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一顰,羅竹衣將手往他身上一探。「大哥,你在說我是個麻煩人物嗎?」
需要神明保佑才能離災離難。
「不,我只是希望妳讓我好過些,不要做出或說出令人難以忍受的言行。」雖然很難。
江南女子都如她這般纖細嗎?小小的臉兒不及巴掌大,但勇於尋死的膽識卻是幾個粗莽大漢也比不上的,居然敢用螻蟻的生命力搏猛獅。
並非他不懂她的難處,一向自在慣了的姑娘家怎麼受得了約束,尤其在他無意的撮合下失了身,任誰都無法視同尋常。
即使他有心幫她也力有未逮,誰叫她何其不幸被向來冷情的堡主看上,繼而收入房當私人禁臠,他只能寄予同情,望她能好自為之。
可惜她看起來嬌弱纖細,宛如難得的和闐美玉,但是性子如風老是定不住,說風即是雨的相當直率,讓人為她的魯直捏一把冷汗。
「大哥要是怕我拖累你就直說嘛!咱們可以商量商量,你好像很久沒出遠門了。」順便帶個竹簍出堡不致啟人疑竇。
羅竹衣設想得十分周到,只要她能離開陰風堡大家都能相安無事,她去西夏都城看煙火,他們恢復一成不變,冷冰冰的生活,誰也別去牽掛誰,這樣不是挺好的。
雖然她很喜歡那個白髮大魔頭,但他已經與人結親了,她不會強求不屬於自己的姻緣,即使她心口很痛不想再見他,她還是會為他獻上祝福。
不過二姊可能會用冷颼颼的鬼聲說她很笨,人家負了她還不記恨,傻乎乎當作了一場了無痕跡的春夢。
「妳休想。」就算他要出門也不會帶著她。
「人家什麼都還沒開口,你幹麼一桶冷水淋來,我要是凍傷了你能負責嗎?」嘟著唇,她用埋怨的眼神瞪他。
李惡忘了堡主的嚴語,抬起手慈愛的撫撫她的頭,「堡主不殺妳並非他仁慈,而是妳把他當人看待不像我們一般敬畏他,他真正動怒的模樣妳還沒見識過。」
鳳飛九天、龍翔千里,他震怒的時候連鬼神都退避三舍,血流成河死傷無數,漫天的風沙中只有他一道白影駐足。
「因為他的白頭髮和紅眼珠嗎?」她一直想問卻苦無機會,每個人一見到她提到此事便紛紛走避。
眼一凜,李惡的神色驟地凝重,「別再問了,尤其在堡主面前。」
「為什麼你們都不肯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向其它人洩露。」羅竹衣兩眼發亮的湊到他跟前。
她稚氣的舉動讓人為之失笑。
「言多必失、禍起蕭牆,安份一點別四處探頭探腦,沒有堡主的命令妳是出不了陰風堡。」他勸她要死心。
「是嗎?」一枚鑄金的令牌躺在她手心,上面寫著「都統」兩字。
羅竹衣輕輕的合上手,不是很甘願地順著他的腳步走向大廳,她想總有機會開溜的,她不會留在陰風堡看拓拔剛歡天喜地的迎娶新嫁娘,那會讓她心疼至死。
她是個賊,只會偷東西,無法竊取他的情。
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樹葉濃密的高木中伸出一隻手,一張吊兒郎當的男子面孔探出一眺,笑中帶邪地?著一根麥桿上下嚼動。
「哎呀!真是太糟糕了,怎麼會落入魔尊手中,我哪有辦法跟他搶人,羅家大小姐的要求可真難倒我了。」
原本以為可以輕輕鬆鬆的把人擄走,結束這沒有酬勞的買賣,沒想到真正的考驗才要到來。
搔了搔頭,隱身樹上的司徒長風開始苦惱了,他要如何帶走她才不致招來追殺,讓他情報販子的名譽維持不墜之地。
煩哪!廣交朋友也是一件錯誤的事,他實在不該硬著頭皮和龍衛天結交,連帶著被他的妻子吃得死死的。
風吹樹搖動,一眨眼工夫,樹梢間已不見人蹤。
情報頭子報訊去。
第七章
「啟稟堡主,李敬穆的人馬已在瑰山聚集,似有不軌跡象直逼皇宮,我們要不要採取制止動作,讓他詭計無法得逞?」
潛伏在仁親王府的張錯定期回報西夏的局勢,他和李惡職等相同,一為左都統,一為右都統,效忠於拓拔剛。
張錯有張極其平凡的臉孔,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令人記憶深刻,是最佳的臥底人選,常在王卿大臣府中出沒,探查軍事機密。
陰風堡與西夏王國有著極深的淵緣,早些年陰風堡是訓練精兵的碉堡,而現在是李純佑的支撐,靠著它的關係勉力與群臣周旋。
而拓拔剛和李純佑之間的錯綜複雜更難以向外人道,這是極力掩飾的天大秘密,除了少數幾人知情外,絕大多數的人不知箇中原因。
他們只知道拓拔剛是李純佑牢不可破的靠山,為了李純佑的江山他會大開殺戎,讓他能穩坐帝王之位不受動搖。
「再看看,別打草驚蛇,讓他再得意幾天。」一時半刻他還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好嗎?我看李敬穆的兵馬已經蠢蠢欲動,不久將兵臨城下,不預做防備恐對我方不利。」多一分準備才能確保安全無虞。
「你在質疑我的決定嗎?」拓拔剛厲眸一冷,橫掃多話的手下。
「張錯不敢。」只是不放心提了兩句。
「我讓你去監視李氏宗室不是為了趕盡殺絕,而是要看他們的氣勢還能撐多久,夠我玩幾年。」偶爾逗逗他們也挺有趣的。
他喜歡他們眼中流露出懼怕的神情,既想殺了他又怕殺不成累及自身,恨意藏在眼底不敢當他的面發作。
「可是以你跟皇上的關係,放手不管似乎不太妥當。」要是他們撐得夠久,當今聖上的地位豈不岌岌可危。
這些年因昭簡皇帝的治理得當,人民不為戰火而苦,水患不曾有過,得以暫喘幾年安居樂業,不致因連年征戰而民不潦生。
他看在眼裡實感欣慰百姓終於有個治國賢君,但又生怕其它天性暴戾的宗室好戰成性,堅持要南取大宋引起戰端,讓好不容易生息休養的兵士又得披上戰袍重上戰場,令百姓怨聲載道。
「我跟皇上有什麼關係,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他的皇帝、我管我的陰風堡,兩不衝突。」他從下認為該插手管他的事。
張錯有些困惑的抬頭一覷,總覺得堡主的語氣不似平常。「堡主的身子還好吧?可有微恙。」
問得小心,他怕措詞不當會引起漫天大火。
「為什麼有此一問,我近來的神色出現疲態嗎?」他不耐煩地給予冷視,脾氣顯得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堡主的氣色紅潤不像有任何不適,屬下是擔心你體內的寒毒會日益嚴重,無法完全根治。」又快到月圓之夜,他的身子又將受一次折磨。
「寒毒?」他已許久不曾想過這問題,每回和那惹人心煩的女偷兒交歡一次,他受寒的情況就會減輕一分。
原本他打算召大夫進堡為她把把脈,看她有無被他的寒氣所傷,但看她活蹦亂跳,像沒事人一般嚷著要離開,他一個火大就打消原意。
她根本野得像猴兒,沒一刻安份地盡出怪招,居然頑皮地想到將他所有衣物藏起,好讓他在她離堡之際沒衣可穿,自然不會直追她而去。
她太低估他了,縱然赤著身他也不在意有幾人瞧見,只要她敢逃,他必定追上去,親手逮回關入四面無窗的石屋,看她如何脫逃。
「距離十五不到兩天光景,堡主是不是該到後山進食,以防寒毒發作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左手臂就曾因為壓制他的狂性而折斷過。
雖然已經接合但仍有些提不起勁,真正高手對招時很快地敗下陣來,僅能從事用不到左臂的臥底工作。
一聽到進食兩字,拓拔剛的臉為之陰鬱下沉。「我這一生真要擺脫不了寒冰掌的毒嗎?」
以這般寒徹入骨的身體,他能與誰相偕到老?只有永不停歇的折騰,日以繼夜的消磨他的精氣,
看著垂落胸前的白髮,他的心中有一股刺痛的憤怒,終其此生他都將銀絲覆額,再也找不回原來的髮色,白得令人厭惡。
他討厭所有白的東西,所以他穿上雪白的錦衣,因為他連自己也未曾喜愛過。
「堡主,你臉色不太對,要不要屬下去請大夫?」他看來似要狂性大作,見人就殺。
拓拔剛冷笑的挑起眉,「大夫能治好我的寒毒嗎?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醫者能成功的治癒。」
只能以惋惜的語氣說句無能為力,要他另請高明。
「這……」頓了一下,張錯緩緩的說道:「據說中原武林有位神醫名喚柳縫衣,師承怪醫吳老子,醫術精湛無救不活的病人。」
「他在哪裡?」他不信他的醫術有多高明,但姑且試之也無妨。
他不放棄任何一次機會,他要活得好好的,好霸佔那個一天到晚想逃離他視線的小女人。
「柳神醫是江蘇康寧人氏,日前曾在樓蘭待過,但突然下落不明,屬下正在追查中。」聽說行蹤成謎與一位姑娘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