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有樣東西開始同她的驚詫困惑交織在一起。那種有趣的感覺又出現在她的腹腔深處,那感覺她曾經體驗過。
這時她明白過來是她自己在延長這個吻,因為她這麼緊緊地粘著他。她想過鬆開,並收回身來,卻又沒這麼做。她多麼希望這個吻天長地久,永無終結。
然而,所有美好的事情終歸會結束。錢多斯終於鬆開了他的擁抱,還離得那麼遠,以致要扶穩她都得伸直了手臂,這也讓她不得不鬆開了她的擁抱。
碰到他那雙天藍色的眼睛裡激情洋溢的目光,考特尼不知所措。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驚訝有點兒遲了,可是她不由得驚訝起他的舉動來。有點傻傻地,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
"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做?"錢多斯竭盡全力在他們之間保留了一點點距離,然而她得問為什麼?唉,他能指望一個處女怎樣呢?她問為什麼?那柔軟的、豐滿的乳房燙得他胸部發熱。那絲一般柔滑的赤臂纏繞著他。僅僅一件薄薄的內衣和一條襯裙把他與她溫熱的身體隔開。為什麼?老天!
"錢多斯?"她還在叫。
要是沒看見她身後的飛狼,他不知道他此時會幹下什麼。他的朋友顯然聽到了她的尖叫,趕過來幫忙。他看見了多少?太多,他轉身離去時朝錢多斯閃露的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說明了一切。
錢多斯深歎一口氣。"忘了吧,"他對她說道,"看樣子那樣是讓你閉上嘴的最好途徑。""哦。"見她的鬼,她非得聽上去如此失望嗎?難道她不知道就差那麼一點兒,她就被按倒在地了?是的,她不知道,他提醒自己。她的行為對他是何種滋味,她自己一無所知。
他慢慢走到火堆邊,惱怒地將一塊木頭扔進火裡,"回去睡吧,小姐。"他背對著她,說了一句。
"你剛才去哪兒了?""有點響動,得去查看一下。什麼也不是。但在你急急忙忙自下結論前,應該先看看我的馬還在不在。下次記住了。"考特尼內心呻吟一聲。自己剛才那樣兒真是個十足的傻瓜。怪不得他聽起來這麼不高興呢。他一定認為他同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攪和到了一起,盡給他添麻煩。
"不會再發生這事兒了--"考特尼剛開口,錢多斯厲聲說了句他不快時常說的外國話,她又打住了。接著他突然轉過身,朝他的馬走去,"你要去哪兒?""趁我還很清醒,我要去洗個澡。"他從鞍具包裡拿出一條毛巾和一塊肥皂。
"錢多斯,我--""睡覺去!"考特尼又把自己裹進了鋪蓋,他慢步走往河邊時,她自己的脾氣也上來了。她只是想向他道歉。他沒必要對她大喊大叫的。這時她的目光落到她鋪蓋邊整齊的一堆衣服上--她的衣服。她的雙頰頓時一片緋紅。她甚至沒意識到……哦,不!她僅僅穿著內衣便撲到了他懷裡!她怎麼能這樣?考特尼不知道是該羞愧地哭呢,還是該為自己呈現給錢多斯的荒唐模樣好笑。怪不得他會有那種舉止。他大概比她更難為情,要是這難為情對他還可能的話。考特尼歎口氣,翻身朝向火堆和遠處的河流。她聽不見錢多斯的聲音,也看不見他,但她知道他去了那邊。她希望自己有膽於像他一樣下河洗澡,而不像前幾天似的,全身穿得嚴嚴實實,只用水沖了沖。下河洗澡說不定還能給她酸痛的肌肉帶來奇跡呢。
錢多斯回到營地時,她還非常清醒。她假裝睡著了,有點怕他可能還沒完全冷靜下來,不好跟她說話。但她還是透過濃密的睫毛邊緣窺視他,對自己想這麼做並不驚奇。
他走路的姿態這麼優美輕巧,讓她聯想起一隻油光光的動物來。他體內絕對有某種凶殘獵掠性,不是從慣常的意義上來講,而是因他看起來像是將用周圍一切牢牢控制,能夠而且肯定能夠征服任何挑戰,這是種非常令人舒服的想法。
她的目光跟隨著他,見他把毛巾晾在一棵灌木上,又把肥皂放回鞍具包內。然後他蹲在火堆旁,拿起一根木棍在火裡撥弄。她奇怪他怎麼就不朝她的方向掃一眼,看看她是否睡著。但是接下來他果然朝她看過來,她大氣不敢出,因為他的目光一直沒移開。他在注視著她,就跟她在注視著他一樣,只是他不知道她也在看而已。可他果真不知道嗎?他看她時心裡在想些什麼?也許在想她是個累贅。管他想什麼呢,她不知道反而自在一些。
當他終於站起來轉身走向他的鋪蓋時,她頓時產生了一種失落感--他突然喪失了對她的興趣,而她自己對他的興趣卻還如此強烈。她甚至注意到他洗浴之後的後背還是濕乎乎的,至少他的兩塊肩胛骨之間的溝裡是濕的,她有種擋不住的衝動,想光著手把他的肌膚抹乾。
哦,老天,考特尼,睡覺吧!
"早上好!咖啡煮好了,我把你的早餐熱著的。"對她興高采烈的話音,錢多斯嗯了一聲。她到底在他面前玩什麼把戲?隨後他記起昨晚自己幾乎一宿沒睡,這得多感謝她。
他冷靜地瞥了她一眼。
"你現在想吃東西嗎?""不!"他大聲叫道。
"好了,上帝份上,你沒必要對我大喊大叫的!""上帝份上?"他學道,接著大笑起來。他忍不住,聽起來太有趣了。
考特尼全然不解地注視著他,她以前從未見他大笑過,甚至連微笑也沒見過。她驚訝不已。他臉上僵硬的線條鬆弛下來,顯得英俊多了,一點不假,令人震捍的英俊。
"對不起,"他終於說道,"不過我認為只有西部人喜歡用盡可能少的詞兒來表明意思。"考特尼莞爾一笑,"恐怕是受我的朋友馬蒂的壞影響,她說話屢屢省略,但--""屢屢?"他打斷她,"喲,你果真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了,不是嗎?"他大笑著說道。
考特尼很快便沒了幽默的情緒。現在他是在取笑她。
"吃東西,先生。"她草草地提醒他。
"你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早上不吃東西嗎?"他輕柔地說道。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你的話。你說過你早上吃得很清淡,不是說你根本不吃。因此我給你做了兩個玉米餅,不多,不少,保證是一份非常清淡的早餐。不過我想說要是你早晨吃得更實在一點,我們便不必停下吃午飯--那得浪費白天的大好時光啊。我們會更好地利用時間,可能贏得--""要是你停止嚼舌頭,小姐,我會告訴你我們昨天中午停下來,為的是你,不是我。要不是有你,我走這段路程只需一半的時間。不過假如你認為的你後背受得了--""求求你!"考特尼吸了口涼氣, "我很抱歉。我只是想……不,顯然我根本沒動腦子。而且實際上……在馬鞍上比前兩天再多待一會兒我也受不了,至少現在還受不了。"她臉一紅,"我很感激你體諒我的--"她結結巴巴地,臉紅得更厲害了。
"我會吃了那些玉米餅的。"他柔聲說。
考特尼趕緊去給他拿。她又讓自己傻了一回。而且他多有理啊,她甚至沒想到她酸痛難耐的身體,以及每天在馬鞍上再坐額外幾個小時會給它帶來什麼後果。現在是,她還沒有像馬蒂預言的那般難受,但那完全得益於錢多斯的周到考慮,她明白這一點。
她遞給錢多斯咖啡時,問道:"我們將在什麼時候進入印第安人保留地?"他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大約在我們昨夜紮營前兩小時。""哦!"她大吃一驚,"已經到了?"這地方當然看起來與他們留在身後的堪薩斯的土地毫無區別。她預想的是什麼,印第安人的村莊?四目所極,沒有其他任何活物,只有平坦的土地和河岸邊生長的樹木。然而這塊土地已被劃分給印第安人,而且,他們的確在那兒,在某個地方。
"別擔心,小姐。"她回看了他一眼,帶著緊張的微笑。她的恐懼如此明顯嗎?"你叫我考特尼行嗎?"她突然問道。
"那是你在文明世界裡的名字,與這兒毫無關係。"她又有點惱了。"那麼,我想錢多斯也不是你的真名?""對。"她想當然地認為他不會多說,但這次出乎她的意料。"這是我妹妹過去經常叫我的名字,在她學會叫我的真名之前。"什麼名字可能聽起來像錢多斯呢,考特尼有點好奇,同時對瞭解了他的一些事兒感到高興。這麼說他有個妹妹?接著他看起來更像在自言自語,而不是在跟她說話。
"這是我要用的名字,直到幹完我必須幹的事,以便我的妹妹能夠不再哭泣,能夠安息。"突然間考特尼感到一陣奇冷。"聽起來神秘兮兮的。我想你不會願意解釋吧?"他好像在強打精神。他那雙明亮的藍色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她出神,好一會兒才說道:"你不會想瞭解的。"她想說實際上她的確想瞭解--不只是瞭解他剛才所說,而是瞭解他的一切。但是她嚥下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