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從門口他父親身後傳來一個驚異的聲音。"愛德華,我本以為你只有那一個女兒呢。"這及時的打斷使考特尼覺得很高興。她擔心她父親會持一種典型的家長作風來對待錢多斯。不過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怯生生的小東西了。她不會為她根本沒做錯的事情致歉。然而以此作為他們父女關係的新開端,並不是個好方式。
因此儘管她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要對站在門口的那位女士以眼還眼,她還是繞過她的父親,優雅地伸出一隻手。
"你一定就是埃位。"考特尼熱情地微笑著,"是的,他的確只有一個女兒--我--還活著,好好兒的,就在你眼前。不過我讓他來告訴你前前後後的經過。我的包放在門廊裡了,曼寧太太能不能帶我找間屋子……?"她正要從那位莫名其妙的埃拉身邊尋個出路出門,他父親把她攔住了,用警告的口吻對她說道:"以後我們再繼續談談此事,考特尼。""如果我們必須談的話。"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高興一點。"不過我真的希望先住下來。而且我敢肯定埃拉現在也沒有很多時間--還是學校今天已經放學了?""不,不,我確實得回去。"考特尼離開那間屋子前,又對那位雲裡霧裡的女士笑了笑。一出來門便關上了,她靠在牆上,合上雙眼。她能聽見他們在一牆之隔的屋子裡說個不停,她父親在解釋,埃拉聽上去好像很為他高興。
埃拉真是美貌的女子,而且又年輕。考特尼沒料到她會這麼年輕,只有二十五歲上下。長著一頭光潤的紅頭髮,一雙淡綠色的眼睛,這一生動的搭配,使埃拉看上去當然同考特尼以前所認識的任何一位老師都大不一般。
她父親大概很愛埃拉。他們並不需要考特尼即將給他們生活帶來的諸多煩亂。
她歎了歎氣,從牆上挺起身來,去取她的包。
尾聲
考特尼沒意識到自己竟有這樣的巧計,成功地將任何有關錢多斯的談話往後拖延了好幾天。她一個勁地向她父親問問題,使其無暇他顧,問他所有在韋科的生活,怎樣遇見埃拉,如此這般。病人們使他忙得不亦樂乎--太熟悉了--這樣她只在傍晚和晚上才能見到他,而且即使這些時候他也經常被叫走。
她也認識了埃拉,發現自己實際上很喜歡她。繼薩拉之後,這倒是個巨大的變化。不過埃拉也很忙,忙學校裡的事。考特尼發現自己每天閒居獨處的時間太長。
不多久她就感到膩煩了。她想著接替曼寧太太那份活兒。畢竟,她收拾家務可是把好手。可是一天早上她聽說了曼寧太太的生活遭遇,又看見她為自己能為哈特一家幹活而倍感幸福的樣子,也就作罷了。然而考特尼做了那麼多年的事,現在讓她無所事事地混日子真是強人所難。她必須得找點事兒做。
有幾天時間她幫她父親照料病人。他很高興。她一直想著要全心投入他的工作,卻從來沒有機會來嘗試一下那樣有多累人。她太慈悲為懷,感情太容易衝動。有次見到一個殘疾兒童,她便徹底崩潰了,於是終止了在她父親辦公室的工作。
到這兒十天後,考特尼決定要離開。還不只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在這兒是個無用的閒人。弗萊徹·斯特拉頓是對的。闖入別人新婚燕爾的生活,她很不自在。愛德華同埃拉倆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少得可憐,而現在他們又被迫抽出好多時間來陪她。他們還在相互瞭解呢,她的出現常常令人尷尬。
夜間最糟糕。考特尼聽見她父親和埃拉在她的隔壁房間親熱地交談,然後又聽見他們做愛。第二天早晨見到他們時她還羞得臉紅。這個她受不了。即使頭上捂個枕頭也不頂用。而且無從逃避,因為總共只有三間臥室,曼寧太太佔用了那第三間。
這些便是她要離開的原因,或者說考特尼是那樣告訴自己的。可事實是,她對錢多斯想念得要命,以致於苦惱不堪,而且還要讓她一直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是太艱難了。
她對她父親說自己準備去看望瑪吉幾天,不過她真的很想從弗萊徹·斯特拉頓那兒說好話謀份工作。那麼大規模的牧場,一定有她幹得了的事兒。
她去了那兒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後,弗萊徹非常高興。她知道他會的,從他一天接一天地派人去監視她父親的房子便看得出。
她得鼓起足夠的勇氣告訴她父親,她總歸是不會回到他那裡去的了。他會很失望。他會告訴她說她不是非工作不可。他會提醒她說他們才剛剛團聚。但是她會對他說,並非彼此見不著面,想幾天一見就幾天一見。她離他僅僅只有四英里遠。
那些是她想對她父親說的話,可是真正原因歸結到一點:她想住在牧場裡,弗萊徹·斯特拉頓斷言錢多斯會回來,她想借他這份肯定聊以自慰。她需要那個希望,比什麼都更需要。
那晚同弗萊徹共進晚餐真是其樂融融。他盡力使她感覺跟在家裡一樣。瑪吉和鋸齒也同他們一起進餐,大家都對考特尼在牧場裡適合做什麼事各抒己見。這些建議包括為弗萊徹的圖書室編目,裝飾那棟大房子,甚至包括為新生的牛崽起名。當弗萊徹一口咬定說他總是為每頭牛崽起名時,鋸齒差點沒嗆著。
飯後又搞了個生動的、情趣盎然的憶舊茶話。瑪吉講述了弗萊徹是怎樣在加爾維斯頓發現她的。好長一段時間他一直在物色個管家,知道她就是自己理想中的那個。可是她不想留在德克薩斯,當時她正在去新罕布什爾的路上,要去那兒同她姐姐一起生活。
弗萊徹許諾她可以隨心所欲地來管理他的家務事,而她知道同她姐姐一起她得不到那個權利,這樣瑪吉便應承下來。但是弗萊徹稱她至此還沒同意,直到他保證給她自己一棟房子,跟她留在英格蘭的那棟一模一樣。他信守了諾言,諸事順當。她得到了她留在他鄉那間小屋,從英格蘭那麼老遠海運過來,裡裡外外一應俱全!
在一片笑聲中,鋸齒講了十五年前他和弗萊徹如何相遇的故事。夜間,在那塊大平原上,兩人各自都以為對方是個印第安人。夜漆黑一片,黑得不敢去查看。他們各自都聽到了一些響動。是頭野獸嗎?還是個印第安人?兩人都過了個不眠之夜,緊張不安地躺在睡袋裡,相互僅隔二十英尺!第二天一早,他們相互看了看,一陣開懷大笑。
考特尼上床睡覺時,心情比這些天來舒暢多了。她需要接近這些同錢多斯很親近的人。嗯,也許不親近。他不容許。但是他們都關心他。而且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會對考特尼說他這樣的男人對她不適合,不像她的父親,假如他知道她愛著一個槍手的話,肯定會那麼說。
開著窗,一陣微風吹得窗簾輕輕飄動。考特尼翻了個身,舒展地躺在床上,睡意正酣。忽然一隻手摀住她的嘴,她大吃一驚。一個可怕的重物落到床上,沉沉地壓在她身上,按住她的雙臂,她一動也不能動。而這次她並沒將槍壓在枕頭底下,她本來以為她很安全的。
"你他XX檔降自謖舛u墒裁?"他那粗暴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然而那是考特尼所聽到的最為甜密的聲音了。她想說話,可是他沒把手移開。
"我匆匆趕回這裡,差點沒把我的馬累死,跑到我預想的地方,卻發現連你的影子也沒有!幾分鐘前,想著你可能同她淒著睡一起,幾乎沒嚇得那老太太七魂出竅。可是不對,你在他XX抵鞣坷錚恩⒐蝛`矣澇恫換嵩傯ガ騠镼舕猺側悻雂A歡ǚ枇?你到底在這兒做什麼?"考特尼搖著頭,想甩開他的手。他幹嘛不將他的手拿開呢?當然他肯定知道她是不會失聲尖叫的,知道她見到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是不對,他並不知道。她是從他身邊逃開的。他曾設法讓她恨他,而他大概以為自己成功了。那他來這兒幹什麼呢?他俯身將額頭靠著她的額頭,歎了口氣。他心頭的怒氣漸漸平息了。他來這兒到底幹什麼?她又一次問自己。
似乎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他說道:"我老在惦記著。我必須弄清楚你是否一切都好,是否諸事都遂了你的願。是這樣的嗎?不,顯然不是,否則你就不會待在巴M這裡,而不是在鎮上同你父親一起。我知道他在那兒。我見到他了,還有那棟房子,他的妻子。出什麼事了,貓咪眼?你因為他娶了個妻子而不快?你可以搖頭,知道吧,或者點頭。"她沒那樣。她不願讓他就這麼舒舒服服地一個人說個不停。她張開嘴拚命向他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