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她不由得低頭望著包裹繃帶的手臂,事隔一天,疼痛的感覺已經慢慢平復,唯獨那張淡漠中又散發穩定氣息的臉,在心頭愈來愈清晰。
要不是那個男子,想必自己的下場超出想像!為了這件事,中心的主任也嚴厲地告誡她,日後不可再如此莽撞,以免再發生任何意外。
她對自己這次的行為讓大家擔足了心感到十分抱歉,幸運的是,雖然這世上面對危險情況還會伸出援手的人已經不多,卻讓她碰上了千百個之中的那一位。
前方傳來聲音,「小姐,已經到公司了。」
蔚夏晴回過神,朝司機點了點頭,緩緩地下車。習慣低垂著頭的她搭上通往董事長辦公室的直達電梯,稍嫌吃力地背好自己的背袋,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同時,她微仰起頭。
然後,她看見了在電梯外頭的他——
那個昨天伸出援手的男子。
「等……等一下!」蔚夏晴著急地按著開門鍵,等到門再度開啟,她衝了出去,左看右看,就是沒了那抹挺拔的身影。
她悵然若失地轉回電梯,為自己錯失機會而歎息。
「怎麼會消失了……」經過一天一夜,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再見他一面,或許親自跟那男子道謝。
好可惜……
直到走進了父親的辦公室,她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晴?」蔚鴻發現女兒的異狀,「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這個女兒啊,自從妻子去世後,就是他心頭的一塊肉,捧著怕捏太緊,放了又怕摔著,他把小晴照顧得無微不至,就怕被這個現實的社會污染;誰知乖乖巧巧的她竟參加了個社服社團,開始接觸家暴、單親、失親……這些複雜的社會問題,在蔚鴻的眼中,單純的夏晴有如一張白紙,深怕單純的她一不小心就會受傷。
果然,昨天就出事了!
「沒有啊!」為了不讓父親更擔心,蔚夏晴扯出了一朵笑容,「是今天上課太累,有點晃神了,爸爸你呢?今天還好嗎?」她好奇地探身過去,發現父親正盯著一份文件。「怎麼了,爸爸,一副為難的樣子?」
蔚鴻摘下老花眼鏡。「爸爸的一位同窗最近事業出了些問題,急需一筆資金抒困,這是他兒子送來的企劃書。」這個年輕人叫什麼來著?好像是……闕……闕言吧!「為了這件事,那孩子已經親自拜訪多次,只是都被我拒於門外,看來他還沒死心,今天倒親自送來了這份企劃書,想得到我的援助。」
「這份企劃書應該非常傑出,才會讓爸爸難以抉擇。」蔚夏晴看出父親內心的掙扎。
真是知父莫若女。「嗯,不可否認,從這份企劃書,我看到了這個年輕人的企圖心,如果我那老友早將擔子交到他兒子肩上,他的事業版圖不會僅有如此。」
「爸爸,你說的人真有那麼優秀?讓我不禁好奇起來了。」
蔚鴻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雜誌,遞給女兒。「這是前期的管理雜誌,封面就是我那朋友的兒子,名叫闕言,他剛回國就接下危機重重的家族企業,整個業界正在觀察,他是否有能力把即將倒閉的公司挽回……」
蔚夏晴愣愣地接過雜誌,看著雜誌上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是他!真的是他!所以方才在電梯外看見的男子真的是他,而不是自己思念太深的幻覺……
有一種陌生的情緒自她心底揚起,難以說出此時瀰漫心底的是什麼感覺……淡淡的心疼,還有微微的喜悅。她的手心輕觸雜誌封面上那張英氣煥發的俊容,怦然的感覺泛開,如果他真是父親口中的優秀男子,老天沒有道理讓他這顆擁有才華的商場新星就此殞落。
夏晴知道,也許自己可以為他做些什麼……
「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來,這筆錢拿得出倒不一定收得回。」蔚鴻歎氣道。
要不是老友的兒子太執著,太優秀,自己根本不會讓那小子纏擾許久,早出面要他死了這條心!
聽到父親這麼說,蔚夏晴顯得有些著急,「可是,闕……闕言他是個有才華的人,爸爸不是最愛才的?」
「傻女兒,這可不是個簡單的理由就能粉飾的問題,只要一下了決定,可是難以回頭的啊!」蔚鴻啜一口頂級龍井後又說道:「先別說龐大的金援是否能回收,無緣無故起動預備資金去支援不相干的人,你以為你那些叔伯可能一聲不吭?」他的兄弟是怎樣的個性,他怎會不曉得?
「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地讓闕氏企業就這樣倒閉而放手不管?爸不也說闕言他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可不可以想個方法幫幫他?」
蔚夏晴極力地說服父親,她知道自己正在為難爸爸,但只要一想到闕言在她危急時伸出援手,以及在她受傷後,不經意流露出的擔憂表情,從未動情的芳心不禁為之怦動。
闕言已經深深地打動了她,夏晴沒辦法坐視不管。
「小晴?」蔚鴻再怎麼笨也發現了女兒的異樣。「你從不干預公司的事,也對商場上的人事物毫無興趣,這次怎會對這個闕家小子這麼注意?」
蔚夏晴停頓了一下,白皙無瑕的臉龐泛起微微的嫣紅,她把昨天意外的過程一字不漏地說給父親聽,只是總在無意間流露了過多的情緒而渾然不覺。「這樣見義勇為的好人,我們怎能見死不救呢?」
蔚鴻把昨天的事聽在耳裡,更把女兒臉龐上泛出的嬌柔看在眼裡,他打趣地問道:
「闕言對你而言,真的就只是『恩人』而已?」
「當……當然只是這樣而已啊……」蔚夏晴重重地點頭,堅定的口氣不只在說服父親,還有自己。「要不然爸爸以為呢?」
她在開口前並沒有考慮太多,只是想為他做一些事——這樣單純的心意而已。
看著女兒長大的蔚鴻怎會不知小晴的心思?「我想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裡的想法,雖然付出不一定要有收穫,但是你花費的心意,難道不想讓對方知道?」
夏晴在父親瞭然的眼神注視之下,有點不知所措,「爸爸,你在說什麼呢——」
「呵呵,還跟爸爸裝傻?別忘了,爸爸也曾經走過這一段。」蔚鴻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在慈祥的笑顏中,首次有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爸爸!」夏晴困窘地低嚷道,「總之,不是你心裡想的那樣啦!」她只是想幫一個好人,只是這樣而已!
蔚鴻寵愛地摟摟女兒的肩膀,忍住笑意,「好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小晴是爸爸的乖女兒,你放心,怎麼樣要求爸爸都會設法為你做到!」
要讓女兒如願,又要堵住她那些叔伯的嘴……看來要好好想一些對策了。蔚鴻慈祥的臉上閃過一抹深思。
第2章
分不清多少次,闕言長久等待在這扇門之外,換來的總是一記閉門羹。
父親如日中天的事業受人陷害,一步錯估的投資行為幾乎導致全盤皆輸。算不上傾家蕩產,但如果找不到資助者的話,很可能三十年來的努力化為烏有。
算算時間,他已經在會客室等了三個小時,只為求見目前可以幫助闕家的人——蔚鴻。他曾是父親的故友,也曾是父親事業的夥伴,這也是他會出現的原因——希望蔚鴻念在舊日情誼的份上出手幫忙。
所以闕言出現在這裡——展平集團,不為其他,只為了父親一生的心血,以及他不甘就此跌落谷底的人生。
說老實話,除了在資金運轉上有困難外,闕家的產業結構基本上並未受創,只要能提出一份強而有力的保證,想挽救還是有機會的,除非蔚鴻不見他,否則他有把握可以說服對方出資為父親的事業解圍。
董事長秘書用完午餐後回到辦公室,見到這幾日來天天報到的高挺男子仍未離開,她不禁歎了一聲,為他的鍥而不捨感到不忍,因為她十分明白董事長是不可能答應見他的。「對不起,闕先生,董事長他正與客戶在談事情,可能沒辦法——」
「沒關係,我可以等。」闕言沉穩地截斷她的話,幾日來拒見借口用了不下數十個,他並不愚蠢,當然也明白蔚鴻的刁難,他想要讓自己知難而退。
如果蔚鴻以為這樣他就會屈服,那就太看不起他了!
「少爺,你從早到現在滴水未進,身體會撐不住的啊!」原本在樓下待了一早上的司機也看不過去地闖上樓,心急地對闕言勸道:「死心吧,少爺,你以為商場上會有永遠的朋友嗎?就算昔日同窗又怎樣?看到了闕老爺的難關,平時稱兄道弟的早就逃得一個也不剩,你以為蔚鴻會是例外嗎?」
闕言沉默不語,他就是希望父親口中的好同學會是個「意外」哪!
經歷了這場危機,世間冷暖的滋味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曾經燈火輝煌的闕家大宅已沒了往日風華,那些以往三天兩頭來把酒言歡的叔伯一個個稱忙,出國的出國、度假的度假……總歸一句,能避多遠就避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