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火上升?」他口氣一惡的厲視,表情更為狂肆。「你這句話聽來熟悉,像是出自某人的口。」
那個某人一天到晚說他有病,由頭髮到腳底無一不生病態,要他早早訂購柳川木材以備不時之需,免得死後沒棺木可裝。
因為他這人心腸太壞了,沒血沒淚壞事做盡,將來一定不會有人為他收屍,自找墓地自備百年老歷,日後才有安身之所。
他實在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沒一掌劈了某人,大放厥詞的咒言形同大不敬,他在惱怒之餘居然覺得言之有理,差點命人上趟中原購買上等柳木。
「咳!堡主,這個某人也是為了你好,希望你無痛無災的活得長長久久。」重重一咳像是梗了喉,李惡的眼中有著可疑的笑痕。
「李惡、李統領,你被某人收買了嗎?」儘是偏袒的話語。
不知為何,他聽了很不舒坦,胸口積了一口郁氣,重如千斤石。
「不,屬下剛與她結拜,她現下是屬下的義妹。」他說得十分無奈。
沒人曉得他根本不想攀這個親,完全是迫於她的纏功厲害,讓他不得不點頭的由大叔躍升為兄長,一夕之間多了個擺脫不掉的責任。
「什麼,你跟她結拜?!」拓拔剛驚訝地一拍桌子,臉上的不悅可見一斑。
這個某人已具形象,是個令人頭疼又狠不下心責罰的惹禍精,那就是處處與人套交情的羅竹衣。
「是的,堡主。」他是被逼的。李惡在心裡訴苦。
可惜拓拔剛沒瞧見他的委屈,只在意他與她多出的那層關係。「回絕她。」
「堡主……」他苦笑地垂下眉頭,意在無言中。
「怎麼,你也想像她一樣忤逆我所下的命令?」他不會任由她和其它男人親近。
鎮日跟在他身邊的人怎會有閒工夫四處串門子,甚至利用他沒注意的時候認了個義兄。
一想到她也李哥哥長、李哥哥短地喚他的手下,那股惱火的怒意油然而生,她未免太見異思遷了,水性楊花地任誰都可以與她結交。
說不上來的酸意梗在喉問,他一臉不快的怒視與他情同手足的屬下,眼中的狠厲來得兇猛又急促,似要親手結束他的性命。
「屬下不敢,只是……」他疲累的歎了口氣。「屬下已多日未沾床了,竹妹的毅力叫人佩服,屬下為之折服。」
「你是什麼意思,說明白。」拓拔剛的臉色十分陰沉,彷彿春日的大風暴。
他居然叫她竹妹!他還把不把他放在眼裡?
「竹妹一到就寢時分就上我屋裡泡茶、烤地瓜、煮兔肉問我香不香……」
可他一口也吃不著,希奇古怪的烹煮法叫他望而生畏,坐上一夜不嫌煩地說服他結拜的好處,茶水一壺一壺的灌還要勞煩他去提水。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本就不該,但她那雙興匆匆的大眼實在像極了早逝的么妹,他一時不忍只好任由她胡鬧,導致今日鑄下的錯誤。
「堡主理應知曉她自說自答的個性,全然不把別人的疾言厲色當一回事,縱使我一再拒絕她仍當我害臊,不達目的就不讓我睡個好覺。」
習武者幾日不眠不休是常事,但是有個人老在耳邊嘀嘀咕咕,既無法視若無睹又避不開她的如影隨形,他除了點頭之外別無他法。
如果連堡主都奈何不了她,由著她在堡內胡作非為,那他這個小小的統領又怎麼能抗拒她的舌粲蓮花,光是聽她不換氣的說上大半夜,他的頭都快爆了,哪有心思去考慮這麼做對不對。
「李惡,這是堡主我親下的命令,從今而後我不想聽見你喚她一聲竹妹。」他不允許。
「嗄?」他沒能問出為什麼,只覺得納悶。
「要結拜是她的事別瞎攪和,你可以認她當義妹但離她遠一點,不要讓我瞧見你和她走得太近。」在他沒膩了她之前,她是他一個人的玩物。
「堡主……」他聽得十分迷糊,堡主的用意究竟為何?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一見他狐疑神色,不慌不亂的拓拔剛端出堡主的威儀。「你只管聽命行事,其它的事別插嘴。」
他不願損失一名優秀的手下。這是他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
「是的,堡主,我不會主動親近竹妹……竹姑娘。」但她硬要來纏就不是他的因素。他在心裡添了一句。
「嗯,竹姑娘,記得這分寸……」倏地,他的眼神一厲。
「堡主,怎麼了?」有人入侵嗎?
李惡的耳力沒拓拔剛靈敏,聽不見屋簷上有人躡足走動的聲響,那幾不可聞。
微微牽動嘴角,他發出近乎笑聲的咕噥,「某人白日太閒了,夜裡睡不著覺四下閒逛。」
「又是她?」她到底要鬧上幾天才肯認清事實?
「你想呢?」除了她還有誰敢夜探陰風堡,而且不斷走錯路。
關於這點他的確佩服得五體投地,同一條路走過五遍還能走到水塘,而且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口中直嚷著鬼擋路。
真是個讓人捧腹的小丫頭。她一定沒料到她一切逗趣的舉動全落入他的眼,猶自地捉頭搔腦,一副「怎麼會這樣」的困惑樣。
向來冷傲的拓拔剛不自覺的柔了臉色,一抹淡得令人懷疑的笑意由嘴角輕揚,不太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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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是賊兒出沒的好時機,四周暗淡無光還不出門做生意定是不入流的小偷,沒看準天時地利人和海撈一票,將來一定成不了大氣候。
子丑交替時分,萬物靜謐進入安逸的睡夢中,誰都不會受到打擾睡得香濃,半沉的月光躲進雲層裡與星子共眠,好一副極樂太平。
一入夜就精力特別旺盛的羅竹衣根本闔不上眼,一想到精巧鋒利的上古神劍魚腸劍,她偷兒的天性就抑制不住,手癢難耐想占為已有。
日裡守衛多,來往僕從穿梭不停,她想施展一下偷技就怕人人喊捉賊,只好趁夜來逛逛試試手氣,給大姊一件平息怒火的大禮。
「嗯,這地形怎麼這麼複雜,明明記得迴廊往柱子那邊走,為什麼前面會多出顆石頭?」她認路的本事沒那麼差吧?
瞪著不該有的巨石,白日走過的路和從屋頂住下望截然回異,她記得岔路卻忘了所站的位置有所不同,所見的景物亦隨之移動,自然偏差得叫她認不出死記活背的路線。
她從沒想過為什麼老是迷路的她會安然盜寶返家,途中不曾有過任何迷失,一路平安的返抵家門。
除了偶爾有人為她帶路外,大多數的行動都有羅梅衣事先要人跟著,以不出面的方武暗助她返回千楓林,心思細密得不讓她察覺異樣。
因此她出道快三年還不曉得自己其實是個迷糊蟲,信心滿滿以為是祖師爺保佑,每次都能順順利利的逢凶化吉,偷得一屋子寶。
「到底是哪個沒長眼的故意搬來擋路,好歹也等我過去以後再搬來,這樣亂放我又搞糊塗了,明天得重來一遍。」煩死了,又要重記一回。
她不是真的沒有方向感,是它們都要亂跑擾亂她的判斷力,害她記熟的方位糊成爛泥巴,拼湊不出一張完整的地形圖。
「東邊是月亮升上來的地方……啊!月亮不見了。」真是做賊的好日子,連月光都幫忙把風,不讓人家瞧見她的賊相。
不知該埋怨還是慶幸的羅竹衣躍上陰風堡最大的宅院,腳步放輕壓低身子,以夜裊之姿俯探底下的動靜,渾然未發覺腳踏的屋子是陰風堡堡主的居所。
雖然她的足音已經放得夠輕了,一般人絕對聽不到她上乘輕功飛掠而過的聲響,何況是熟睡中的人。
但是聽在內力深厚的高手耳中卻清晰可聞,每一輕點的落處都能一清二楚地傳入,使其知曉她正落於哪個角落暫歇。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瞎闖瞎逛的羅竹衣居然找到藏劍居,沒發現一道白影尾隨其後,暗中觀察她如何解開繁複的連環鎖。
不過她倒真是吃這一行飯的能手,看似鎖鎖相扣的機關找不到接縫,她巧手一撥應聲而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快得連眨眼的機會都沒有,神乎奇技叫人歎為觀止。
可做賊的講究的是動作敏捷,沒時間讓她自鳴得意,門開一條小縫閃身而入,隨即又順手關上像不曾開啟好掩人耳目。
當個賊還真是不容易,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防東防西防鼠輩橫行,四處留心別留下蛛絲馬跡讓人循線而來,除了竹生的花朵。
「傳聞江湖上以盜技聞名的四君子梅、蘭、菊,竹,我想妳應該排行第四,以竹為信物盜寶無數。」
在一片靜夜中,任何一絲一毫的聲響都會特別清揚,比平時的聲音更為宏亮,迴盪再迴盪,如同風中的鐘聲。
當低如洪鐘的男音驀然地從背後發出,膽子再大的人也會驚得不知所措,腦海中第一個浮起的念頭當然是先溜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