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開她,她往後退了幾步,"再見,裡德。""我們會結成一對的,考特尼。"她從他身過走過時,他說那些話聽起來倒像是個威脅,考特尼沒理會。也許她該推遲幾天,等裡德去威奇塔後再動身。她倒不真認為裡德會竭力阻止她,但只要裡德在場,沒人知道會出什麼岔子。
她正想得出神,差點和那個槍手撞個滿懷。實際上,是他伸手攔住了她,兩人才沒撞到一起。他站在旅館的人口處,擋住了門道。她怎麼沒注意到他?老天,他看見她與裡德接吻了嗎?他的眼睛絲毫不曾表露他的心跡,同以往別無二致。
一圈紅暈還是令人難堪地爬上了她的雙頰。她側目瞟了一眼,想看看裡德是不是還在盯著她,但他已回到酒店去了。
"我--我沒想過會見到你--"她剛開口,又停了下來,他把一團紙扔給她。
"你能在一小時內備齊東西嗎?"她打開這團皺巴巴的紙,簡單地瀏覽了一下內容。她的心撲撲直跳。這是一張物品清單,一份詳細的清單。
慢慢地,她抬眼與他雙目相對,"這是否意味著你改變了主意?"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讀懂她的心思太容易了,那雙貓眼似的眼睛裡充滿了希望和激動。
"一個小時,小姐,否則我就一個人騎馬走了。"別無他言。
馬蒂只敲了一下便打開了門,"看樣子他回來啦?"考特尼扭頭掃了她一眼,"什麼?哦,馬蒂,我忘了你和皮爾斯在等。我很抱歉。不過別光站著,進來幫幫我!""幫你幹什麼?""你看我在於什麼?"考特尼不耐煩地說。
看見房間裡亂成一團糟,這個年紀小些的姑娘眼睛都瞪圓了。衣服扔了一地,襯裙和外套搭在椅子上、床上、抽屜上,到處都有。
"你要我幫你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糊塗。我不能帶箱子,因為清單上沒有提到馬車,只寫著一匹有全副馬飾的馬。這兒,明白吧?"考特尼把單子遞過去。
馬蒂瞪大了眼睛, "這麼說他要帶你去德克薩斯?但我記得你說過--""他改變了主意。他這人話不多,馬蒂。他就交給我這張單子,問我能否一小時內備齊。哦!趕緊,我沒多少時間了。我還得去漢德利商店買鞍具包和一些物品,還要買一匹馬,還要--""考特尼!去德克薩斯這麼遠的路,我不敢相信沒輛車你居然願意去。你會一點兒隱私都沒法有。你還得睡在地上。""我會有一套鋪蓋。"考特尼興沖沖地說道,"看,單子上寫了一套鋪蓋。""考特尼!""好了,我別無選擇,是吧?再說,不要那慢吞吞的馬車,我們能節約多少時間!我到韋科會比我所設想的快得多。""考特,你從沒騎馬跑過一整天,別說幾星期了。你會全身酸痛--""馬蒂,我能對付的,真的。我沒時間來爭辯了。要是我沒準備好,他就會扔下我一人走掉。""讓他去吧。上帝份上,考特尼,那人太匆忙火急的了。他會讓你馬不停蹄地穿過平原,磨得你屁股上起血泡。不出兩天你會恨不得死了才好,然後懇求他帶你回來。再等等讓別人帶你去吧。""不行。"考特尼說道,下頜堅定地沉了下來, "其他路過羅克裡的人也許會答應,但我會相信他們嗎?我信得過錢多斯。你自己也說過幹這事兒他再合適不過。而且,還有,馬蒂,我有種感覺,裡德興許會竭力阻攔我。""他敢。"馬蒂憤憤地說。
"敢,他敢的。而且沒幾人會出來反對裡德。""那麼你認為錢多斯會?沒錯,我猜他會的,好吧。但是--""馬蒂,我必須到韋科去。錢多斯是送我到那兒的最佳人選。就那麼簡單。好了,你來幫幫我吧。我沒時間了。""好吧。"馬蒂歎口氣, "看看單子上都有什麼--你要去買褲子和襯衫嗎?他上面寫著呢。"正忙著整理外套的考特尼搖了搖了頭, "我確信他把那個寫在單子上,只是因為怕我不能穿著連衣裙騎馬。但我有那件換來騎馬穿的馬海毛紗單裙,大概那也可以。""你能肯定他是那個意思?或許他希望你扮作男人的樣子。你忘了你們要穿越的那片荒野了。""別提那些嚇人的,馬蒂!我夠怕的了。""你最好還是買上一條褲子,為安全起見。""我想我會買的,但漢德利先生準會認為我發瘋了。我可沒那麼多時間囉囉嗦嗦的。"馬蒂注視著那只毯制手提旅行包,考特尼正把兩件外套往裡塞,"我知道他只讓你帶少許衣服,考特尼,但你可以多裝一套衣服在裡面。幹嘛不呢?你總歸還需要額外一隻大袋子裝食物,而且你還有個鞍具包。你坐上馬後會被這些東西前後擠得緊緊的,但那也沒辦法。""哦!馬蒂?你對馬比我在行得多,他說我得找匹好馬。替我去買匹馬好嗎?""沒多少時間在馬廄裡精挑細選了。要是有時間,嗯,我們本可以在這兒選匹漂漂亮亮的。""是沒時間了,馬蒂。他說了一小時,就是一小時。""我看看我能做什麼,"馬蒂咕噥一句,"那麼我在漢德利商店裡和你碰頭。薩拉知道此事了嗎?"考特尼遞給她幾張存在箱底的鈔票,微微一笑,"她要是知道,準會在這兒哇啦哇啦說一大堆不吉利的話。""那你幹嘛不背著她走了算了?那樣你就耳根清淨了。""我不能這樣,馬蒂。畢竟她這麼些年總算一直在照顧我。""照顧!"馬蒂不平地叫道,"累得你骨頭散架,你是這個意思吧。"對馬蒂的直言不諱,考特尼笑了笑。這些年她從她朋友那兒學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說法,有時有些話她自己也會不加思索地隨口而出了。至少對馬蒂說的那些肆無忌憚的事兒她不再臉紅,這同過去大不一樣了。
想到不知要過多久她才能再和馬蒂相見,考特尼說道:"我會想你的,馬蒂。我留下的那些東西,我希望你想要什麼都拿走。"馬蒂張大了眼,"你是說……所有這些漂亮的衣服?""你拿走總比薩拉拿走好。""好吧。咭,我不知該說什麼好。我是說--我也會想你的。"她跑出房間,忍不住哭了起來。哭也沒用了。考特尼決意要走了。
淚水也模糊了考特尼的雙眼。她匆匆收好包裹,穿上那身騎馬裝。
離開旅館前,她正好碰到薩拉。她本來想等到最後買完需要的其他物品之後,再去同薩拉道別,可是沒成。
"看來你沒放棄要去韋科的傻念頭?"薩拉的第一反應。
"是的,薩拉。"考特尼輕聲說。
"小傻瓜,要是你死在草原上,我若哀悼你,算我不是東西。""我不是單身一人去,薩拉。""什麼?誰跟你一道?""他名叫錢多斯,就是那個--""我知道他是誰!"薩拉"噓"了聲。接著,她出入意料地開始大笑起來,"哦,我明白了。那些有關你父親的可笑的瞎胡鬧,只不過是個借口,你好同那個持槍歹徒遠走高飛。我一直知道你慣弄玄虛。"考特尼眼裡閃著怒火,"這事兒你並不瞭解,薩拉。不過隨你怎麼想。畢竟,要是我父親真的還活著,你就成了個通姦犯--不是嗎?"這一下弄得薩拉啞口無言。考特尼走出旅館。她擔心薩拉會跟著她,但她沒跟著。
街上沒有錢多斯的影子,也沒見他的馬,因為考特尼離最後期限還有幾分鐘。她迅速買好了所需物品。她甚至還能向幾個平時對她較好的人一一道別,因為恰好拉茲·漢德利、查利和斯納伯,還有考夫曼姐妹都在漢德利的商店裡。
完事前,馬蒂走了進來,"他在等你,考特尼。"她往窗外看了看。錢多斯騎著馬立在那邊。她感到一絲恐懼透過她的背脊。她幾乎還不認識這個人,卻要單獨和他一起遠走他鄉。
"他多帶了一匹馬,"馬蒂盡力克制著感情,說道,"馬鞍齊全,準備好了。他自個兒干的--竟然還選好了馬鞍。我猜他估計到你在這兒找不到好馬。不過,我還是替你買下了老內利。價錢真叫便宜。"馬蒂把剩下的錢交給考特尼,"它不能騎了,但馱東西還是滿不錯的,這樣你坐在馬上就不會擠了。""那麼,別聽起來太不高興了。""是嗎?"馬蒂變得自衛起來,"你要走了……哦,那還不算。我不知道。錢多斯,我猜,是他一句話不說從馬廄裡牽馬的樣子,讓我大吃一驚。你說對了,他這人話不多。而且他--他嚇得我尿都流到褲子裡了。""馬蒂!""好了,他的確很可怕。你怎麼肯定你能相信他呢,考特尼?""我就是相信他,就這些。你忘了他已經救過我一次,從那個可惡的吉姆·沃德手裡救了我。現在他願意再次幫我。""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想不出到底為什麼。""這沒關係。我需要他,馬蒂。哎,過來幫我把東西全都綁到老內利背上。"兩個姑娘從商店出來時,錢多斯沒打任何招呼。他甚至沒下馬來幫她們把考特尼的包裹在馱馬背上綁結實。考特尼匆匆忙忙的,與其說是因為他,倒不如說是她不想讓裡德看見她的行動。她不安地朝街上他的酒店那邊看了好幾眼,希望在那邊有動靜前,她和錢多斯能趁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