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妳是在我跟前耍花槍嗎?」那鍋湯就算滾破底她也別想踏出一步。
「大姊,我不會耍槍。」頭一低,羅竹衣侷促不安的絞著纖指。
「呵呵……說起俏皮話了。」羅梅衣的笑臉忽地一冷,「我們羅家女兒不能平白受辱,看要挖了他的心還是刨了骨,大姊挺妳到底。」
喝!好可怕的殺氣,大姊不會當真吧!「呃,大姊,會不會太血腥了?對我的小外甥似乎不太好。」
胎裡學會殺氣騰騰可怎麼好,日後不就多出個大魔頭為害武林,燒殺擄掠,為疾苦百姓多添一條罪孽。
「血腥?!」她太不瞭解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讓天下人負我的道理。「妳到現在還忘不了他的殘暴對待,半夜哭著驚醒要他還妳的情,到底是誰賊來苦?妳賠了身子還賠心,最後還被他卑劣的竊走了情,這麼天大的虧哪能隱忍,大姊的兩眼都為了擔心妳而腫成核桃了。」
打了個小哈欠,眨眨長而黑亮的睫羽斜倚貴妃椅,鞋半脫要掉不掉的掛著,似乎十分悠哉地微閉著眼休憩,一點也看不出她的憂心。
「賊也有失手的時候嘛!不能全怪我……」她哪曉得自己會傻得愛上一個無心的大魔頭。
「唔,妳說什麼?」居然敢頂嘴,她真是學壞了。
「我沒有說話呀!妳知道我一向有自言自語的習慣。」大姊越來越可怕了,她說得那麼小聲也聽得見。
「小四,別在心裡嘀嘀咕咕說我的不是,想好了要用什麼方法對付薄情郎嗎?」想她想法單純怕是沒什麼好手段好用,到頭來還是得她這位大姊勞心勞力。
「薄……薄情郎?」羅竹衣語氣頓愕地氣虛不已。
「看要借我的小紅一用還是妳二姊的腐心蘭,不然三丫頭的笑口菊也挺好用,再則妳的喪魂竹也開花了,我就不信毒不死那位負心漢。」
羅梅衣笑笑地撫弄盤繞臂上的天下至毒火焰斑蛇,那鮮紅的蛇身艷麗斑斕,讓人毫不懷疑牠一小滴毒液足以毒死一城百姓。
「大姊,不用那麼狠吧?」光聽就膽寒了三分,她哪敢下手。
「我說妳就別再挑了,大姊肚子大了,人也變懶了,不然我會再幫妳想幾個有趣的法子……」要不是行動不便,她會自己動手。
「大姊、大姊,不好了,有一大隊西夏人在我們千楓林外聚集,好像要放火燒林子。」
毛毛躁躁的羅家老三羅菊衣驚喊著往裡沖,差點撞到站在門旁的羅竹衣,她腳步連忙一停側翻個身,利落地不枉費陰風怪盜俠小小的一番教導。
「西夏人?」羅梅衣斜睨了一眼表情微慌的小妹,眉頭微微一顰。
「為首的那個男子穿了一身白衣還滿頭白髮,手裡拿著我們的黃泉劍。」一臉兇惡的神色還真駭人。
「喔!是他呀!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她笑得嬌媚輕點紅唇,毫無憂色的抖落一鞋。
此時遠在雲南苗寨作客的司徒長風正開懷暢飲五毒酒,與好客的苗人載歌載舞,不知今夕是何夕醉生夢死,懷中兜著一張十萬兩的銀票。
「不過很奇怪的是他們居然抬了頂花轎,有媒有禮還有類似西夏人的嫁衣,不知道要來迎娶誰。」八成是走錯山頭搶婚的土匪。羅菊衣暗想。
咚的一聲,一旁的羅竹衣驀然地羞紅了臉,一顆心早飛出紅葉小築。
「嘖!聽來還真熱鬧,讓人想跟著湊熱鬧,阿牛呀!」他想娶就一定娶得到嗎?
「大小姐有何吩咐?」俊美的男子忽地現身,雙手抱掌應和。
「去跟那些蠻子講講理,說大小姐我有孕在身不方便見客,叫他們先在外頭候著。」等她有空自會見他們。
「是。」
「還有呀!別用我送的黃泉劍砍林,要是傷了我一棵楓木害我動到胎氣,他們這輩子就別想見到想見的人。」
孕婦可是最貴氣的,驚擾不得。
「對了,叫那個白髮的跪上三天三夜再來打交道,咱們這些賊穢氣得很,怕被他的貴氣沖煞到,沒跪足三天就不用說,我千楓林拱手送他蓋別院。」
瞧他還軟不軟骨頭。
第十章
「好可憐喔!瞧他憔悴得不成人樣,比我家的病癆子還要糟糕,大姊到底要折騰他到幾時?」讓人瞧了心酸,於心不忍。
「看不下去就別看了,別人的死活與妳無關。」一道冷鼴颼的女音適時一接。
「也不是這麼說,好歹他看來也挺誠心的,大姊要他跪足三天,他已足足跪了五天,還不吃不喝,怎消受得了。」她一天就受不了。
「魔不需要吃喝,他等著吃妳就好。」心誠不一定心服,狂肆的霸氣仍在眉宇間。
喝!別嚇她,她膽子小。「二姊,妳別板著死人臉成不成?跟死人說鬼話很辛苦哪!」
人鬼殊途,能不近身就避免,人行人道、鬼行鬼道,各不相干。
「妳說什麼……」羅蘭衣冷然的聲音猶似從亂葬崗發出,冷得叫人打哆嗦。
「呼!冷呀!」算她說錯話好了。「我是說妳要不要去跟大姊說說情,再這麼下去人都被搞死了,還有什麼樂趣。」
「妳去說。」她不蹚渾水。
「我?!」眼一瞠,羅菊衣笑得僵硬無比。
「妳多事。」愛管閒事的人就先去送死,擅自出走一事大姊還沒原諒妳。
「我多事?」聽聽這是人話嗎?難怪她像個鬼。「二姊,妳瞧瞧咱們小四失魂落魄、魂不附體的模樣,妳就不心疼呀!」
羅菊衣的話讓她眉頭一攏。「不忍心又如何?大姊的決定誰敢違抗。」
她們已受足了教訓,還在受苦當中。
「這……」說得也是,泥菩薩過江,誰也保不了。
沒人敢質疑羅梅衣說出的話,狂暴的拓拔剛頭一天進林時就企圖硬闖,卻被千變萬化的紅葉八卦乾坤陣法困住,進退兩難得差點放火燒林。
但是從天而落的管家阿牛出手阻止了他,並轉達了大小姐的意思才保住千楓林,而且還讓阿牛小露一手絕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深藏不露的高手隱於山林,雖然年紀不大卻有驚人實力,詭異的招武非中原武林絕學,實虛難測幻掌如綿。
在羅梅衣刻意的刁難下,來自西夏邊境的一群人被困在千楓林的陣法裡,一頂鮮艷的花轎特別醒目,迎娶隊伍更是浩大可笑。
這明擺著要搶親嘛!完全是不講道理的大魔頭作風,以為無人能擋住他來勢洶洶的惡形惡狀。
可是他錯估了一件事,四君子之所以揚威江湖並非浪得虛名,盜家淵源維持數十年不墜,其狡慧賊性可見一斑,絕非名門正派可以比擬。
「咦,二姊,妳看那道鬼鬼祟祟接近大魔頭的身影是不是咱們小四?」行跡詭異地叫人納悶。
「是她。」她還真不怕死。
「嘖!她到底在幹什麼?人家明明負了她還一臉不捨,她就這麼心疼他嗎?」換了是她才不管對方的死活,不潑他一桶屎尿絕不甘心。
「心之所繫,情也。」女子一遇到個情字就難以自禁,不由自主為其牽引。
羅蘭衣清冷的眼中浮現一絲暖意,看向正和兩個男人談笑風生的夫婿,淡得幾不可聞的笑意在嘴角揚起。
「我看她蠢得無可救藥,居然和奶娘一起為他們送吃的喝的。」這點倒令她佩服,知道大姊絕不會為難待她們如親兒的奶娘。
該說她聰慧還是愚癡呢?羅菊衣的歎息聲輕輕逸出,以好笑的神情看著自家小妹像做賊似的接近陰風堡的人,還一副近鄉情怯的遲疑。
其實那群男男女女根本不需要她費心照顧,千楓林裡什麼都有,鳥獸眾多小河潺潺,魚肥蝦碩夠餵養所有人,根本用不著她多事。
她不捨的還是那名滴水粒米未進的白髮男子吧!不忍心他為情飽受折磨,甘受大姊的刁難。
不遠處的羅竹衣正躡手躡足的靠近拓拔剛,手中的竹筒裝滿清水和乾糧,怕人發覺地悄然接近,手指捏得通紅像是心慌。
「呃,喝點水吧!別理會我大姊的瘋言瘋語,她這人一向任性慣了……」一瞧著他凹陷的容貌,她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才不過兩個月沒見,昔日的意氣飛揚竟然頹廢的不見光彩,只剩下暗淡慘白的膚色猶如行屍走肉。
嗚咽的泣音含在哽咽的喉間,想伸手碰觸他的羅竹衣畏縮地縮回,怕自己會忍不住滿腔的激越抱住他,一訴離別的相思。
倏地,快如閃電的手臂忽然擒住她細腕,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將她拉入懷中,鐵臂如絲緊緊纏繞,不讓她再有片刻分離。
闔上的黑瞳緩緩張開,闇如幽谷的注視著,像是永遠也看不夠她似的凝眸專注,怕她是幻覺來折磨他已是滿目瘡痍的心。
「我,想妳。」低沉的聲音來自多日未曾言語的口。
他的一句「想妳」逼出她眼中的淚意,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簌簌流下。「討厭、討厭,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我等得頭髮都快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