地傷害你,對不起……」
壓抑了半年的憤怒受傷和相思與落寞狂湧而出,岫青緊緊擁抱住她,這個熟悉的柔軟芳軀和梔子花香水味──
好了,夠了!
就在他想也不想地鬆開她的手,選擇抱住那個金髮尤物的那一瞬間,炊雪心痛到再也不想看著她心愛的男人和一個美女摟摟抱抱,而且看情形還像是舊情復燃!
剎那間,她忽然哀傷地發現……她從來沒有真正的瞭解這個男人過。
他有很多個舊情人嗎?他真的愛自己嗎?
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都教她再也無法忍受。
當那金髮尤物抬起頭吻住他時,炊雪緊繃的理智咱地一聲斷折了,她二話不說越過他們衝向外頭的黑暗裡。
沒有人發現,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岫青和依蓮身上,他們又是恐懼又是驚惶又是忐忑。
老天,半年前的夢魘又要重來了嗎?
第九章
跟電視和小說演的不一樣。
完全沒有人追出來,她心愛的未婚夫沒有,她兩個小時前認的爸爸也沒有,甚至連雪莉阿姨也沒有。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炊雪震驚過度的思維已經麻木了,但是依舊無法抑止發自內心的那股悲哀。
可能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不見了。
這個認知比他們沒有追出來找她,更教人感到受傷和痛苦。
她想笑,因為這一切實在太可笑了,誇張離譜得編成劇本都還會遭人質疑、被人唾罵,世上怎會有這樣的情節?
但是人生太多光怪陸離的現象是連電視劇都演不出來的,就像現在。
她自信滿滿地隨著豪門未婚夫回到美國,原以為從此以後一切幸福快樂、順心如意,可是在到美國的第一天,她的美夢就變色了。
至今她還不知道到底美夢是怎麼死的?
岫青和那個叫依蓮的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笨蛋,他們當然是戀人,否則怎麼會吻得那麼纏綿?」她小臉閃過一抹諷刺,隨即濃濃的悲傷與痛苦爬上心頭。
她想尖叫,想痛哭失聲,可是她的心已經疲倦到無力動彈了。
炊雪覺得好冷,好冷,抬頭環顧四周屋裡點燃溫暖燈火的高級別墅,看見高大的綠樹在黑夜中隨風輕搖。
她此刻深切感覺到什麼是人在異鄉孑然一身。
最後,她疲憊地坐在路邊樹下的白色行道椅上,瞪著自己的鞋尖發呆。
她隱隱約約感覺到有車子疾駛而過,車前燈一閃而過,隨後是刺耳的戛然煞車聲。
「炊雪!」岫青喘息著大叫,迅速奔近她身邊。「感謝老天,我終於找到妳了。」
她渾身微一戰慄,熱淚就要奪眶而出,用盡全部的力氣才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武裝著自己。
「找我做什麼?」她望入他焦急心疼的眼裡。
「妳在生氣?」他微微愕然,「為什麼?」
她沸騰的怒氣險險沖胸而出,「你問我為什麼?好吧,我想想,我為什麼在生氣……也許是因為我在氣我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笨蛋、低能兒。」
「妳為什麼這麼說?」他詫異道,伸手就要將她攬入懷裡。「妳當然不是。我們快回去吧,外頭有點冷,妳的臉色好蒼白,手也冰涼得要命。」
她覺得快要爆炸了,快要瘋掉了,他怎麼能夠在和那個金髮尤物擁吻完後還裝作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事的樣子?
難道美國的風俗習慣真的和台灣差那麼多?是她在大驚小怪?
「我覺得你可以約依蓮一起回去,至於我,我要回台灣。」她冷冷地道。
平常她最看不起醋桶,但是現在她才知道醋意和嫉妒會濃到酸死一個女人。
「依蓮?」岫青恍然大悟,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倉皇和尷尬,隨即解釋道:「她是我妹妹,也是雪莉的女兒。」
「依蓮是你妹妹?!」炊雪呆住了,剎那間又想狂笑又想吁氣,最後她難堪窘然到忍不住摀住臉蛋,「噢,我的媽呀──」
她居然跟他的妹妹吃醋?還差點為此哭回台灣?世上還有比她更沒腦袋的大醋罈子嗎?
「我們可以回家了嗎?」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良心不安地牽起她的手。「別胡思亂想了,回家休息了好不好?」
他和依蓮之間並沒有表面所說的那樣單純,儘管那一切都過去了,事情已成定局,但是……他還是沒有辦法面對自己的內心,沒有辦法面對炊雪澄淨明亮的大眼睛。
畢竟他曾經深深愛過依蓮,剛剛再見面時,他激動得幾乎不像是平常的他。
也許這段感情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深,還要傷他至重,以至於他已經擁有了可愛的炊雪,卻還是無法坦然地面對依蓮。
「我很像白癡,對吧?」炊雪不好意思地抹抹眼角,覺得自己好呆。
太過愛一個人就會這樣疑神疑鬼的嗎?才會把他們兄妹間打招呼的親密方式誤認是舊情復燃?
雖然他們倆抱得也太緊了點,吻得也太火辣了點……
停!不准再亂想了。
炊雪深吸一口氣,總算釋然地笑了。
「妳絕對不是個白癡。」岫青溫柔地以額輕抵著她的額頭,無聲地喟歎。「對不起。」
「幹嘛跟我對不起?」她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幸福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嫣然一笑道:「下次我保證一定不胡亂吃飛醋。我真的想睡了,今天好累……」
大悲又大喜的刺激實在太強烈了,她的心臟可受不了天天這樣。
他輕輕一笑,輕鬆地將她攔腰抱起。
「岫青……」她驚呼一聲,更加緊攬著他的脖子。
「我們上車吧。」他動作輕柔,好似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體重。
這就是嫁個猛男老公的好處,隨時都可以被他抱來抱去,一點都不用擔心自己太重。
炊雪偷偷地笑了,開心地將小臉藏在他溫暖肩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