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面紅耳赤,但這次是出於憤怒。「完成此行的任務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直視著她說。
但在邁步逼近她之前,他顯然想起她們有兩個人。他再度瞥向喬安妮,知道自己仍然面對著一個難題。敏麗猜得出他在想什麼。當他動手殺其中一人時,另一人可以乘機逃跑。逃跑的那個可能才是他真正該殺的人。
她趁他猶豫不決時問:「誰派你來的?把名字告訴我們。」
「妳當我是傻瓜?」他嗤鼻道。「妳們不需要知道。」
「你大可以乾脆地承認不知道。」她嘲弄道。
那句話使他更加生氣,但至少他的憤怒等於是在警告她她沒有時間了。
他一朝她跨出那一步,她就把蠟燭扔向他。燭火在中途熄滅,但他的動作太慢,來不及躲開蠟燭。他的叫聲顯示熱蠟擊中他赤裸的皮膚,很可能是他的臉。趁他分心之際,她抓起床上的被單,掀高後扔向他原來站的地方。他的悶聲咒罵顯示她再度命中目標。
她在扔出蠟燭時就高聲叫喬安妮逃出去求援。謝天謝地,喬安妮的反應夠快。房門在被單罩住壯漢的幾秒後就打開了。
靠著從門外透進來的那點亮光,敏麗至少能看清床鋪的輪廓,然後撲身越過去設法在壯漢拉開被單前逃出旁間。但他一定也做了些撲身的動作,因為他還沒有完全抵達敞開的房門就感覺到他的手抓住她的小腿。她重重地跌倒在門口的志上,壓到手臂的傷口。
她痛得淚水盈眶,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見。但她聽到妹妹尖聲求救。她聽到其它的房門開啟,只是看不到有沒有人前來救援。想到壯漢仍然握著匕首,她突然感到驚恐萬分,因而用另一隻腳拚命踢他。出力使她呼吸急促,幾乎沒有聽到他的叫痛聲。
但她感覺到他的手緩緩鬆開,最後放開了她。她沒有多想自己踢到他的什麼地方使他放手,而是直接跳起來往外衝,一頭撞上沃夫時才知道他站在那裡。
他立刻攔腰抱住她,半拖著她走開。「別緊張。」他說,讓她知道抱住她的是他,而不是其它的襲擊者。
修道院這個部分的客房面對著一個冬日荒蕪的庭院。沒有月光使庭院和她的房間一樣幽暗。但他沒有走遠,只是把她帶到她隔壁的房間,他的哥哥已經在那裡點亮了一枝蠟燭。
喬安妮在那裡,蜷縮在雷蒙給她的毛毯下,努力不去盯著半裸的雷蒙看。看到沃夫帶著姊姊出現,她立刻跑過去用毛毯包住敏麗。這個房間裡的爐火也熄了,他們的穿著都抵擋不了從敞開的門外吹進來的寒風。
「妳受傷了嗎?」
「縫線可能扯裂了,其餘都沒事。」敏麗告訴妹妹。
她轉頭看到沃夫仍然站在原地。他不是應該立刻回去抓住那個襲擊者嗎?但她一時分了神,因為他同樣赤裸著上半身,突然看到這麼多的男性肌膚使她不知所措。
她費了不少意志力才把目光轉離他寬闊結實的胸膛,準備查明他還不走的原因。但想起上次堅持他去追捕歹徒時他的反應,她不知道該不該指出他的職責所在。
她改以較溫和的方式提醒他說:「他會逃掉的。」
「他哪兒也去不了,再也去不了。」沃夫回答。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劍刃上的鮮血。「天啊,你殺了他?你不覺得盤問他會比較好嗎?」
「也許吧,但在他的匕首刺向妳時來不及想那麼多。」
明白自己離死亡有多近使她心頭一震。她不是不知道,當時就感覺到恐懼,但聽到別人說出那個事實使她……
她點頭承認他說的有理,但不會在他有責任保護她時感謝他救了她的命。他為了保護她而把她帶離她家,結果反而使她身陷更大的險境。這一點是她可以抱怨的。
「你把我帶離我安全的家──」
「妳家不安全。」
「這所修道院也不安全。至少也該有個衛兵守在我的門外。」
「原本是有。」她吃驚地眨眼,但他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已經轉向他的哥哥說:「去查明他出了什麼事。」
雷蒙點頭離開房間。喬安妮把敏麗拉到燭光邊,在毛毯的遮掩下拉下她的衣袖檢查傷口。
「只有幾滴血。」喬安妮餘悸猶存地低聲說。「傷口只裂開了一點點,但縫線沒斷。」
敏麗疲憊地露出慶幸的微笑。今晚她可受不了被迫再接受傷口縫合。
雷蒙沒多久就帶回意料之中的調查結果。「他死了,沃夫。看來是被扔出的匕首刺中心臟,然後拖到庭院的那棵大樹後面。」
沃夫若有所思地蹙眉,然後再度望向敏麗。「誰想要置妳於死地?」
「你現在才想到要問這個問題?」
他不理會她的諷刺。「誰?」
她聳聳肩。「顯而易見地是某個想阻止我們結婚的人。」
「我不覺得顯而易見,但有那個可能。如果真是那樣,我們應該立刻成婚。如果不是,我們還是應該立刻成婚,那樣我就不必擔心指派的人能不能勝任,因為我會親自守護妳。」
「用不著那樣緊張。」她急忙向他保證。「從現在起,我只需要把我的寵物留在身邊就行了。牠們可以保護我。」
他對那個主意嗤之以鼻。「牠們跟妳一樣容易被殺死。」
「牠們跟你一樣能夠輕易置人於死。」她反駁,固執地抬起下巴。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但後來只是歎口氣說:「好吧,今晚我會親自在妳的房門外守到天亮。明天,不管天氣有多惡劣或時間有多晚,我們都要馬不停蹄地一路趕往雪佛堡。」
她欣然同意。他顯然跟她一樣不喜歡火速成婚的建議。
他們在夜色中趕完最後兩個小時的路。沃夫說到做到;*他們那天一次也沒有停下來休息過,連用餐都是在馬背上啃些乾糧解決。雪在早晨停了,地面上的積雪也在中午完全融化。所以旅途不像昨日那樣辛苦。
但天一亮就出發使他們許多人在當晚穿越吊橋進入雪佛堡時已是筋疲力竭。敏麗就是其中之一。都怪沃夫害她昨晚無法繼續睡覺。一想到他在門外,她就無法放鬆。應該令她感到安全的措施反而使她感到焦慮。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她當然不是認為他會闖進來傷害她。即使他真的是暗算她的幕後主使者,他也不會冒險親自動手。
何況,如果他真要她死,對他最有好處的做法應該是先和她成婚,把她的陪嫁弄到手,再派人殺了她。所以她開始覺得自己怎麼會傻到去懷疑他,尤其是在他的一個部下喪生,和他手刃刺客之後。
雖然她和沃夫在他們訂婚的這許多年裡努力避不見面,但雙方的父母經常見面,不是在雪佛堡就是在登博堡,每次去對方家做客一做就是幾個星期。所以她對雪佛堡十分熟悉,要不是有這樁討厭的婚約,她還會覺得在雪佛堡跟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她跟沃夫的父母也很熟,所以醒來時發現宋安妮在她的房間裡並不令她感到意外。
昨晚抵達時安妮和蓋義很可能都在場迎接他們,但筋疲力竭的敏麗只記得自己急於找地方睡覺。如果能夠,她還想多睡一會兒,但沃夫的母親另有想法。
安妮在談婚禮的準備工作和邀請的賓客,包括國王在內。她興奮地滔滔不絕,壽備婚事似乎很令她高興。喬安妮已經起床穿好了衣服,但仍然留在她們姊妹共享的房間裡,很有風度地專心聆聽女主人說話。敏麗卻一心想用被子蒙住頭。
她不想聽這些將把她和沃夫一輩子綁在一起的盛大安排,但她也不想說她討厭她的寶貝獨生子而侮辱到他的母親。那種話保證可以讓她擺脫婚約,但她不能那樣對她父親。她需要既不會傷害他父母親又不會使她父親丟臉的其它理由。
表明她愛洛朗似乎仍是最有可能的選項。如果她真的愛他,那會很有幫助。她決定以後再來擔心那個,現在還不到提起洛朗的時候。為了得到父親的支持,她仍然得遵守他的期限給沃夫機會證明他的價值。這個月會非常難熬。
安妮離開房間後她還是無法繼續睡覺。喬安妮提到狺狺在堡場裡的嚎叫吵醒她時,敏麗才想到她沒有在抵達時妥善安頓她的寵物。筋疲力竭不能作為開脫的理由,她至少該替跺跺找個溫暖的廄房,因為她很清楚其它人都不會冒險接近牠。
她在馬廄找到她所有的寵物;令她驚訝的是,連戰馬跺跺都愉快地在牠自己的廄房裡嚼著飼料。她問馬僮是誰把她的馬弄進廄房,聽到答案是沃夫時她並不覺得意外。但那個答案使她急忙檢查跺跺身上有沒有鞭痕或傷口。找不到任何傷痕才真正令她意外。
雖然很高興寵物得到妥善的照顧,但她沒辦法就這樣算了。她做了一件她從未料想到自己會做的事:去找沃夫。