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會了跟從場上回來的隊友擊掌鼓勵,可是他卻還是將自己封閉起來;均劭仍然會主動找他說話,可是睿喬始終不會主動給與隊友響應,也不會答應其它隊友的邀約。沉默的王牌撲克臉投手與隊友間的距離始終存在,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個性對於球隊是一種隱憂,因為相處不多、默契不夠,所以彼此間的認識有限,大家都知道問題應該要解決,可是始終沒人能突破他的心防。
第三章
今天在G市的球場比賽,他們搭球團巴士北上,睿喬坐在第一排第一個位置,不用懷疑,他除了睡覺以外沒有其它事情可以做,坐在他旁邊的均劭手撐著下顎面對窗子,不知道是在看他的睡臉還是路上的景色。
蝙蝠從後面探頭,眼光從熟睡的睿喬臉上繞到均劭俊俏的臉:「今天是睿喬到我們球隊滿六個月紀念日,也是他第二十場先發,賽後要不要慶祝一下?」
均劭沒有回答,但是一旁的孝哥已經先回應:「你先問問主角要不要去。」
「呼……」熟睡的主角蔡睿喬用淺淺的打呼聲代替回答。
約過他無數次,可是他總是以睡覺為理由拒絕邀約,久了大家也不會想約他。一陣沉默籠罩在均劭、蝙蝠與孝哥三個人之間,這時候車子停了,總教練站起來率先走下巴士,其它人也準備要下車,均劭大力地搖晃睿喬的肩:「球場到了,快起來!」
阿浪經過他們身邊,笑得有點淫蕩。
「你也溫柔一點,叫床……咳!叫人家起床幹嘛那麼粗魯,看你這樣子一定還沒有跟女朋友……嗯,叫人家起床要像我一樣,看好!」只見阿浪的臉湊到睿喬耳邊,對著他的耳朵吹氣,接著用做作到讓人想撞壁的溫柔聲音叫著:「小蔡蔡,起床嘍!」
「你這樣叫他是絕對叫不醒的。」均劭原本應該要大笑的,畢竟阿浪只是愛玩搞笑而已,可是不知道怎麼了,均劭就是笑不出來,甚至還有一點不悅。
玩睿喬玩得正過癮的阿浪當然沒發現均劭的臉色不太好,但是走在阿浪身後的阿岱卻發現了,馬上一把將阿浪拽走,同時睿喬也醒了,均劭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先走下車,留下睿喬雙眼迷濛望著均劭離去的背影,納悶均劭為什麼沒有等他。
起身跟著其它人走下車,還沒有完全醒的睿喬只覺得均劭似乎不高興,卻不知道他為了什麼不爽,直到他到場邊練球還是滿心記掛著均劭難得嚴肅的俊臉,眼角頻頻掃向右外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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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不寧的睿喬投得並不好,才一上場就連續投了兩個四壞球保送,讓三壘上都有跑者而且無人出局,勉強讓第三個上場的打者打了一個滾地球出局,下一個打者卻打出一支二壘安打,只在一局上就痛失兩分自責分。
場邊的投手教練對他投以關注的眼神,他加入職棒六個月以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狀況,其它隊友也感覺到他的失常。
接著是敵隊的第五棒,超級強打主力,睿喬的第一球就讓對方轟出全壘打!
場邊的歡呼聲讓睿喬感覺到壓力。事實上這六個月以來,只要站上投手丘就能感受到這種無形的壓力,今天卻像是點燃了引線的炸彈一樣,所有壓力與疲憊瞬間爆發,他紊亂的心緒難以平靜,當然就無法順利控球。
捕手在他的對面打暗號配球,他沒有表情就只是按照捕手的意思把球投出去,可是自己一直沒有找到球感,控球狀況很差,捕手也難得在第一局就上到投手丘瞭解他的狀況。
「你還好吧?」小崇一身捕手配備,站上投手丘低聲問他的狀況。
「還好。」
「球記得要壓低,你今天控球狀況不好。」
睿喬點點頭沒說話,算是有將捕手的話聽進去了,可是腦子裡卻一直浮現均劭下車時冷漠的側臉,他沒有機會問他為什麼沒有等他就直接走,他以前都會等他醒來再幫他背包包一起下車,今天的他怎麼了?
愈想心神愈不寧,以往掌控全場的霸氣消失無蹤,下一棒打者又揮出了一個安打,穿越了孝哥的二壘防線,睿喬在投手丘上看著孝哥撲出去撈球的身影,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他之前一直沒發現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孝哥是這樣子拚命為自己防守,其它的隊友也一樣用心認真在防守,他只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似乎忽略了太多事情。
將接下來的兩個打者都三振掉以後,他走下投手丘,走回休息室之前,他抬頭看了觀眾席上熱情的球迷,恍惚間每一張臉都對他大聲呼喊、熱情加油,他卻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幾乎讓他難以呼吸,他聽不見觀眾的加油吶喊,那一瞬間他只覺得球場變得很陌生。
那無形的壓迫感逼得他趕緊移動腳步走回休息區,他像往常一樣什麼話都沒有說,可是他的眼神流露出一股茫然與不安,一雙眼睛不自覺跟著均劭的身影移動,可是他沒有發現他的目光,反而是孝哥趁著換守的空檔走到他背後拍拍他的肩:「不要怕,我們在你背後給你靠,就給它勇敢投下去!」
他回頭望著孝哥充滿義氣的臉龐,為孝哥那種原住民與生俱來的熱血相鋌而感動,他給了孝哥一個微笑,有點羞澀與感動的俊美笑容,幾乎讓孝哥看傻眼。
勇仔這時候也湊過來:「你還好吧?」
睿喬輕輕扯了一個笑:「沒事。」接著起身走到場邊練投,可是眼角餘光還是難以自制地瞄向場內的均劭。
一旁低頭勤做筆記的小明抬起頭,望著身旁睿喬蒼白的側臉,順著他不經意的眼光掃向場邊的均劭,感覺到氣氛似乎有點怪,他停下正在紀錄對方打者的筆尖,在筆記旁的空白處畫下一隻生氣的猴子,猴子的旁邊是一個躲在樹下探頭探腦的小男孩。
接下來輪到均劭上場打擊,第一棒第一球就很用力地揮出去,打成一個界外飛球,可是球棒卻硬生生折成兩段,從斷裂的木棒就可以發現他揮得有多用力。
對方投手似乎也被他的氣勢跟狠勁嚇到了,投球變得更小心,但是均劭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揮得特別神勇,抓准投手的第三球,一棒揮出了深遠安打,小小的白球飛躍天際往全壘打牆飛去,打到全壘打牆邊落下,他憑著他快速的腳程跑上了三壘。
下一棒的蝙蝠揮出界內安打,送均劭回來得一分,休息室的球員全部出來站一排跟均劭擊掌,孝哥更是打了均劭的屁股以示鼓勵,不過均劭的笑容卻沒有很開心。最後一個跟他擊掌的是睿喬,睿喬跟他擊掌後馬上反手抓著均劭的手掌低聲詢問:「你在生氣?」
均劭一翻手就掙脫了睿喬的手,另一手一把壓下睿喬的帽沿遮去他明亮的眼瞳:「專心投球。」
睿喬將帽子戴好,均劭已經走開,輪到他上場投球,他別無選擇走向投手丘,第一球投出去,對方馬上轟出安打。
連著幾個打者都上壘,他面對滿壘而且無人出局的壓力繼續投球,投手教練終於決定將狀況不好的他換下來,他走回休息區,臉色很難看,其它隊友也只是拍拍他的肩鼓勵他,他進休息室將自己汗濕的球衣換下來,坐在位置上冰敷。
勇仔接替他的投球,他望著場上其它隊友無怨無悔地相挺,想著自己在投手丘上的時候,其它人是不是也這樣義無反顧地防守?他不知道,,明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卻無法控制負面的情緒一湧而上,他默默望著場上的每個人發呆。
中場休息的時候,均劭一下場就直接走到他身邊指著場邊正在冰敷的阿岱。
「他剛剛為了幫你防守,舊傷復發。孝哥也曾為了一個雙殺守備,使得腳踝拉傷,那次因為他的賣力防守,所以你沒有讓對方得分,得到一個完封的光榮紀錄。阿浪也曾經為了防守,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後才知道他的手也受了傷,這些事情都沒有人會主動講出來,可是隊友彼此間都知道這些狀況。」
「你跟我講這些做什麼?」
「我生氣,因為大家對你好,可是你都沒有發現,你知道大家有多少次計劃幫你辦迎新聚會嗎?你知道大家對你有多照顧嗎?你知道你每天睡覺的時候都是蝙蝠幫你把衣服一件件折好放在你門外嗎?你知道大家為了幫你守備、讓你可以在場上安心投球而受了多少傷嗎?」均劭的聲音很低,低到只讓審喬一個人聽見,他講完之後轉身離開,留下一句:「光榮的紀錄留在你身上,可是背後多少人為你受了傷,你都不知道。」
「小侯,上場了!」
「來了。」均劭離去之前看著睿喬凝重的表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