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頭頂幾隻盤旋的禿鷹俯衝而下--
「呀!」雲飛慘叫一聲,拔腿就跑。
不!別來吃我,我可不想死在這荒郊野外。她都快急瘋了,只知道沒命地奔跑、不斷地跑,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個惡夢。
「咻!」
一道物體飛快地閃過,雲飛猛然止住腳步,感覺全身發毛,只見一枝箭筆直地插在樹幹上,中間還穿過了一隻大鳥。
而那只凌空而過的箭,差點就正中了她。
窸窸窣窣的樹葉摩擦聲驚動了雲飛,她猛一回頭,只見一名英姿煥發的男子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雙濃眉下漆黑深邃的眸子,令人一陣目眩,她的心起了曾所未有的激盪,那麼地撼動心弦,以致一時之間忘了自己置身的危險。
對方似乎和她擁有著同樣的心境,用著不可思議的目光凝視著她,直看到她的靈魂深處。
「你是誰?!」雲飛迅速恢復了理智,語氣蠻橫地凶道。
這句話該是他問的才對。楚秦昭又是一愣。
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姑娘,散亂的長髮遮住髒兮兮的臉龐,一身的皺衣裳活像水裡打撈起來似的,繫著銀飾的雙足,竟光著沒穿鞋子。
沒見過這麼邋遢的女人,像個野人般卻還會說人話……
「喂!」
見他沒回應,雲飛大吼一聲,並氣沖沖地轉身把樹幹上插著的箭一把拔下,連帶將被射中的鳥抓在手裡展示給他看,邊比手畫腳,她以為對方是又聾又啞。
「這個……你知道嗎?它差點射穿了我的腦袋。」她指指頭。「你不該在山裡亂放箭的,這太危險了。不過呢!看你可憐,本公主本著慈悲心就饒過你了,但是代價呢!是你得把它烤了給我吃,我已經快兩天沒吃東西了,喏!你該不會連煮個東西都不會吧?」
雲飛不客氣地把野鳥扔在他面前。
楚秦昭遲疑了一下。
這女子的口氣倒狂妄,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已然迫不及待撿了幾枝木柴丟過來的雲飛,見他動也不動,忍不住催促著他。「快!我已經餓得全身沒力了,希望你聽得懂我說的話。」
雲飛又比畫了半天,指指肚子,再指指鳥,做出垂涎的樣子。
只差沒笑掉人的大牙。
楚秦昭再鋼硬的心,也被她滑稽的模樣軟化了。奇異的女人……不知怎地,他對她的支使沒了火氣,反而有股奇怪的力量驅使他照她的話去做,或許是因為同情吧!
同情她這個餓了兩天的女人。
於是他默默拎了野鳥行到河邊,清洗了一番,升起火,架起烤架,細細烤了起來。
看著他純熟的動作,有股說不出的瀟灑勁,雲飛不覺看癡了。
只可惜,她向來習慣支使人的脾氣不改,一下使喚他這個、一下那個的,活像個監工,而楚秦昭也很有耐性,一一依她所言。
他心想只是可憐這個「野人」,一旦餵飽了她,他可得快抽身,否則還不知要被折騰多久。
而一直默不作聲的他,還真被雲飛誤以為是啞巴呢!
「你還算是個好人,否則剛才那一箭,本公主不罰你勞役一個月才怪!」
她大口撕咬著肉,吃得「滋滋」有味地哼道。
公主?好狂的口氣!楚秦昭只當是個笑話,可憐這個「野人」是又瘋又傻。
就當是做件善事吧!抬頭看看天色已黑,是該回府的時候了。他拍拍手站了起來。
「喂,你要去哪裡?」
雲飛見他要走的樣子,一口食物還塞在嘴裡,便迫不及待的含糊叫出聲。
楚秦昭停住腳步,回頭道:「這沒我的事了吧?我該走了。」
「嚇?!」
聽到他意外地開口說話,雲飛嚇一大跳,那口食物頓時梗住她的咽喉,她的臉漲得紅紫,透不過氣來。
還好,他趕忙往她背上一擊,她才恢復了氣息順暢。
雲飛大口吸了幾口氣,一手指向他,上氣不接下氣,臉色還潮紅著。
「你……你不是……啞巴嗎?!」
「啞巴?」楚秦昭又想笑。「誰告訴妳我是啞巴的?」他神色嘲弄地瞥向她,突然覺得和她對話,是件極有趣的事。
雲飛站了起來,覺得糗死了,好像被人耍了一般,氣得跳腳。
「你不是啞巴!那為什麼剛才要假裝……」
她嘟著嘴,臉一陣青一陣白,想到剛才自己的喃喃自語、比手畫腳的失態,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
「我從沒說自己是啞巴。」
她生氣的模樣,看在他眼中更是可愛,他打算和她聊下去。
「啞巴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啞巴--」雲飛羞惱,一時間胡言亂語,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那就對了呀!」楚秦昭再也忍不住的仰天大笑,得意揚揚地轉身離開。
「不准走!你不准走!」
早就料到她肯定會氣得七竅生煙,但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依然邁開大步,準備揚長而去。
「你給我停下來!你得當我的奴役!」
楚秦昭忽然停住腳,轉過身來,用著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她。
「我沒聽錯吧?」他故意將手放在耳際,像是沒聽清楚。「我餵飽了妳,沒得到感謝,還得當妳的奴役。」
這可是他聽過最奇特的事。
「當然,我可以用黃金把你買下,當我的僕人。沒有人是不能用黃金買的。你開個價,我就買你。」
「哈哈哈--」楚秦昭忍不住大笑了出來。他許久都不曾如此開懷的笑過了,都快忘了大笑是什麼滋味,然而,遇到了這個蠻不講理的野人……簡直是異想天開。
用黃金來買他?她可知他是誰?她鐵定是頭腦壞了。還自稱是個公主?!
他當她是個玩笑,故意正經八百地逗她。
「好哇!那黃金在哪裡?」
「黃金……黃金……」雲飛一時為之語塞,但仍不服輸地道:「黃金在我父王那裡,只要等我找到他,一定會付給你。」
楚秦昭又是一陣悶笑,揚揚手,頭也不回地道:「好吧!那就等妳找到妳父王再說。」
邁開步子,他再也不想和她閒扯下去,眼看天色越來越沉,這林子馬上就要漆黑一片,他得快些走出去。
「喂!等等!等等我呀!」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他知道是那「野人」跟上來了,但他懶得再去管,他想她跟累了,遲早會放棄,回到屬於她的林子裡。
「你真的要把我丟下?!」她急了。
楚秦昭不理會她,逕自定向他拴在不遠處的駿馬,一躍而上馬背,拉動韁繩。
「不准走!」
她心一急,也不顧危險的大手張開攔在前方,馬兒受到驚嚇,嘶鳴一聲,不安地扭動軀體,害楚秦昭費了好大的工夫才穩住。
「妳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他不禁皺起眉厲聲問。
他肯定是碰到個瘋子了。
「你把我扔在這就走,我才危險呢!」雲飛不服氣道。
他怔了一下,想想也是。「那麼,我送妳回家吧!」他妥協的退讓一步。
「我家不在這兒。」
又來了!楚秦昭頭大極了。他今天是倒了什麼楣,碰到了這個野姑娘。一會得伺候她東、伺候她西的,還被誤認為啞巴,剛才還想買他當奴才哩!他真想狠下心來不理她,但再瞧一眼,他原本堅毅的心,又全化了。
那雙大而晶瑩的眼睛露在披散的發間,無辜、楚楚可憐地凝視著他,叫他的心為之一動。
哎!算他倒霉,就當好人做到底吧!他輕佻下眉,鬆了手上的韁繩,再一躍躍下馬背。
「哇!你願意帶我走了!」雲飛高興地擊掌輕呼,迫不及待就要努力攀上馬鞍。
什麼「願意」,其實是「不得不」楚秦昭無奈地輕歎口氣輕推了她一把,助她上馬。
然而看她身手利落,很快地就坐上馬鞍,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忸怩及小心翼翼,他心底也更確定她是成天在山裡東奔西跑的野人了。
但當他緊接躍上馬,坐到她身後時,他全身竟起了一陣騷動……
這是怎麼回事?
他為自己這不可思議的感覺嚇了一跳。低頭看那頭打結髒兮兮的頭頂,還在發愣呢!卻聽她吆喝一聲,扯動韁繩興奮地大叫--
「走嘍!」
差點害他往後栽下。這個可惡的傢伙。
好不容易,伸手繞過她的身子穩住韁繩,才讓狀況進入掌控之中。
馬兒奔馳著,風揚起她的發,吹拂到楚秦昭身上,他忽然聞到一股輕柔的香味。
這……不會吧!她不過是個山裡跑出來的野人,身上怎可能會有脂粉的香氣,他甩甩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剛被她搞昏了頭。這個野女人--
☆☆☆☆☆☆☆☆☆☆ ☆☆☆☆☆☆☆☆☆☆
天色暗了下來,四周黯黑一片,眼看王爺府就要到了。
「妳的家到底在哪?」楚秦昭心裡這麼想。
「還沒到。」
雲飛敷衍著,她心想,自己說的也沒錯呀,拉蘇國遠在千里之外,而她才進入了中原,都還沒開始好好地看個清楚呢,怎麼能那麼輕易就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