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巨人無語,心裡卻納悶:世上除了極少數親近的人外,平日裡見著他的人無不驚恐地四下逃竄,即使有膽大的敢從他身側走過,也無人敢直視他的眼睛,可眼前這個漂亮女娃不僅見到他時沒有嫌棄鄙夷的樣子,居然還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姓常名林。請問姑娘貴姓?」常林耿直,知道自己有錯,便先介紹自己,再問對方。誰知小丫頭卻耍賴不領情。
「姑娘我不是大丈夫,故既無名也無姓,還望常大叔原諒。」
她的回答既掩飾了身份,又沒有說謊,本來她就無姓無名--「水娃」是師傅們從鷹嘴裡「撿」到她時,見她渾身是水,便給此名。
「那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妳怎麼識得這種毒?」這女娃的一聲「常大叔」,讓常林隱忍脾氣又問。
「不可以。」她當然不能隨便對陌生人說,何況還會扯出師傅來。
「妳……哈哈哈!」常林臉上陰晴不定,稍頃卻爆出大笑,對水娃說:「妳是個可愛的娃娃,好了,我不為難妳,妳走吧!以後不要再到這裡來,也不許對任何人提起這裡!」
「謝謝常叔。」水娃指指榻上的老人。「這位大叔是你什麼人?」
「是我家主人。」常林臉上再無笑容。他為主子蓋好花被,輕聲地說:「老爺子,沒關係,這女娃兒不是壞人。」
他輕柔的動作和聲音跟他的外貌毫不相稱,水娃被這種鐵漢柔情感動了,也被榻上老人那種痛苦無助的眼神所打動。於是她未經思考就說:「我可以救他。」
「啥?妳可以救他?」常林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一副她瘋了的模樣。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她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大能耐?
「你只能賭一賭囉!」水娃俏皮地說。
「妳為什麼要救他?妳與我們素昧平生。」常林狐疑地瞅著她。
「當然是為了讓他能像你我一樣正常的生活啊。」水娃奇怪地看著他。
她從小與大自然為伍,由行俠仗義的師傅們一手撫養長大,養成了她純真善良的性格。當她知道自己擁有特殊的救人能力時,便常常拯救那些生命垂危的動物或偶然遇見的重傷之人,因此對常林帶有明顯懷疑的反詰口氣,她感到不理解。
看出這女孩心思單純,常林無語,半晌後才說:「好吧。妳要怎麼治?」
「治療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我會每天來這裡。四十九天後,你用內力幫大叔打通身上筋脈,再調養一陣就會康復。還有--」水娃強調道:「師門嚴令,在我治療時,不得有人偷窺。另外,你必須保證不把我替大叔祛毒的事告訴任何人。」
常林知道武林規矩,點頭道:「我答應妳,同樣,為了主人的安全,姑娘絕對不得對人提起梅院的一切。」
「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水娃鄭重保證。冰雪聰明的她從院外巧妙的偽裝和兩位大叔初見她時的倉皇神態,早已判斷出這院內定有不可為人知的秘密。
等常林離開後,水娃挽起衣袖,從腰間抽出小刀。
刀光閃閃,榻上老人眼裡流露出一絲驚恐。
「大叔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水娃安撫著他,並挽起衣袖,回刀往自己手腕上劃去,霎時,一道殷紅的鮮血冒了出來。
水娃立即將手腕舉至老人嘴邊。「大叔,張開口。」
「……」老人眼波流轉,又驚又急,奈何不能動彈,只能緊閉嘴巴拒絕。
「快,大叔!我的血是可以解毒的,你不張口,我也在流血啊!」
血慢慢流下水娃手腕,滴在老人緊閉的唇上,水娃沒想到老人居然如此固執。
「那麼對不起了。」水娃放下刀,摀住他的鼻子。為了呼吸,他本能地張開了嘴巴,而水娃趁機將腕側的血餵進他的嘴裡,又輕點他頸側穴道,讓他將血嚥下。
不理會老人憤怒的目光,水娃取出手帕為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平靜的說:「大叔,我明天還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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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殿內,南宮翔正在聆聽幾位重臣匯報邊關軍情和國事。
「陛下英明,及時改變軍防佈局和巡邏路線,又在國內大張旗鼓地捉拿竊賊,令對方不敢貿然行動,邊防在線至今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任何異常。」平綏大將軍郭房臨興高采烈的說。
南宮翔道:「由於敵暗我明,我軍各部一定要高度戒備,不可大意輕敵。」
「吾王聖明!」國師莫媵說:「如今亂源既生。眾所周知渚湔國新君杜青峰生性殘暴貪婪,多年前先王不幸遇害時,他曾趁陛下年少,突然發兵,致使我海防重鎮『清水關』危在旦夕。
幸得天神庇佑,吾王英明神勇,親率精兵赴關救援,出奇招先發制人,偷襲敵營活捉了杜青峰,方令其退兵。如今他即將大權在握,難保再生挑釁。」
眾臣頻頻點頭表示贊同,禮部大臣道:「陛下,關於渚湔國新王登基大典的邀請,屬下該作何回復?」
「本王將親自前往。」南宮翔對此早有打算。
「陛下,如國師所慮,此番渚湔國新王登基,得提防他有不軌之意;況且此趟路途迢迢,舟車勞累,恐怕多有危險,不如派他人前往?」一位大臣建議。
「不用,兩國邦交,貴在誠心,本王還是親自前往祝賀的好。」南宮翔說。
輔國霍庾插言道:「陛下所言極是。況且陛下與渚湔國公主定親多年,親臨祝賀方顯王恩浩蕩。」
眾人噤聲,殿內氣氛變得詭異,大家都知道這是南宮翔最忌諱的話題。然而今天他卻沒有發怒,只是漠然地看了霍庾一眼,沉默無語。
「陛下明日參加豐堤的開閘慶典,預計何時啟程?」工部大臣連忙轉移話題,踏前一步詢問。
段公公回答道:「陛下將於午時啟程。」
隔日,滑下梅院牆頭,水娃撫摸手腕,多日的切割,那兒已傷痕纍纍,好在大叔不再那麼固執了。
「該死!你又遲了!」一個尖細的聲音令正要穿越籐蔓的水娃止住了腳步。
水娃很想看看說話的人是誰,又怕弄出聲響驚動他們,只好原地不動。
「豐堤那邊安排好了嗎?這是好機會。」尖細的聲音令人想到陰冷濕膩的蛇。
另一個聲音模糊不清,只聽到陰沉暗啞的冷笑,水娃敢保證那準不是好事。
「不,他從不喝酒……放在茶裡,只要他喝一點,你就功德圓滿啦……」
「豐堤?不喝酒?」水娃思索著:心陡然下沉。「天哪,是翔哥哥,他們要謀害翔哥哥!」
休想!任何人都休想在我水娃的眼前傷害翔哥哥!
一股怒氣從心底爆發,水娃想立即出去廢了他們,可是想到身後牆內神秘的老人,她忍住了。只好繼續屏息站著,直到聲音完全消失,她才朝鵬鸞閣飛奔而去,找到段公公。
當段公公一聽王上有危險,立即帶她到前殿去見國師。
剛走入花門,就看到秋無忌和一個年約三十,身著文官官服的瘦削男子站在庭院內說話,水娃連忙奔了過去。
「水娃?」秋無忌看到水娃,被她蒼白的臉色和急切的神情嚇著了。
水娃僅對那位文官禮貌性地點點頭,便把秋無忌拉到一邊,急聲說:「快去豐堤,有人要下毒害翔哥哥!要他們千萬不能飲茶水……快去!不然就遲了!」
一聽情況緊急,秋無忌立刻過去向那個文官告辭,然後身形一晃,飛快地往宮外奔去。
那文官仍然面帶微笑,但他的雙眼正陰毒地盯著水娃的背影。儘管水娃方纔的聲音很小,但他仍屏息聽了個大概,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該死的丫頭,現在是非除掉妳不可了!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充滿殺機的目光和肢體語言盡入後來趕到的段公公眼中。
這天剩下的時間裡,水娃坐立難安,她擔心翔哥哥的安危,擔心秋大哥會不會沒能及時趕到……
第六章
深夜,南宮翔還沒有回來,水娃不顧段公公相丫鬟小廝們的勸告,堅持守候在鵬鸞閣門前。
已經三更了他們仍然杳無音訊,在焦慮疲憊中,水娃不支地靠著門邊睡著了。
當一陣輕微的聲響傳來時,水娃倏地張開了眼,看見南宮翔高大的身影正朝她走來。
「翔哥哥!」水娃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歷經可能失去他的恐懼,看到他的瞬間,水娃如釋重負,也明白了自己的心,她永遠也不能失去他!
「翔哥哥,他們有沒有傷害你?」水娃仰起滿是淚水的小臉著急地問。
「沒有,今天是妳救了我。」南宮翔抱起她,走進屋內。
他的心被她毫不掩飾的強烈愛戀所震撼,心中對她的懷疑也暫時淡去。已經很多年了,沒有人如此急切熱情地等待他的歸來,毫不掩飾地關心他的安危,甚至為他流淚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