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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喬安娜·林賽

  她在他身上幹了一個小時,直到她簡直再也幹不動了。她嘴唇都麻了,兩頰疼痛不堪。傷口本身已經沒在流血了,但通紅通紅的,而且腫得嚇人。她希望能有些消腫的藥膏塗在上面。還有,她希望她認識藥草,因為河岸邊或者樹林子裡肯定有些東西能夠幫助清毒或者消腫。但是她不知道哪些有用。

  她到河裡打來一些水,將一塊涼濕布敷在傷口上。每隔十分鐘她不斷地鬆開阻塞錢多斯血液循環的皮帶,讓它松一分鐘,然後又把它綁緊。

  她一刻也沒休息。當她終於得閒問他感覺如何時,已經太遲了。他已失去了知覺,於是驚恐又開始令考特尼六神無主了。

  "剪我的頭髮,老頭,我就宰了你!"考特尼以前也聽他說過那些話。還說了好多其他事情,一併描畫出錢多斯生活的一幅悲涼圖景。他是在睡夢中囈語,正發著高燒。

  夜裡她間或睡了一會兒,儘管時間不長。她頭枕在錢多斯腿上,爾後她又聽出,錢多斯意念中正在對什麼東西大叫,說他們沒死光前他不能死。她想弄醒他,但他把她推開了。

  "他XX的,卡利達,別煩我,"錢多斯狂叫著,"滾到馬裡奧床上去吧。我累了。"那以後,她再沒有試圖叫醒他。她又給他換了一次冷敷布,聽著他忽東忽西的囈語,睡夢中他重新經歷的那些槍戰,一次大打出手,還有與他稱作"老頭"的那人數次碰面。而且跟他說話的還有女人--米拉,他充滿了尊敬;還有白翼,他溫和而略含責備。跟她們說話時他的語氣變化這麼大,她由此得知他由衷地愛她們。

  白翼也不是他提到的唯一的印第安人名字。還有其他好幾個,有一個他多次稱為"朋友"。他甚至還為這個科曼契人向那"老頭"辯護,如此熱切的辯護使考特尼突然想起錢多斯從未回答過自己問他是否是半個印第安人那個問題。

  她以前並未認真想過那個問題,但這的確是可能的。她意識到他經常說的那種怪音怪調的語言很可能是某種印第安人的方奇怪的是,這並沒令她不安。印第安人與否,他依然是錢多斯。

  當黎明的縷縷玫瑰色朝霞迎來又一個清晨時,考特尼開始嚴重懷疑起錢多斯的恢復狀況來。她已經精疲力竭。她不知道還能為他做什麼。他的傷口還和昨夜一樣難看,而且腫幾乎一點沒消。他還在發燒,似乎疼得更厲害了,可是他的呻吟及手臂揮動如此疲弱,好像他一點勁兒也沒有了。

  "啊,上帝,他擰斷了她的雙臂,好讓她無力反抗……XXXX的雜種……只是個孩子。死了,他們都死了。"他的囈語此時也成了區區聲,好像他幾乎無力說話一樣,"割開這結子吧。……貓咪眼。"她站起來,觀望著他。這是他第一次提到她。

  "錢多斯?""忘不了……不是我的女人。"他艱難的呼吸比什麼都更令考特尼害怕。她搖都搖不醒他時,不由得哭了出來。

  "錢多斯,求求你!""他XX的處女……沒什麼好。"考特尼不想聽他對自己的想法。她受不了。可是他說出口的話傷她不輕,她生起氣來,似乎藉此可以獲得一點平衡。

  "醒來,混蛋,聽我說!我恨你,你一醒來我就對你講!你又殘酷又沒心腸,我不知幹嘛要耗費整整一晚來救你。醒來!"考特尼不停地捶他的背,隨即坐回來,又驚又怕。她打了一個失去知覺的人!

  "哦,上帝,錢多斯,對不起!"她叫道,用手在剛剛捶過的後背上摸來擦去。"求你別死了。我再不生你的氣了,不管你多卑鄙。還有--要是你好了,我保證永遠不再想要你了。""撒謊精。"考特尼差點沒嗆住。他的眼睛仍然閉著。

  "你真討厭!"她噓了一聲,站了起來。

  錢多斯慢慢側過身,仰望著她。

  "為什麼?"他靜靜地問。

  "為什麼?你知道為什麼!"接著她幽幽地說道,"而且我不是個他XX的處女,現在不是了,對嗎?""我說過你是嗎?""大約五分鐘以前。""見鬼,我睡著時在說話?""多著呢。"她嗤笑著說,接著旋過身慢慢走開。

  "別人睡夢中說的話你可不能當真,貓咪眼,"他叫道,"而且說句實話,現在我一點沒把你當成個他XX的處女。""滾你的蛋!"她一邊走一邊扭頭回答。

  可是考特尼走到死蛇那兒便停住了。死蛇旁邊放著一隻帶拉繩的皮兜,她明明記得昨夜還沒有。

  一陣涼意順她脊背滑下,她迅速偷偷地四下看了看,可到處是雜草、灌木叢和樹林,任何人都可以藏身。

  她盯著那隻小兜,不敢碰它。兜做得很精緻,鹿皮的,大約有她兩個拳頭大。鼓鼓囊囊的,裡面裝了東西。

  要是晚間她在照料錢多斯之際,有人從他們營地經過,她怎麼會沒看見他,或者察覺到他的到來?而且為什麼那人沒有公開亮相?可能是有人無意中丟落的?即便這樣,他們也應該會看見營火,會走上前來……除非他們不想被人看見。

  知道夜間某時有人的確到過這兒,而且可能趁她不注意時還觀察過她,考特尼不禁毛骨悚然。可會是誰呢?丟下這兜兒幹嘛?她小心翼翼地撿起小兜的拉繩,回營地一路遠遠地拎著不讓它碰自己。錢多斯還在原處,側躺著,她提醒自己他並無好轉,只是醒過來了。老天,在他虛弱難受時,看看她都對他說了些什麼!她成了什麼了?"看它那樣子不像會咬人,貓咪眼。""什麼?"她問道,慢慢走近他。

  "那小兜。你拎著它離你身子那麼遠,"他說道,"但我認為並不必要。""給你。"考特尼將它丟到他面前,  "我可不願自己打開它。我在你那條死蛇旁邊發現的。""別給我提那條他XX的毒蛇,"他恨恨地說道,"我真恨不得再把它打死一次。""我想也是,"她深為同情。接著她低下眼睛。"我--我很抱歉惱成那樣,錢多斯。我對你說的某些話都是毫無理由的。""忘了吧。"他回答,心思在小兜上。他將它打開來。"上帝保佑他!"他從兜裡抽出一株彎著的草時,大聲叫道。草根都還在。

  "這是什麼?""蛇草。我昨天夜裡能用上它多好!但現在亡羊補牢也還不晚。""蛇草?"她疑惑地問。

  "使勁碾碾,在擠出來的汁液裡加些鹽,然後抹在傷口上。這是一種治療蛇傷的良藥。"他把蛇草遞給她。"行嗎?"考特尼接過來,"你知道是誰留下的,對吧?""知道。""嗯?"他回視良久,她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最後他說道:  "我的一個朋友。"她瞪大了雙眼,"可是為什麼這位'朋友'不能上前來親手交給我這株蛇草呢?他可以教我怎麼用啊。"錢多斯歎息一聲。"他不能教你怎麼用。他不會說英語。而且如果他來了,你可能會嚇得掉頭就跑。""他是個印第安人?"實際上這不成其為問題,因為對他們的客人是個印第安人她早略有所知。"飛狼,或許是他?"錢多斯皺皺眉。"我當真講了夢話,是嗎?""你同好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舉行了會談。你經常說夢話嗎?""我他媽怎麼知道?"這聲怒斥讓她轉身走開。她調好蛇草,又回到他身邊。"你轉個身趴下,好嗎?""不。把那玩意兒給我。""我來!"避開他伸出的手,她繞到他後面,一邊說著,  "昨夜你想自行處理,結果夠慘了--自作自受,我得多說一句。""我並沒求你幫什麼屁忙。""你倒是寧願不要命,也不願我幫忙,是不是?"她反唇相機。

  他沒回答。他沒再說什麼。

  考特尼心裡隱隱作痛。她所做的一切,他至少應該有一點謝意的表示。但他顯然毫無感激之意,而且他並不樂意非得接受她的幫助。

  "你的朋友還在附近嗎,錢多斯?""你想會會他?""不是。"他疲憊地歎口氣。"此刻他不會在附近,要是你正為此擔心的話。但是他很可能會再次露面,來看看我好了沒有。不過,你不會看到他的,貓咪眼。他知道你很容易被嚇著。""我的確不願見他,"她冷冷地回答,"他怎麼知道的?""我告訴過他。""什麼時候?""這到底礙了什麼事了?""沒事。"她料理好的他的腿,又繞回來面對著他。"我只是想知道他幹嘛跟著我們。我上次見到的就是他,對吧?有多少個夜晚他悄悄地溜到--"她意識到那種可能性,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那個夜晚沒在周圍,貓咪眼,"錢多斯看出了她的心思,輕聲說道,"而且他不是在跟著我們。我們……碰巧去往一個方向。""可要是沒我,你會正同他一道騎行的,對嗎?沒錯,你當然會。怪不得你當初不想帶上我呢。"他鎖起了眉頭,"我告訴過你不想帶你的原因。""是的,你說過,可不是嗎?"她冷冷地說道,"但是你得原諒我,假如我對你那天晚上說的話一半也不再相信的話。"非但沒來安撫她--像她希望你所做的那樣--錢多斯竟一言未發。對著他又是嘶叫又是哭泣的,已經讓她心都碎了。總算,這次她沒哭沒叫。她抱起雙臂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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