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蓋義不再追究。「你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沒什麼,」沃夫說。「只不過是好奇而已。」
蓋義在兒子沒有進一步說明時聳起一道眉。「怎樣?」
「據你所知,誰能夠被形容為『溫柔巨人』?」
蓋義思索片刻後回答:「身高超過六呎的獅心王理查德理所當然地被視為巨人,但是溫柔?」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沃夫搖搖頭。「不,不是理查德,不是已經過世的人。」
「啊,我的家臣蕭藍諾也可以被叫做巨人。事實上,除了獅心王以外,我從來沒有見過比藍諾更高的人。但是同樣的問題,溫柔?藍諾在娶科頓的蕾娜而成為我的家臣以前靠刀劍討生活。軍人可以被稱為溫柔嗎?」
「我猜溫柔是因人而異的問題。但是蕭藍諾太老。」
蓋義替藍諾打抱不平地哼了一聲。「他正值盛年──」
沃夫揮揮手。「不,我所謂的老不是指那個老,只是就我要找的人而言太老。跟我差不多年紀的人呢?」
蓋義在這時皺起眉頭。「什麼事使你需要用到巨人?」
沃夫閃爍其詞地說:「我用不著巨人,只是聽人提起而感到好奇,想知道他會是誰。」
「你為什麼不去問那個提起他的人?」蓋義建議。
說得好,但想從那裡得到答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沃夫咕噥著說:「如果可以那樣做,我早就做了。算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反正那原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形容,就像你剛剛指出的,溫柔和巨人是很怪異的組合。」
蓋義輕聲低笑。「這下子你搞得我一樣好奇了。如果你查出這個溫柔巨人是誰,我倒很想認識認識。」
稍晚時,在東樹林的池塘游完泳後,沃夫從容不迫地返回城堡。沒有什麼比浸泡在冰冷的池水裡更能使頭腦清楚和激情冷卻。
暴風雪尚未平息,但狂風暫時停歇,只剩下細細的雪花還在飄著。雖然沒有月亮,但地面的白雪使林間小徑不至於一片漆黑。沃夫騎著馬,心不在焉地朝遠方的火把走去,他的思緒仍然不滿地繞著柯敏麗和她的「溫柔巨人」打轉。
在雷蒙複述他和敏麗妹妹的談話內容後,沃夫可以肯定喬安妮說不知道姊姊的心上人是誰是在說謊,她們姊妹倆顯然想要保護這個男子。那使沃夫覺得更有必要查出他是誰。如果不可能遇到他,就沒有必要隱瞞他的身份。所以說,他將來很有可能會和這個男子打交道,不知道對方是誰令沃夫感到無法忍受。
他沒有察覺自己騎得太遠,直到火把變成赫然在目的營火。有三個男子圍坐在營火邊取暖。他毫不猶豫地騎向他們,肯定自己還沒有離開雪佛領地。
沃夫勒馬停在他們面前。「附近就有城堡可以投宿,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三個男子一注意到他就從地上站起來,但他們只是滿眼戒備地看著他,手就停留在劍柄附近,等他先開口說話。他們的反應很常見。他們畢竟不認識他,雖然他獨自一人,但許多伏擊都是先派一個人去分散注意力。
其中一人急忙說明:「我們不是盜獵者,爵爺。」
他們看起來像傭兵,所以沃夫說:「別緊張,老兄。我沒有那樣想。盜獵者往往在太陽下山時就回家去了。」
「我們只是路過這一帶。」另一人說。「我們離開大路到樹林裡來紮營,以免遭到攔路強盜的搶劫。」
沃夫點點頭。他們的說法貌似可信,因為許多人都採取跟他們一樣的做法。而且,對這一帶不熟的人不會知道攔路強盜不敢在雪佛領地上犯案。當然啦,約翰國王的敵人可能會想在雪佛領地上搗蛋,只因為雪佛伯爵仍然忠於國王。但父親並沒有對他提起過這類的麻煩。
所以他姑且相信他們的話。「如果你們是在找工作,那麼雪佛堡不會有工作可以給你們做,但在這樣的夜晚,睡在屋頂下的爐火邊會比較合意,對不對?」
他在試探他們。沒有立即得到回答使沃夫開始懷疑這三個人可能不是表面上那樣。他不得不仔細打量他們。
開過口的那兩個人看起來像莊稼漢。但第三個男子魁梧英俊、目光精明、神態傲慢,顯示他自認沒有危險,自信在必要時可以輕易解決沃夫。有那種感覺的人通常不是太過愚蠢,就是真的有那份能耐。沃夫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查明這個人到底屬於哪一種。可能有,但顯然不會是今夜。
那第三個男子努力彌補他們的沉默所造成的錯誤。「屋頂和爐火會很令人感激。聽說雪佛堡不對旅人開放,所以我們沒有費力去嘗試。你確定他們會因天氣而破例嗎?我們可不想在這裡拔營後跑去那裡吃閉門羹。」
「我保證讓你們進去。」
「你會是什麼人?」
「宋沃夫。」
「啊,伯爵的兒子。」那人微笑道。「幸會,爵爺,久仰大名。」
「是嗎?」沃夫以懷疑的語氣回答。「如果你們要來,那就快一點。我出來太久,己經感到冷了,相信你們也一樣。」
他們立刻拔營跟他返回雪佛堡。他把他們交給一個衛兵。他原本只會叫那個衛兵替他們安排住處,天亮後送他們出城,現在卻叫他遠遠跟蹤他們,確定他們真的離開了雪佛領地。
他原本希望是自己多疑,但第二天事實證明他的疑慮並非空穴來風。被派去跟蹤他們的那個衛兵沒有回來,他們在大肆搜索後發現他被半埋在附近的樹林裡,喉嚨遭利刃割斷。那三個人再也沒有被看到,但巡邏兵都被告知他們的長相,而且奉命一見到他們就加以逮捕。
沃夫甚至重金懸賞,懊悔自己當初沒有親自跟蹤。如果他們的首領真像表面上看來那樣精明,那麼沃夫很懷疑他們會被發現。不幸的是,他也懷疑他們離開了這個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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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的賓客陸續抵達。約翰國王雖然受到邀請,但沒有人認為他真的會來。因此婚禮五天前他和大批隨從浩浩蕩蕩地接近雪佛堡時大家都很驚訝。
英國國王的大駕光臨可以被視為榮耀,也可以被視為災難。如果他只停留一、兩天,那通常是榮耀。如果他停留超過兩天,那幾乎總是災難,因為存糧會被耗盡,使一個城堡在下次收成前難以養活自己的人民。
約翰的提早抵達表示他至少會停留五天,甚至更久。如果雪佛伯爵沒有事先做好準備,沒有許多土地可以取得糧食,沒有許多家臣貢獻他們自己的存糧,就算他的領地再大,也會受不了這種「榮寵」。
雪佛堡的獵人在前幾個星期就忙著打獵,儲備大量的燻肉和醃肉。食物的量不成問題,問題出在每一餐都必須豐盛可口才能令挑剔的約翰國王滿意。因此安妮夫人勢必得使用比預期中更多的珍貴香料,但她並沒有因用量大而小器。國王將在雪佛堡暫住或許會令她的丈夫悲歎,安妮卻很高興,因為隨行的王后和貴婦淑女會帶來許多有趣的小道消息。
要不是日益逼近的婚禮即將成為事實令她惶惶不可終日,敏麗也會為第一次與國王見面而興奮。她的父親還沒有抵達,甚至沒有捎信來說他何時會到,這一點使她更加驚慌。
她擔心父親根本不打算現身,因為那樣他就不必遵守他們的協議。他勉強給了她一個月的寬限期,深信她會在這段期間改變對沃夫的看法,但也不想冒險。他或許認為就算他沒有出現,新郎的父母也會不負眾望地把婚禮辦完,不管她……和新郎樂不樂意。
事實上,在那晚沃夫差點在他父母的房間跟她做愛後,她不再肯定自己對他的看法。如果真的做了愛,他們不想結婚也不行。她知道,他一定也知道。即使在那件事之前,他也對娶她為妻表現得十分認命。
他或許仍然希望不必娶她,但顯然不再指望會發生什麼事使婚禮無法舉行。他當然可以認命,因為婚姻無法阻止做丈夫的到別處尋歡作樂,但做妻子的卻不能那樣做,如果她不想被嫉妒氣憤的丈夫殺死或一輩子關在某座塔樓裡,雖然某些妻子寧可那樣。
做妻子的沒有選擇的權利,做丈夫的卻可以為所欲為。這是另一個令敏麗痛恨身為女人的理由。
約翰的抵達勾起這些沈積在她心中的不滿。更糟的是,觀看約翰騎馬通過吊橋時,喬安妮指出國王的出現幾乎使婚禮非舉行不可。他畢竟是來觀禮的。如果現在不舉行婚禮,要如何解釋才不至於讓兩個家族淪為全國的笑柄?
敏麗能對父親或她漸漸喜歡上的安妮夫人做出這種事嗎?但是她有別的選擇嗎?接受那個粗暴的丈夫,讓他從此剝奪她的生活樂趣?不,她做不到。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逃離等待著她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